10. 擦血 两人凑得极近(修)

作品:《我死后皇帝后悔莫及

    红鱼认命了,她没能找到想找的东西,亦没如愿逃离云阳,只能顺着来时路线,一路被带回随明城。


    云阳府境内,数随明城最是富庶,那里也是云阳王及其家眷栖身之所。


    想到云阳王徐文期这个名义上的继父,红鱼心中一阵烦躁,下意识翻了个身。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红鱼挺尸般躺在车厢内,眼睛呆呆望着车顶,不发一语。


    未曾知会通古县那群官老爷,少年跟做贼似的半夜把她从被窝唤起来,偷摸带她启程,又许是怕她再吐,殃及他的宝贝衣裳,少年还特意给自己的马配了辆马车。


    一辆险些有两间屋子那么大的马车。


    红鱼还记得她从客栈窗子往下望时,那眼疼的感觉。


    马车大到把客栈后院的鸡鸭鹅挤得满天飞,有几只甚至跳到马车顶上拉屎也便罢了,那车架上系满的红绸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是只花孔雀,所以马车也要是?


    据少年所言,这样喜庆,若不是怕吵着人休息,他还想吹箫奏乐呢。


    红鱼忍住想杀人的手,等到了新镇子,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强烈要求换马车。


    看着如今这辆窄小朴素但五脏俱全的马车,红鱼又忍不住松口气。


    好险,差点跟着丢大人。


    此刻隔着竹帘,少年挺拔的肩背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好姑娘,那位苗姑娘的脱籍文书你已瞧过,好歹高兴些吧。”


    听见这话,红鱼的眼皮终于动了动:“多谢。”


    大夏户籍管理严格,大体不过两类,分别为良籍与贱籍,而苗春柳属于乐户,隶属于贱籍,一入此籍,便永世不得翻身,后代无论男女,皆须以色侍人,女为娼,男为优。


    她永远记得苗春柳看到脱籍文书时的神情,她猛将头上绢花掷地上碾碎,面向北方以头扣地,眼泪鼻涕横流,哑声直喊爹娘。


    苗春柳的父亲曾是她父亲关柏手下的一名都司,北戎攻破旧都,嘉城帝南逃之际,他便一路跟随父亲护卫天子。


    这是她跟在苗春柳身边时探听出来的。


    身为都司的女儿,苗春柳本应该是人人艳羡的官家小姐,然而——


    她的父亲,陛下亲封的召宣王‘谋反’了。


    曾经一同勤王护驾的同僚,云阳王徐文期率军平叛,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父亲不知所踪,那些跟着他的下属或被处死,或被流放,他们的子女下场自然好不了。


    她想起八岁那年事败,云阳王府的丫鬟婆子瞧她鄙夷的眼神:


    “若不是当初王爷心善,好心替你们娘两求情,庇护你们,你和你娘如今还能喘气儿?”


    “白眼狼!”


    ......


    红鱼忽然猛地起身,打开晃动的竹帘,吐出胸间浊气,冲着少年毫不忌讳说道:“我要出恭。”


    少年先是下意识把那把险些被她摔裂的短萧护在怀里,等反应过来,又似是震惊于她的直白,张了半天嘴,清清嗓子,说:“成啊。”


    ......


    未带婢女,少年亦不敢跟着,红鱼抱着个红漆恭桶就往林子深处跑。


    云阳多山林,已近五月,各色草木鲜花长得又大又肥,此地名曰‘秀山'',盛产杜鹃,血一样的大红袍、红双喜,紫色蝶恋,如雪的大白杜鹃,连绵不绝。


    中间有小溪穿过,给人带来几丝凉意。


    红鱼收拾停当之后,行至溪边洗手,随手掐掉一朵大白杜鹃簪于鬓边。


    “那朵大红袍更好看。”


    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叫红鱼脚下一滑,万幸她早习惯少年的神出鬼没,才不至于跌落溪中。


    少年的脸庞在水面晃动,红鱼抬手拿石子打碎,起身双手叉腰回望:“是么,那尊驾便多摘两只。”


    她在生气,而且越靠近随明城那股气便越明显。


    十一有些苦恼,自己还没如此惹人讨厌吧。


    少年伸手要去摘边上的大红袍,还是收回手:“算了,快要作古之人,还是别糟蹋花了。”


    鸟叫和流水声全然将他声音盖住,红鱼蹙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少年嘴角勾起,抬起两条大长腿跃到溪边,拿起那红漆恭桶直接浸入溪中:“我说,要是能埋在这儿,神仙也不换。”。


    ——他在作甚!


    全然无法注意他在说什么,红鱼眼睛死死盯着红漆马桶,耳朵‘腾’地一下充血,仿若鱼被踩掉尾巴。


    “住手啊——!你个王八蛋!”


    —


    “人食五谷杂粮,本就是寻常事,姑娘不必介意。”


    许是未想到她有这么大反应,少年一边赶车一边一本正经劝导她,惹得红鱼一把关上车门,喊他闭嘴。


    世上怎会有脸皮比她还厚的人!


    红鱼捂着脸,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


    原本因快到随明城低沉的心绪被他一闹瞬时消散不少,甚至隐隐盼着早些时辰到,好让她能快些摆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花孔雀。


    见红鱼当真不搭理自己,少年也不再自讨没趣儿,两个人隔着一扇马车门相顾无言,许是实在无聊了,少年拿着那根短萧又吹起来。


    很好,不愧是杀人如麻的死士,对付小小短萧简直小菜一碟,经过他多日奋斗,吹出的萧声终于从‘老人锯木’变成了‘杀猪’声。


    红鱼暗咬银牙,忍着不让自己将少年踢下马车,着实憋屈。


    好在不到半日,一行人便到了随明城外,红鱼有气无力捂着耳朵趴在车窗上,远远瞧见随明城城楼一角,险些落下眼泪。


    脱离苦海就在眼前!


    往后前头那位尊驾的美妙萧声便由他人欣赏去吧,她不奉陪了!


    无量天尊碧霞元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感谢听见她的心声,她回去后定然每日认真做功课,再不偷懒耍滑,也绝不再偷吃诸位贡品!


    红鱼一改颓态,扶正鬓上歪歪扭扭的大白杜鹃,正襟危坐,等着和花孔雀分道扬镳。


    马车晃晃悠悠,离城楼越来越近,不待她出声,马车竟忽然停住,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数道闷雷,隐隐袭来。


    四周一片寂静,除却马蹄阵阵,只有少年恼人的萧声还在空中飘荡,给忽如其来的肃杀氛围带来一丝活气。


    红鱼坐在那里,一只手扶在车门上,忽然没了动作。


    马蹄夹杂着铃铛声响,一顿一顿,愈来愈近。


    有人骑着马在围着马车转悠。


    萧声渐渐听不见了,日光透过车窗缝隙映照在红鱼身上,如同撒上一片金,而她小小一张脸则隐蔽在黑暗里,瞧不清神色。


    ‘唰’的一声,车窗被人猛地从外头拉开,光束立时爬上红鱼的脸,刺得她下意识眯起眼。


    红鱼忽然有些打脸般想,少年怎么不继续吹呢。


    “真是好久不见,妹妹。”


    只听来人先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嗤笑,随即冷声对她问候起来。


    红鱼被阳光刺痛的眼睛终于适应过来,打眼向窗外撇去,只见一约莫十八九岁,头戴浩然巾、身穿沉香色缂丝贴里、腰系玉带的公子哥正端坐马上,垂头静静盯着自己。


    他抿着唇,手上的马鞭一下一下轻敲着右侧小腿,浑身透着不善。


    风乍起,吹得头上大白杜鹃摇摇欲坠,红鱼缓缓抬手,用力往发髻里按下,引得头皮带来隐隐刺痛,半晌,方才下意识去寻少年的身影。


    车窗外,一路聒噪张扬的少年已然下了马车,此刻却似一只无声的影子一般跪在一旁,隔着竹帘,红鱼瞧不见他的脸,只能瞧见他微微臣服弯下的脊背。


    他忽然变得极静,静得寻不见他自己。


    他成为了跟那些人一样的带血的闷葫芦。


    红鱼的手指在手背上无意识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白印,她目光在上头停留片刻,缓缓低头。


    “见过世子,问世子安。”


    云阳王世子,她的继兄徐介郁见她如此,并未立即说话,只是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红鱼着实不知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揉着逐渐发疼膝盖,暗自在脑海中啐了他一口。


    正当她神游天外,忽听徐介郁道:“妹妹这是打哪儿回来?”


    红鱼继续垂着眼,并不正面回答,“不过是在随明城呆闷了,外头转转,散散心罢了,劳世子记挂。”


    “哦。”徐介郁笑,“我还以为是妹妹厌恶了我们,想要弃我们而去,寻别人去呢。”


    红鱼微抬眼睫,说:“我的亲人都在这里,能寻谁去呢,世子说笑了。”


    徐介郁不言语了,打量起她平静疏离的眼睛,似是在分辨她话有几分真假。


    “妹妹若当真如此想,那是最好不过。”


    红鱼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与讽刺,维持着端庄的笑容:“世子放心。”


    头顶传来几声冷笑,红鱼装没听见,这时候,她才想起少年的好来,深觉跟一个花孔雀待一起也比跟一个只会阴阳怪气的野狗来的强。


    “出来。”野狗开口了。


    红鱼抬头。


    “我叫你出来。”野狗又重复一句。


    红鱼还是没动作,徐介郁一蹙眉,忽然弯身拽住她手臂,就要强行拉她上马。


    红鱼下意识后退,头撞在车顶上,忍不住微蹙起眉头。


    就在红鱼以为自己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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