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


    北城进入深秋，和以往叶衔青在陈维崧词里感受到的清寒和疏落并无什么不同。


    近日，她被班主任安排参加了班级的“文娱项目评选活动”，一周两次，包括绘画，摄影，书法，声乐，舞蹈等项目。


    等今日的所有事情完成，已临近晚上七点半。她自知沈牧则必定不会让司机等她，早早便查好了公共交通。只是路线比较复杂，需换乘两趟公交，再步行三公里。


    叶衔青收拾好东西，和同学道别后，便来到公交站台等车。还没等几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忽地传来振动，她拿出来看一眼，是沈榆白的来电。


    “喂。”叶衔青将手机贴近耳朵，眼神时刻注意着远处公交驶来的方向。


    电话里，伴随她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呼啸的风声和鸣笛声，沈榆白愣了一下：“不在家吗？”


    他今晚有点事儿耽误了，本打算电话里提前和她说一声，今晚可能没时间帮她讲题了，没想到电话刚接起，便听闻她那头一阵嘈杂。


    他声音有些沉，不觉拧了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学校有点事，就耽误了，我现在正在等车。”叶衔青和他解释。


    沈榆白将手机拿远些，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你先等一下。”


    叶衔青不知他何意，安静等着，片刻，听筒里原本嘈杂的背景声音变的安静了些，她猜想，他应该是换了个地方。


    “你现在在哪儿呢？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叶衔青忙拒绝，他这会儿应该也在忙，“我等公交呢，已经快来了。”


    “去你学校门口？还是附近的公交车站？”沈榆白却不听她的，边说着，边返回刚才的房间去拿自己的外套。


    电话那头沉默，他便又催促了一遍：“我去哪儿接你？”


    听他这口吻，是要过来了。


    “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我把定位发给你。”


    沈榆白打算中途离开，季云泽自然不同意，他好不容易才攒的局，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将沈榆白约出来，当然不肯轻易放他离开。


    沈榆白却不理他的哀嚎，拿了东西，丢下一句“今晚的消费我买单”，就离开了。


    季云泽当即便没话了。


    沈榆白是打车过去的，还未到目的地，他便早早按下车窗去看。越过人影，隔着灯火，他一眼便看清了立于树下的那抹身影，纤弱且单薄。


    她似乎很冷，双手抄进口袋，脚下来回踱着步。


    沈榆白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只薄薄一层校服。里面具体穿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想来也不是什么保暖的衣物，不然也不至于在这还未入冬的季节就已经冻得脸色青白。


    他心下涩然，懊恼自己还是太过粗心了。


    叶衔青刚上车，怀中便被沈榆白塞过来了他的外套，温暖还带着点松香气，她不好意思接，便推阻：“不用了，我不冷。”


    沈榆白却并未将外套收回，单看着她嘴唇的位置，指了指：“冻得都已经没颜色了。”


    叶衔青：“……”


    好尴尬啊。


    车内安静，车外灯火辉煌。叶衔青的余光里能看到一栋栋高楼，一排排灯影不停穿梭，略过，颇有几分浮华万千的意味。


    就在这幻影中，在这思绪飘散的时刻，身旁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耳骨，砸在她的心上。很奇妙的感觉，好似悬浮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一直漂泊的灵魂终于有了支点。


    “刚才在学校忙什么？”


    叶衔青轻呼一口气，回神：“学校组织了文娱活动，每个班每周需要评选出两个作品用于参赛，班主任安排了我和其他几个同学负责，刚才在评选作品，所以就晚了些。”


    “不会觉得累吗？”沈榆白追问，“白天上一天的课，晚上还要负责这些。”


    “不会，”叶衔青摇头，“其实还好，都是些评选，况且是好几个同学一起，不累的。”


    “也没和老师说你住的比较远，太晚回家的话会不方便吗？”


    “不算远，我提前查好路线了，换乘公交，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了。”


    一小段……


    他刚才在来的路上查了路线，换乘两趟公交后，还需要走将近三公里的路程。这个时间点，这么远的路，她还真是“勇”。


    况且，她说这些的时候，语调轻缓，娓娓道来，丝毫没有抱怨亦或是虚假的成分，能看的出来，他如果不来接她，她是真打算这样做了。


    时间久了，沈榆白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她了。


    她的性格，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柔弱。从一开始被沈牧则欺负，到后来面对父母的事情，再到今天的困难，遇到问题，她向来都是坚强且勇敢的。


    而且，她心底也很善良，她品味还很好，她长得也漂亮……


    沈榆白觉得他有些刹不住车了。


    到家，保姆迎上来问她们有没有吃晚饭，叶衔青怕麻烦，刚想开口答一句“吃过了”，却被沈榆白抢了先。


    “还没有，麻烦您帮忙简单煮两碗面条就行。”


    他其实已经吃过了，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开口的话，叶衔青必定是不会开口的。熬到现在，哪有不饿的道理。


    “好嘞，你们在餐厅等，马上就好。”


    叶衔青嘴上说不饿，可等面条端上来的时候，她却比谁都吃得快。抬头的瞬间注意到沈榆白没动筷，一直注意着她，索性撂了实话：“我晚上没吃饭，有点饿。”


    “我知道，你慢慢吃，不着急。”


    “嗯。”


    隔几日，遇上周末，沈榆白惦记着给她买衣服的事情，一早便将她忽悠出门。他自然没有明说，只说他需要添几件衣服，想让她一起帮忙参考。


    至于沈榆白为什么会让她去参考，叶衔青其实也没想明白，但他之前帮了她大忙，就是让她给他买，她也毫不犹豫。只是，据她以往的观察，她的钱应该也买不了几件而已。


    到了地方，沈榆白装模作样地试了几件衣服后，便开始各种挑刺，硬是说这家店的男装不好看，不适合他。


    可叶衔青却不这么觉得，刚才他试的那几件，无论是运动风，还是简约风，她都觉得是好看的。约莫是人好看，天生的衣架子，怎么穿，都透着一股矜贵清绝的气质。似月下青松，孤拔遗世。


    叶衔青见他不喜欢，便提出换一家店看看，但沈榆白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向了女装区。


    他基本不怎么看，只在最贵的那一排挑，不到一分钟时间，便已经选好了五六件递给叶衔青：“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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