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家和万事兴11

作品:《刑侦卷王九零升职记

    一片孤城彩云间


    落魄山的山门口。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带着个头戴虎头帽的背剑少年,联袂从天而降。


    君倩笑道:“到了。”


    白也看了眼落魄山绵延诸峰的走势和结脉,点头道:“风水不错。”


    君倩说道:“风气更好。”


    仙尉换好书籍在手,赶忙起身,询问道:“两位贵客是?”


    君倩拱手抱拳道:“我叫刘十-六,是你们山主的君倩师兄。身边这位是我的朋友,叫白也。”


    仙尉一惊复一惊,继而忍住笑,绷着脸,快要绷不住了,灵机一动,赶忙打了个道门稽首,低头道:“道士年景,道号仙尉,承蒙山主厚爱,如今忝为落魄山看门人,小道在此见过刘仙师,白剑仙。”


    脚,让我想想,得仔细想想,想起来了,没做过什么大事,就是专杀蛮荒的止境武夫,呵呵,这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除了不能上擂台问拳,哪哪都好。”


    陆沉小鸡啄米,使劲点头:“我就曾问过一位高人,跟人问拳,若是对手不配合桩架、把式怎么办?前辈你猜那位高人是怎么回答的,答案有趣极了,他说任你拳种百千,上了擂台分生死,都是王八拳。”


    高冠老者点头道:“高人有高见。可惜见不着了。”


    陆沉还是使劲点头,说道:“别见,千万别见,我怕前辈会被他两三拳打死。”


    高冠老者盯着陆沉看了一会儿,“信你说的,是当真见过那个家伙的。”


    陆沉向前走出一步,老者便一路退回去,笑道:“好好一个道士,学什么剑术,修道不该心无旁骛吗?”


    虚晃一招便吓退一个飞升境巅峰的蛮荒大妖,陆沉停下脚步,得意洋洋,“吓不死你个老东西。”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往后撤退,最终身形消散在一团白雾中。


    陆沉蹲下身,伸出手掌,掌心轻轻贴在那层琉璃水面之上。


    低头望去,似乎瞧见了一只在“水中”翩跹的蝴蝶。


    一双极致精粹的金色眼眸缓缓睁开,俯瞰着那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


    对这尊远古高位神灵而言,道士哪怕有几千年的道龄,确实依旧年轻。


    无言语,无心声,无丝毫涟漪。


    如擂鼓,如雷霆,如江河滔滔。


    “陆沉,三千年前你就试图过界,还要再尝试一次,再次触犯天条?”


    陆沉身形摇晃,只


    得缩回手,轻轻叹息一声,抬起袖子,抖落出一张蒲团,飘落在水上。


    陆沉坐在蒲团上边,双手叠放在腹部,默不作声,开始凝神,坐忘,心斋。


    有一个远古道士站在一条远古凶兽的头颅之上,在水面上游曳靠近。


    “那小牛鼻子道士,来这边作甚?是飞升境圆满,还是十四境?在道家法统之内,与谁称呼师父。快快说来听听!”


    陆沉置若罔闻。


    “管你是谁的徒子徒孙,我与那人间第一位道士,还有当年最喜欢吊在长长队伍尾巴上的那个哑巴少年,可都算是一个辈分的道士,你还不快喊一声祖师爷爷,算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回去之后,保证你跟谁都能吹嘘一番。”


    陆沉只是屏气凝神,每一次呼吸,真气在鼻孔间凝聚,如垂两条白蛇,道士的脚踵那边,亦是这般场景。


    “小牛鼻子,瞧不出来,你还真有点道行,就是不知道你在这边待久了,还能不能如此显摆,说不得连那些可怜虫都不如,别说是吞吐真气,五官和脏腑都要被削平了。”


    “小道士,与祖师爷爷说说看,如今你那边的世道,与你一般境界不高不低的练气士,多不多?全天下有无双手之数?”


    “都不说也无妨,你只需告诉我,那个看谁都一个德行的哑巴小道士,后来有没有被谁打得满地找牙?”


    听到这里,陆沉终于睁开眼,摸了摸鼻子,“他是小道的师尊,前辈你等着,小道这就去请师尊过来,与前辈叙旧。”


    “算了,我跟他无甚仇怨,当年就关系一般,不见也罢。”


    在这之后,这位远古道士果然就再不开口了。


    那个好像修了外道野狐禅的古怪存在,其实一直在仔细听陆沉与那道士的对话,得知年轻道士确是道士身份之后,顿时大失所望,大哭不已,泣不成声。


    那个喜欢翘起手背如白玉弓的女子,朝陆沉招招手,嫣然笑道:“道长,如今人间青丘有新主了吗?”


    陆沉打了个道门稽首,“回前辈话,如今人间连青丘都没了,何谈主人。”


    女子霎时间神色复杂,竟然似泫然又似笑靥,后世所谓的狐媚子,在她这边,都要自惭形秽了。


    “你来这里既不越界,也不回退,想要做什么?”


    “防止有人来这里,跟我的大师兄来一场……‘兑子’。”


    若是以一个十四境兑换一个十四境。


    当然是陆沉的大师兄更亏。


    坚


    决不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神灵说道:“陆沉,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职责,不可在此久留,退回去。”


    陆沉委屈道:“我师兄以前不就常来这里,你怎么不赶人。”


    神灵说道:“不一样,寇名御风,近乎天授,已是神通。”


    陆沉眼神哀怨道:“贫道问心解梦,不一样是几近神通。”


    神灵说道:“道法与神通终究有异。”


    陆沉问道:“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神灵说道:“你说呢。”


    陆沉便是一个后仰倒去,赶忙伸手抵住水面,这才没有身体倒地。


    神灵说道:“他们是离去不得,必须留在此地,你陆沉又何必在这里白白消磨道行。”


    陆沉一个蹦跳起身,蒲团被几条细弱丝线的雷电,大火熊熊燃烧,最终竟是若水流淌。


    再一个踉跄。


    之后陆沉双脚如在泥泞,陆沉每一次挪步就会带出重如山岳的泥浆一般。


    刹那间陆沉身形一个拔地而起,身形横向飘荡,落地时好似崴脚一般,膝盖关节咯吱作响。


    其实这就是陆沉先前在那过云楼客栈,为何坐在栏杆那边,会一个后仰摔地。


    以及他在龙象剑宗那边,又为何会崴脚了。


    陆沉抬起手,双指并拢,轻轻一扯,气呼呼道:“再这么咄咄逼人,小道可就要使出真功夫了!”


    双指如同捻动一张帘幕,被陆沉掀开了一角。


    霎时间原本光明如昼的天地间,有无数漆黑如墨的光,如潮水般渗透到这方天地。


    神灵喝道:“住手!”


    陆沉赶忙伸手一抹,将那些漆黑打回帘幕之内,再好似松开手指,重新垂下帘幕。


    陆沉悻悻然道:“是小道失态了。”


    有个笑声响起,既像是山谷回音,又好像天雷滚动,“虽然是狗急跳墙,不过确实有点道行,不愧是道祖的亲传弟子。”


    陆沉双手叉腰,摆出骂街的姿势,“鬼鬼祟祟,说啥风凉话,有本事你也来跳一个?”


    至于对方身份,陆沉一清二楚。


    是远古天庭雷部所辖的一尊神灵,如今神位还在。


    大骊京城,那个给南簪当车夫的家伙,曾经掌管斩勘司。


    这尊神灵算是那个老车夫的半个上司。但是依旧不在十二高位神灵之一。


    他问道:“马苦玄会不会死?”


    陆


    沉没好气道:“当年都说了放过一马,贫道等于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不然他早就被陈平安打死了,还要贫道如何?!”


    神灵寂然不言,退回神位了。


    陆沉松了口气。


    天地良心,就数贫道一刻不得闲啊。


    虽然这尊神灵一直希望马苦玄能够“开窍”,继而走上一条神道。


    但是这位旧雷部神灵在人间的“道场”,却不是马苦玄修行的真武山。


    宝瓶洲兵家祖庭之一的真武山,其实是另外一尊神灵的道场,之一。


    要真是这尊神灵开口问话,陆沉就得先打了一个道门稽首再好好说话了,必须得有礼数。


    毕竟不管是掌教大师兄,还是余师兄,都对这尊功德卓著的神灵极为礼重。


    因为在约莫六千年前的上古岁月中,出现了一拨拥有崭新“神号”的威严存在。


    与中土穗山周游的神号“大醮”,以及那些各有山岳治所的陆地真人,都是差不多时候出现的。


    而且三教祖师都认可这些神号。


    比如其中有一位神君,便是神号“真武”。


    青冥天下白玉京,天外天的化外天魔,除了怕道祖,还有就是忌惮这位“真武”神君了。


    又有一棵桂树的月亮上边,在春天就开花了,天上宫阙,桂子雨落。


    这位可以算是补缺一部分神位的女子神灵,她的神号就是“广寒”。


    只是她始终不愿返回那座“道场”。


    陆沉伸手在耳边,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这才收回手,试探性说道:“各退一步?”


    依旧寂然无声,陆沉如释重负,这就是答应了。


    陆沉身形消散,在一处停步,重新现身,不复见先前热闹的场景,白雾茫茫一片。


    头戴莲花冠的道士,孑然一身,天地间唯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陆沉破天荒神色肃穆,再无半点往常气态。


    那么贫道就在此,恭候白帝城郑居中!


    ————


    槐黄县城,一栋始终没有卖给外乡人的老宅。


    董水井打开门,笑道:“呦,这不是林玉璞嘛,大驾光临,荣幸荣幸。”


    林守一跨过门槛,伸出手,“别废话,赶紧的。”


    董水井疑惑道:“干嘛?”


    林守一说道:“贺礼。”


    董水井给逗笑了,“你这是学魏山君呢。”


    林守一说道


    :“我跟陈平安借了些谷雨钱,得早点还给他。”


    董水井笑呵呵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成亲了。”


    林守一抬起脚作势要踹人,董水井侧过身,笑道:“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啊。”


    要是用陈山主的话说,就是俩出笼小鸡互啄呢。


    林守一说道:“老规矩,麻溜的。”


    董水井就去灶房生火,下了两碗馄饨。


    在董水井忙碌的时候,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的林守一,就转头怔怔看向院内的柳树。


    至于树旁的那口水井,林玉璞根本没眼看。


    等到董水井一手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林守一已经收回视线。


    林守一接过碗筷,问道:“知不知道陈平安这次喊我们过来做什么?”


    董水井摇头道:“没问。”


    林守一吃着馄饨,就开始挑三拣四,董水井都懒得听,自顾自低头吃着。


    当年在学塾那会儿,就看不顺眼这个家伙,倒不是因为林守一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喜欢每天板着一张臭脸。


    再后来,董水井就更看林守一不顺眼了。


    是他们俩的同龄人,是李槐的姐姐。


    那个柳条一般的纤细女子,而且她还是那么眉眼温婉。


    董水井问道:“你欠陈平安多少钱?”


    林守一说道:“一百。”


    董水井点头道:“我先给你垫上。”


    林守一说道:“谷雨钱。”


    董水井故作讶异道:“我还以为是小雪钱呢。”


    林守一骂了一句土财主。


    董水井说道:“你跟陈平安关系那么好,怎么愿意跟我欠个人情。”


    林守一说道:“桐叶洲那边开凿大渎,处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董水井说道:“我就不没有花钱的地方了?”


    林守一呸了一声,“你董半城只有挣钱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董水井这家伙,真是一块天生挣钱的好材料,只说其中一门生意,就让林守一听了就佩服。


    包下了好几座灵气不错、尤其是水脉清澈的仙家山头,捣鼓了一些盆栽,专门坑山下将相公卿、达官显贵的银子。


    美其名曰攒钱给子孙,并不稳妥,不如与他们预购一盆仙家花木,盆栽想要成形,必须经过数十年乃至数甲子光阴的精心栽培。


    如果有了一两盆栽,山头仙府那边便会仔细录档,按照每一


    位主顾自己的要求,事先约好,后代子孙,必须在某某年才可以拿回家去,当然也可以当场折算成神仙钱,提前取物或是换钱,皆不行。除非是当真家道中落了,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了,家族子弟只要上山,就可以换取一笔稍稍打了折扣的神仙钱,栽培盆景的仙府,甚至可以帮忙保管一部族谱……反正就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林守一听说还真有大量的各国权贵、豪绅,动心了,纷纷掏钱,山下各国,一时间跟风无数。


    买卖做到这个份上,林守一不得不佩服董水井的生意经。


    这还只是董水井的众多生意门路之一。


    董水井没来由骂了一句,“窝囊废!”


    林守一瞪眼道:“比我都不如的废物!”


    又开始小鸡互啄了。


    一层层云上还有云,云下最下边是人间,久看不厌。


    马沅喝过了酒,诗兴大发,不过得先酝酿序文。


    跟很多读书人不一样,马沅喜欢背诵和亲笔摘录各类诗词曲的序文。


    刑部侍郎赵繇,乘坐一条隶属于大骊军方的渡船,这次返乡,赵繇还带着顶头上司的马沅,还有一位户部清吏司郎中,关翳然。


    赵繇是被那个“小师叔”喊来的,关翳然则是假公济私,“顺路”来这边看朋友的,落魄山陈山主,跟当了宝溪郡太守还没几天的荆宽,都是那种在菖蒲河喝寡淡素酒都能喝吐了的好朋友。


    渡船远远绕过那座北岳披云山,就意味着已经邻近牛角渡了。


    马沅在屋外观景台那边凭栏而立,轻轻拍打栏杆,见此美景,有感而发,开始吟诗作对。


    赵繇跟关翳然坐在屋内喝酒,关翳然转头笑道:“马叔叔,又拽文呢,要不要我帮忙把你的那几千首打油诗编订成册,再找家书铺,花钱刊印出来?销量不愁,京城衙门那么多,只要是当官的,二品以下,九品以上,人手一册,我的本钱就收回来了,这笔买卖,做得!如果再加上陪都那边,就能大赚一笔了!”


    被打断才思的尚书大人头也不转,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赵繇笑道:“尚书大人如果真要出一本诗集,哪怕不走官场关系,只是用个化名,其实根本不愁卖。”


    关翳然调侃道:“赵侍郎,怎么当的官,不早点拍这种-马屁,咱们马叔叔可是很快就要去日坠渡口了,烧冷灶吗?”


    赵繇直接问道:“不是到了蛮荒天下,依旧遥领尚书衔?会卸任?”


    关翳然抬了抬下巴,


    “这种事,有资格参加御书房小朝会的大官才知道,你问正主。”


    马沅走回屋子,说道:“不用卸任,反正我们刑部有你这个侍郎坐镇,出不了纰漏。何况六部衙门,高位不能完全不动,但是也不能太过频繁了。”


    关翳然哈哈笑道:“对赵侍郎来说,这可不是啥好消息,得借酒浇愁一个了,来,赵侍郎,我们走一个。”


    赵繇有些无奈。


    这位上柱国马氏的当代家主,没多久之前,其实还是户部尚书,平调到了刑部当主官,不升不贬。


    由原先的刑部左侍郎沐言,升迁户部尚书,代替马沅,成为一国计相。


    刑部诸司衙署,还有在刑部挂名的供奉修士,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马沅的精打细算和生财有道,享誉朝野。


    关于那场战事,大骊朝廷的六部主官,到底谁功劳更大,只争是沈沉还是马沅,跟礼部尚书赵端瑾几个都没关系。


    同样是上柱国姓氏,曹枰和晏皎,都已经去往蛮荒天下的日坠渡口,与宋长镜和藩王宋睦汇合。


    而这位鄱阳马氏家主,是个满脸横肉的臃肿汉子,只要马沅不穿官服踩朝靴,瞧着顶多就是个小县城里边富甲一方的富家翁,不能再多了,郡府首富,都不太可能是马沅这副德行。但是人不可貌相,马沅虽然生得膀大粗圆,可能大晚上他一个人走在京城街上,都能吓到那些胆小的,女子怕是遇到劫色的,男的怕是劫财的,不过这个管着大骊钱袋子多年的马尚书,却是极负盛名的才华横溢,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便是作为大骊王朝馆阁体祖师爷的赵家老爷子,都说马沅的小楷,跟他的模样,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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