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出声！有海浪的声音。


    一个女孩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就像是幻觉一样，道林看不清女孩的样子，却能感觉自己长期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然后那个女孩的脸也跟着散成雾气。


    哗啦——哗啦——


    道林耳边好像真的回荡起海浪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漫无边际的内陆大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聚拢那团雾气，身体却没有力气。


    在他的视野内，那团无形无色的雾气慢慢地、慢慢地变成赤红色。


    紧接着红雾又聚合成女孩的样貌。


    这一回，女孩没有笑，她的内眼角留下血泪，雪白的牙齿如同锐利的餐叉，在道林感到恐惧时，依旧妄图咬住他的大动脉。


    嘘，别出声！你越挣扎，就会越痛……


    “啪！”


    猝不及防的外力，打散了那团血雾。


    道林看着那个女孩慢慢又恢复成宁静的模样，然后保持着笑容彻底消散。


    混沌不堪的视野范围终于再次清明。


    道林一睁眼，就见一个巴掌直直打向自己！


    “等等！”


    “……”


    打巴掌的人赫然是何羡。


    她险险住手，然后从蹲在道林身边的姿势变成站姿，长长舒出一口气，“差点以为你自己把自己整死了！”


    “不醒估计也要被你拍死了。”


    道林被吓得咳嗽两声，从地上坐起来，“这是哪里？”


    何羡借道林一点力，帮助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道：“不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嘛，顺着方向走到头，就到地方了。”


    空气在雨后快速降温，道林可以肯定，现在的气温一定已经到了零度以下。


    他和何羡每说一句话，口中哈出的气体都可以在空气里凝结。


    亚利群街道的尽头没有灯光，漆黑的环境被何羡头顶自动打开的小灯勉强照耀出一个轮廓。


    深夜，耳朵被冻得几乎能听到幻觉的声音，万籁俱静，何羡的灯光让他们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无所遁形。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栗色的土地被机油染成黑色，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多呆一会儿，那种封闭的环境就会让眼睛也生疼生疼的。


    “所以这个地方就是你说的还算安全的地方？”


    何羡疑惑，她刚过来就想这么问了。


    这个地方光从空气和环境的角度看，甚至都比不上方才那条死巷子。


    死巷子好歹还两面通风，空气清新呢！


    这里除了报废的汽车、泄露的机油、腐朽的钢铁以外，目之所及都是黑乎乎一片，没有能落脚休息的地方。


    “当然不是。”


    道林语速很快，几乎算是下意识地冲何羡摇摇头，然后想要转身离开，但他的动作被一道声音打断：


    “哟，这不是把命卖给系统的走狗道林嘛！”


    何羡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尚未眨眼，兜头就见一大桶机油向她们泼过来。


    头顶的黑暗里稀稀落落走出一些人。


    在这个诡异的夜晚里，他们并没有像其他玩家一样躲起来，反倒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屋子外面。


    很明显，观察他们手里携带的雨伞和穿的厚外套，何羡可以肯定这些人哪怕是在方才整条大街都混乱不堪的时刻，也没有躲进安全的小屋里。


    何羡很敏锐。


    其实早在这些人发声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所以早有预料地扯住道林的后衣领，拉他后撤了好几步。


    道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慢了两步，下身的裤腿被机油浸湿了一部分。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去，与头顶那几个人对视。


    为首的那个人摆摆手，周围人不约而同地点燃了手里的火把。


    这种最朴实的照明工具无法完全如天明一般将眼前完全照亮，但是却足够让彼此认清楚对方的脸了。


    “贝恩……”


    何羡听到道林的声音。


    他这个声音听上去和之前她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一样，话语有气无力，像是被抽干了底气。


    被唤作贝恩的男人接过手下的火把，没有任何前兆，直接从高处扔了下来。


    火把落在地上，溅起火星子，牵动地上的机油一起，快速燃成一片火海。


    滚滚热浪燃起，却非常神奇地只燃烧在机油的区域，并没有随着空气蔓延开来。


    何羡皱着眉头，又拉着道恩向后退了两步。


    “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贝恩的脸被周围的火光染成昏明变化的样子。


    “你之前既然走了，就别想着再回来，利布尔公会不欢迎一个愿意给系统当狗的垃圾！”


    贝恩语气说到最后，突然变得恨恨的，但话语未尽之处好像还有许多脏字眼没有说出口。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忍耐，所以并没有将话说全。


    地面熊熊的火焰没有扩散燃烧。


    道林静静站着，视线闪闪躲躲，没有直接与贝恩对视。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道林转过身，表示何羡跟他离开：“走吧。”


    这个废弃的停车场的确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道林的记忆中，当东区内部爆发红月之夜后，整个东区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无一例外地都被怪物攻占。


    但停车场由于贮备的燃油充足，靠火焰点燃一道防护的火墙。


    但这里安全，并不意味着他有资格踏进这里。


    就算是在他的梦里，他也不曾尝试进入过这个停车场。


    原因他很清楚。


    哪怕在他的脑海里，关于这个停车场的一切都很清晰。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进入这个地方了。不光是因为贝恩不让他进去，更多的，是道林自己也觉得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一直对利布尔公会抱有愧疚之情。


    这份情绪使得就算他面临着生死危机，也迫使他不愿意再麻烦公会里的任何人。


    道林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所以一开始他本意是带着何羡去停车场旁边的地下通道，那里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


    只是或许他的潜意识还在向往着，自己可以回到这个停车场，他还能被接受。


    “等一下……”


    上空有声音传来，何羡回过头。


    “老大！那个女人好像是……”


    “就是她吗？”


    “没错，但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和道林搅在一起！”


    “你太蠢了，当时看她直播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旁边那个短命鬼是道林了。”


    “别马后炮！滚一边儿去！”


    “那个女孩，你是意外进停车场的吧，利布尔公会对待迷路的新人玩家一向友好，你可以进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一个头发金黄，穿着欧式衬衫的女人笑得很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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