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着瑛给我带的便当，潸然泪下，“终于，可以随意地享用美食了。”


    佐藤大律师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和永见老头一起用餐，因为呈到他面前的食物能保证是安全的，食用前还有人试毒。我自己独自用餐就不好说了，除非是专门买来的包装食品，而且我要自己去山下取快递。


    跟永见老头还有永见野一起吃饭是真的窒息，对用餐礼仪要求很多，而且食不言寝不语，除非老头有事问你。我自己生活时都是保姆做好了叫我，我想用什么姿势吃就用什么姿势吃，一般我还把盘子端到家庭影院边看动漫边吃。


    我第一天跟他们吃饭，永见老头吃到一半忍不住了骂了我一顿，当天下午就派人来说餐桌礼仪的问题。


    这人作风老反派了，不过黑手党首领在有外人时优雅一点是应该的，我还是有跟着学。


    风刀霜剑严相欺啊。想到这我流泪满面，“好久没大口吃过饭了，我就说人还是得有一个青梅。”


    小学同学关键时刻靠不住，诸伏和降谷他们两中学毕业跑去大阪旅游了，降谷家虽然家长常年不在，但真不缺钱，不过诸伏比较懂事，生活节俭，他们虽然是穷游，玩的很开心，天天在群里发风景照。


    其实他俩去之前也问过我，但我当时已经确定要去永见家，只能sayn。


    松田次郎和萩原杉菜这两个我根本就没考虑过，毕竟人在神奈川，而且一直是我过去玩来着。走之前我特意把次郎的分扣到-110，整个人神清气爽。


    梅子假期在忙签约的事情，他有几篇小短篇漫画得到了《月刊少女罗曼史》的注意，他成为少女漫画家的梦想有了点起步的感觉，最近因为改稿陷入焦虑，也没好打扰。


    赤井002其实是我想着“好想找个人聊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但他人在美国，哎，我已经预见到了，以后七老八十的时候，白发苍苍的秀二挎着拐杖回到乡下别墅，边笑边流泪，“这是我的童年啊……美好的夏季，呵呵。”


    这个想象里的秀二老人味太重了，叉掉叉掉。


    所以我放假以后，只和瑛一直保持联系，她听我抱怨在爷爷家吃饭挨骂、没人和我聊天、被我拦下的仆人都恭恭敬敬垂首不语，走远了又摇头说我是中二病、家庭教师很严厉天天打我等等，忽然说可以来看我。


    瑛的行动力很强，和我要了地址以后第二天就坐电车过来了，还提了一盒便当，我打开以后发现居然是咖喱鸡排饭，香得我口水都从眼睛里冒出来了，变成了荷包蛋眼，“是鸡排饭，是咖喱，天啊，好久没见到这么有热量的食物了。”


    永见老头的口味太传统了，住着欧式大别野，却喜欢那么清口的食物，咸味都没多少。


    我蹲在路边，边吃边哭，眼泪大滴大滴往饭里落。


    瑛蹲在我旁边，她手里撑着伞，我落在伞和她的阴影里，她给了我一张纸巾，“慢慢吃。”


    太久没吃到喜欢的食物，我十分钟就把这大盒便当吃得干干净净，连盒子边缘的米粒都没放过。


    “啊，满足。”


    “你以后还来吗？”我泪眼汪汪地问。


    瑛说，“会的，我来找你玩。”


    瑛海是个很敏锐的女孩，在竹马大段大段发自己在爷爷家的见闻时，她其实就已经察觉到，明是在期待有人能想起他，去找他。但她并没有把这个推测说出口，而是直接作好了第二天的路线规划。


    日子又有盼头了。我当时就感动地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戒指。


    瑛：“？？”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瞳孔一缩。


    我已经给自己装配上练习多年的“大空微笑”，“瑛，以首领佐藤束明的名义，你愿意担任黑车组织的云之守护者，成为孤高的浮云，独自守护家族吗？”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天使组织吗？”


    “啊，是这个。本来你的出场部分已经写完了，但是我的修订系统突然出国了，所以一直没有成稿。”


    瑛很困惑，“修订系统还能出国么？”


    “可以，他成绩还挺不错的。”我擦了擦眼角，“那孩子……真令人骄傲，斯坦福大学生呢。”


    如果是大学生的话年纪可能比你大吧……所以这个修订系统是人工啊。瑛叹口气，“你要是不会修订的话，给我也可以，我可以看自己的部分吗？”


    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她其实也很好奇。


    我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瑛海003!”


    “啊，你的修订系统还有编号呢……”她接过戒指，没有戴上，“我的荣幸。话说这个戒指不会是很贵的材料吧。”


    虽然猜到对方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但太贵重的礼物收起来依然不安心。


    “是仿造动漫原版做的道具，不会很贵的。”我依然挂着大空微笑，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话说下次我带两个折叠凳下山吧，我的腿有点麻。”


    “……我也是，首领。”


    把蹲麻的彼此搀扶起来后，我们沿着山下的公路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聊到黄昏，瑛这个年纪的女孩独自一个人出门不宜太晚回家，所以告别我坐车离开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往山上走。


    出来的时候没通知管家，现在也没人专门接我。


    走到一半我听见机车轰鸣声，经常在夏天跟赤井002骑着机车在乡间公路飞驰的我下意识转头，这辆纯黑色、漆面反光的机车也恰好停在我身边。


    骑手把头盔解下，像扣篮一样扣到我头上，砸得我脑子一懵，戴正扣好下巴的系带，我透过护目镜看清了对方。


    是高桥老师。


    高桥朔吾穿着平时格斗训练时的紧身短袖，袖口卡在鼓起的上臂肌肉，骑行裤下的腿搭在车身两侧，很修长。他及肩的半长发又扎在了脑后。


    “上车。”他简短地说。


    我翻上车，有点好奇，“老师你的风衣和毛衣去哪了？”


    我觉得他骑行裤拉开十有八九下面还是西裤，真正的杀手每次杀人都是同一套打扮，这是杀手通用设定。


    “没穿。”高桥朔吾的声音从风里飘过来，“学会动脑子对你来说这么难吗？不同的活动和场合穿不同的服装是常识。”


    “可是杀手不穿风衣怎么杀人呢？”我沉思，“武器不好藏，最重要的是没有标配的杀手很容易沦为路人甲的。”


    遮住半张脸的长刘海被迎面的风吹开，在身后人看不见的位置，高桥朔吾的双眼完整露出，大片眼白中野兽般的瞳仁微缩，逸出一丝杀意。


    机车在庄园门口被截停。


    挥手拦车的管家面带微笑鞠躬，“莲少爷。高桥先生。”


    “高桥先生提前从宴会上回来了吗？”


    高桥朔吾神色淡淡，“嗯，我对这样的场合没有兴趣，只是因为永见先生赠票才参加。”


    “是这样吗？大概是那边招待不周吧。我手下的年轻人也说有些融入不进去。可惜永见先生一片好意。”管家和他对视，语气温和，“安保也出了纰漏，刚才有消息说有客人被发现死在休息室内。”


    我对他们的寒暄不感兴趣，感觉这个庄园的人说话都这个调调，敬语太多了，像九十年代的推理一样，喜欢给人物加大片无意义的对白，聊天气啦，聊参加的宴会啦什么的。


    “老师，我们回去训练还是接着兜风啊？”我问，“要不再玩一会，俗话说劳逸结合……”


    管家的视线转向我，“原来莲少爷和高桥先生待在一起吗？”


    我头顶浮现问号，“啊，如果我们没待在一起，现在坐在机车上的难道是我的幽灵吗？”


    这人不是看到了吗，怎么还能问出来，这就跟看到一个人在吃饭然后问“原来你在吃饭啊？”一样，为了寒暄居然这种废话也说的出来。


    高桥老师向管家点点头，然后载着我继续朝环山公路开。


    想不到高桥rebrn今天如此温情，我以为按照他以前的斯巴达教法，他应该会直接拒绝我，然后把我踢下车，带到训练室完成今日任务呢。


    今天碰到的好事太多了。我把护目镜往上推，凉风呼呼吹在脸上，这段时间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好多了，“高桥老师，以后也能兜风吗？”


    高桥朔吾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回答，“可以。不过时间由我安排，如果半小时内你赶不到山下的话……”


    “你就会等我!”


    他哼笑一声，“我不会等人。”


    “可是老师你不是暗恋我吗？”我大吃一惊，“我知道你只是表面上装得对我很冷酷，其实你背地里对我很温柔，如果有危险的话会救我，因为你是被动派，等我看破你冰冷的表象，被你如火的内心吸引，你就会期待我对你强/硬追求了。”


    高桥朔吾：“……”


    他阴森森地，“你的脑子里都装满了这些无用的幻想是吗？也许你需要我帮你倒出来一点。”


    我：“冰冷的表象……”


    都是伪装，我看出来了，他被动就算了还不好意思承认，真是太清冷了，而且还是银发，简直是清冷师尊立本分尊。


    机车停在路边。


    “高桥老师你不会真要打我吧。”我能屈能伸，“要不等等再说。”


    高桥朔吾没有说话，手中打火机“咔哒”轻响被拇指推开，火舌舔过烟尾，一点猩红亮起。


    他叼着烟，在看护栏外的群山。


    顺着他的视线，能看见山间漫天下坠的粉紫烟云，金色霞光包裹着下落的红日四散。


    然后他的手指像附和音乐的节拍一样，轻轻在把手敲击。


    有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像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