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姜妱的目光与女儿...

作品:《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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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妱的目光与女儿相对,她的眼神中不是这般年纪该有的天真懵懂,而是对于权利的欲望向往,那样燃烧着的野心,是姜妱这么多年所见过最为露骨,最为强烈的。


    这是因为世人都会伪装,而这孩子没有在她挚爱的母亲面前隐藏她最为真实和贪婪的一面。


    姜妱是个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权欲的人,她只希望衣食保暖,所爱之人安康长寿,余下的从不强求,过往也没有遇到能在她面前这样直白的表达欲望的人,按理说,这样与她本心完全相反的人格,她应该觉得不赞同或是排斥,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眼前这个是她亲生女儿的缘故,她看着这双眼睛,只觉得其中的野望竟像是装点这孩子最美丽的饰品,让她的脸庞和双眸熠熠生辉,比之自己那寡淡肤浅的美貌要漂亮十倍。


    她心中的喜爱之情像是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忍不住捧着这孩子的脸颊,充满爱意道:“你竟然是我的孩子——这样优秀完美,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我这样平庸软弱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耀眼夺目的孩儿?


    殷宪用脸颊用力蹭着姜妱柔软温暖的手心,闻言抬眼看着她:“难道我不像您的女儿么?除了您,谁还生得出我这样聪明的孩子?”


    姜妱被逗笑了,笑止后将双手向下,按在殷宪的肩膀上,温声道:“你是皇储,有野心不是错,想要得到整个天下也不是错,我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只是,还是希望你能……”


    殷宪伸手掩住了姜妱的嘴唇,认真道:“我知道,娘娘,您希望我能恭敬忠孝以事上,悲悯怜惜以事下,对不对?”


    姜妱微怔,随即温柔地点了点头:“这并不难,是不是?只要你在得到权利的同时,不要用它们肆意的伤害别人,这是上天赐予的权柄,你已经拥有了十之九九,剩下的那一点,就请不要吝啬于赐予你的臣民。”


    “您放心。”殷宪道:“无论是您的旨意,还是为了稳定我们的统治,我必定都会施惠于民的。”


    姜妱听得一愣,她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仔细一想,世上的事本就是论迹不论心,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结果一样就是了,何必强求旁人与自己是相同的想法呢?


    于是她含笑的点点头,之后将殷宪拉到箱子前:“你现在也大些了,簪子还不合适,但是其


    他的有喜欢的,就挑些去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殷宪确实很喜欢看这些,但是她没有挑许多,而是道:“您有这么多宝贝,不如每年赏女儿一件,到女儿九十九岁也赏不完的。”


    姜妱没说什么等殷宪九十九岁她早就入土了的扫兴话,而是笑着道好,然后母女二人对着一箱子宝贝挑挑拣拣,最后姜妱找到了一对圆铃铛,赤金打造的底子巧夺天工,只有拇指肚大小的铃铛上,镂空雕上了一整座亭台楼阁,栏杆上的小鸟都隐约可见,磨得极其闪亮又小巧的红蓝宝石点缀在上头,让人爱不释手。


    她把铃铛上坠着的金链子绑在女儿头两侧的垂挂发髻上,殷宪得意地摇了摇头,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俏皮又别致。


    姜妱满意地端详着:“这正适合你这年纪佩戴。”


    其实以她现在这身体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婚嫁晚些的女子还有些待字闺中的,但是她自觉真实年龄已经是年过三十,是十岁孩子的母亲了,因此并不愿意戴那些太跳脱俏皮的首饰。


    挑完了首饰,她们又一同转了转这整座宅子,姜妱只觉得每一处都很合心意,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断过,殷宪看了都忍不住道:“娘娘,您这么高兴么?”


    她不说,姜妱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确实觉得很高兴就是了,有些莫名其妙,是不是?”


    殷宪顿了一下,心中暗叹,口中道:“……不,您开心才最重要的。”


    这宅子不算大,花了个把时辰就逛完了,姜妱觉得还好,只是殷宪意犹未尽:“这宅子处处合心意,可惜就是小了点,花园这么小,也没有池塘之类的,若是想要散步,未免有些单调。”


    一般只有五进往上,甚至七进的宅子才会有余地配大花园,要么高门贵胄几代人才攒下的家底,要么是宗室王府才有资格居住的,这样的宅子,就算殷溶真的安排,姜妱也不见得乐意住进去。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要是觉得地方小了,不如我们去京郊逛逛?或者去玄光寺拜一拜……你弟弟这次遭了大难,我也想去替他上柱香。”


    “您还信这些么?”这倒让殷宪有些惊讶了:“我怎么不记得?”


    那是因为姜妱这神信得多少有


    些功利,漫天神佛,求什么就拜什么,没什么所求的时候也想不起人家来。


    而殷宪小时候,正是姜妱最无欲无求的时候,她想要的,都是神明帮不了的,加上病生得重,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因此连一炷香也没上过。


    现在又是另一种情况,她现在求得就太多了,不得不捡起了遗忘许久的神佛。


    殷宪才不管她信什么,只觉得姜妱破天荒地要求要出去走走,真是太难得了,她十分兴奋:“好啊!我们现在就去!来人!”


    说着一刻也不耽误,立即把得力的侍卫唤来:“快去准备准备,套车,再安排人护送,我们要去玄光寺。”


    很快,姜妱、殷宪再加上一个丝萝,三人便坐在了马车上,走在了前往玄光寺的路上。


    殷宪确实是兴奋,一路上一张小嘴就没停过,跟个小话唠似的,从天南聊到海北,姜妱起先含笑听着,后来听到她提起魏国的名胜,才陡然发现自己把晋国还有魏晋之战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简直惊讶于自己的健忘,明明这么重要的事,在来京之前,一路上都为此忧心忡忡,可惜那时候是在半途中,消息传递都很不灵通,她急也没用,但是在宫里这几天,明明稍一思考就能猜到殷溶在前朝就是为了这些事忙碌,结果他不提,姜妱居然也就真的想不起跟他打听。


    姜妱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殷宪对前朝的事门儿清,问她和问殷溶是一样的。


    果然,殷宪听到母亲提问,便将那些不涉及机密的事挑了重点的大致讲了一遍:“其实魏晋两国的冲突不算是那种举国的大战,只是边境之间有来有往的互相骚扰罢了,魏国势弱,但是……总有些助力……”


    殷宪犹豫了一下,姜妱便道:“这我知道,你父亲跟我说过,其实想也知道,要不是你们在背后捣鬼,魏王自己都摇摇欲坠,哪来的闲工夫打晋国的主意。”


    “怎么能说是捣鬼呢?”殷宪不满地撅了撅嘴:“这叫……这叫上兵伐谋。”


    “行,兵不厌诈,你们父女技高一筹好了。”姜妱道:“之后呢?”


    “之后傅初鸿应该也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开始外松内紧,与我们的边界上多少有些风声鹤唳,只是他那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就算想要趁着我们大战方毕国力有损来占这


    个便宜,但是他那边的局势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世家林立,又各有心思,真打起来怕是有的是拖后腿的,因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他对秦国有顾虑,对魏国却没有,如今按兵不动,也只是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力而已。”


    姜妱摇摇头:“我倒是有点疑惑,魏王一把年纪,连丧数子膝下单薄,你父亲究竟是怎么说动他掺合这趟浑水的,难道是许诺将来安置皇孙,让他一辈子富贵无忧?但是傅初鸿也一定不会吝惜这样的承诺呀。”


    殷宪闻言,立即不太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之后转移话题,把这一节略了过去,她认真道:“娘娘,如今天下局势十分微妙紧张,特别是没了漠辽这个外敌,即便是安稳也只是一时的,我说句实话,就算傅初鸿探不到我们的深浅不敢动,阿爹他,迟早也是要动的,这不是个人的意愿可以扭转的局势。”


    姜妱一开始没明白,直到看到女儿有些担忧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这才反应过了,这个“个人意愿”指得竟然是她的想法!


    姜妱大吃一惊:“我?你觉得我会想要左右战争?或者,我能左右天下局势?”


    殷宪迟疑道:“您……不是一直希望能和平安宁么?”


    “我是希望,但是我希望和事实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阿宪,我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么?对这种事,能做的不过是求神拜佛而已,难道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