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双更合一

作品:《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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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妱趴在床头,刚有意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殷宪已经醒了。


    她一个激灵,抬起身子去摸殷宪的脸,上上下下揉了一个遍,发现温度已经大致降了下来,她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她彻底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这孩子从方才开始便目光幽幽的瞅着她,被她捏来捏去也没有出声。


    姜妱一下子反应过来,当下暂时安全,自己的行为太亲密、太着急了,她瞬间把表情放平缓,坐直了,客气的关心道:“你觉得怎么样?”


    殷宪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姜妱发现那里有些起皮,便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身体,但是最后还是克制着坐在原地没有动。


    现在女儿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姜妱正要疑惑,却见她撅了撅嘴,眼眶竟然慢慢的红了起来。


    姜妱吓坏了,她俯身过去探了探殷宪的额头,口中急道:“这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痛?”


    女孩突然攥住了她的手,姜妱反手捂住:“是哪里痛?”


    殷宪的眼眶通红,接着扬起脸来,待了半晌后才抽抽鼻子,摇头平静道:“背上痛……伤口疼死了。”


    姜妱只觉得心疼,便柔声安慰道:“过一会儿,再换一次药就好了,到时候就不疼了。”


    殷宪的嘴唇有些颤抖,她慢慢道:“娘娘,您再给我吹吹吧……”


    姜妱很好骗,她何曾见过这孩子像这样眼睛通红,要哭不哭的可怜样,也不做他想立即答应了下来,脱去鞋袜坐到床上去,就像山洞里一般让殷宪枕在膝上,轻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也不敢去碰她刚包扎后没多久的绷带,只得隔着这一层轻轻的吹着气,接着又担心道:“能感觉到么?”


    殷宪含糊的应了一声,捂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被救下了么?”


    姜妱觉得她问的不太积极,正常以这孩子的警惕心来说,她睁眼时就该迫不及待得问出口才是。


    姜妱便将她夜里发热,自己处理不了,便冒险带着她出洞求救的事说了。


    “谁成想竟然碰上了一伙强盗……还好他们只打劫,不伤女人和孩子,又见我们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想要留着索要钱财,愿意出手救人。”


    殷宪想到那个贱男人当时


    调戏姜妱时轻浮的语气,只觉得恨不得把他的臭嘴给剁了,她在被子底下的手指互相掐着,险些掐出血来才勉强保持了声音的平静:“我当时八成气都喘不动了,要救回来可不容易,他们怎么不把我扔在那里自生自灭,只留您一个?”


    姜妱愣了愣,这才道:“两个人到底比一个人值钱,你一个小孩子,试试治一治也不费什么劲。”


    “是么?”殷宪侧枕着姜妱的腿,眼睛瞪着,里面全是不符合年纪的狠辣,口中却轻而镇定:“我听说那些响马都是些粗鲁的野人,他们可有……对您不敬?”


    “……没有。”姜妱一口否认道:“他们指望拿我们换好处,都还算客气。”


    她这话半真半假,这伙山贼的首领复姓长孙,单名一个“靖”字,在山中初遇时,确实是一副地痞流氓随时可能强占妇女的样子,出言调戏不说,还动手动脚,以至于姜妱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打算”自然不是自杀殉节,若换了之前她生病最严重的时候,那种极端的、即将崩断的情绪很可能让她完全受不了再受一次折辱,真的选择死掉一了百了。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其实原本没有那么严重的心病,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也让她比之前更不容易钻牛角尖,更重要的是……


    还有女儿在身边。


    殷宪高热不退,烧得满脸通红,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看就活不成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贞洁不贞洁的,别说是长孙靖了,就算殷泽活过来,她也不可能放着女儿不管,去纠结自己的尊严贞操。


    这是姜妱前后两辈子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长着这么一张脸,这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美貌竟然不是危险本身,而是可以救命的资源,它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别人产生好感,看着长孙靖当时的神情,他目光的每一分移动,姜妱便知道自己可以利用的东西是多么的有用。


    一个人想要获得别人的喜爱,想要换取别人的付出,得到本来得不到的东西,原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它需要天时地利,最要的是,还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但是姜妱的脸,可以轻而易举的无限缩短这段时间,甚至缩短到仅仅一瞬间。


    作为女人,要主动的用身体或是容貌去换取一些东西,当然是件屈辱无奈的事,但是它们能换到的是殷宪的性命,却又让姜妱在屈辱中


    感到了十二分的庆幸。


    长孙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把她们二人带回了山寨中,姜妱这才知道,原来她来的路上看到的村落,统统都归属这个山寨,他们在此地占山为王,占领了几乎一整个山头,也就是说,即便她在路上没有被长孙靖一行人发现,一路走上来,早晚要“自投罗网”,现在反而快了一点。


    这寨子里有还算高明的大夫,很快配好了药材外敷内服,竟然真的硬生生的把殷宪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连那大夫本人都说,这靠的一是时间还算及时,二是殷宪自己的身体很强壮,最后就是必不可少的运气,这才成功救活了人。


    而长孙靖也没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急色,他不光没有迫不及待的对姜妱做点什么,相反,他竟然还有点躲着她,把她带回来之后的这一两天时间,只要见到她的人影就掉头走,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这寨中人口实在不少,但是只有一部分是山贼,剩下的都是他们的家眷,老幼妇孺占了很大一部分,据被分来照顾姜妱的人说,他们原本也都是附近的村民,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村子里又有不少青壮,干脆收拾包袱,落草为寇,还乐得逍遥。


    姜妱对此不做评价,只是重点打探了他们的作风,得知这群人强盗当得久了,自然也刀尖滴血,犯了不少事,只是长孙靖家里世代耕读,也算是个读过书的人,多少懂些礼义廉耻,为了生存该抢抢该杀杀,但是还没到以欺凌弱小为乐,无恶不作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到底还没有糟到底,姜妱对待这寨中的人,也是能多和气便多和气,极力表现自己的无害和感激,怕得其实是身份暴露时,对方担心朝廷报复,来个杀人灭口一劳永逸。


    姜妱吹着吹着就有些走神,手无意识的轻拍着女儿的腰,心中却对以后该怎么办没什么头绪。


    殷宪察觉到了姜妱的心不在焉,她侧过脸去,看着上方姜妱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拉了拉她的手,问道:“您在晋宫中过的好么?”


    姜妱回过神来,没有发现被殷宪偷偷攥紧的手,她点头道:“怎么会不好呢?”


    “我听说……”殷宪有些别扭道:“晋国的皇帝是个多情的人,您不生气么?”


    姜妱有些意外这孩子会对这些事感兴趣,她摇头道:“这没什么好生气的……只要


    他能大致做到公平,不因为个人偏爱而偏袒,那就是个好夫君了。”


    殷宪沉默了一会儿,不甘心的问道:“就只要这样么?您不希望他就您一个,不看其他女人一眼么?”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姜妱疑惑的问了一句,之后便斩钉截铁道:“不希望,我只需要陛下心怀仁慈,和善的对待妃嫔和宫人,不暴虐,不偏私,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让每一个人过得开心就好。”


    这……这真是对某些人来说极其困难的要求啊……


    殷宪有些低落,随即又撇了撇嘴道:“您说得可真是仁德圣君,但是晋帝在您眼中就是这样完美的人么?”


    姜妱噎了一下,她抿了抿唇,不太自在的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差不多就行了。”


    殷宪追问道:“也就是说,他确实接近您的要求么?”


    姜妱回忆起她入宫之后的点点滴滴,实在不太想承认傅初鸿除了没有独宠某个妃子导致后宫虚掷之外,其他的似乎也没怎么做到。


    他其实比殷溶要正常的多,起码性情相对温和,也更有同理心,不会那样偏执,但是,怎么说呢……他也就是跟殷溶比才显得还不错。


    姜妱叹了口气:“我们不能对别人要求太高,能约束规范的只有自己。”


    “才不是呢!”殷宪一激动就想翻身坐起来,伤口立即痛得她重新躺了回去,她忍着痛道:“才不能这样呢!就是要对自己好一些,对别人要求高一些才行,这样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姜妱见她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说的对,你就该这么做。”


    “是您应该这么做才对。”殷宪不敢大声说这话,只得再嘴里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姜妱道。


    殷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枕在姜妱柔软温热的腿上,低声道:“晋国对女子名声的苛刻尤胜过秦国……娘娘,您想过即便回去,之后要面对的风言风语么?”


    姜妱愣了一下——她不是为自己没想到失踪几天会有的后果而惊讶,她惊讶的是,即便已经被提醒了,她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可是在晋国,一国皇后失踪数日,之后又在尽是些壮汉的土匪窝里找到——这会引来怎样的联想,随之产生的污言秽语也可想


    而知,这原本是姜妱最害怕的事情,那些人微妙的、鄙夷的、轻蔑的目光一直是姜妱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是,现在她居然只是微微一怔,甚至没有更多的情绪波动。


    姜妱低头看了看眨着眼睛的女儿,找到了原因——这些挽回了阿宪的性命。


    一直躲在那个山洞中直到被救回固然会在很大程度上降低别人对于她贞洁的怀疑,但是那样的话,殷宪绝对活不了。


    这种庆幸甚至不全是出于母女之情,若是流言蜚语和中宫之位的动摇能够换回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算这孩子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姜妱替换了一下,竟然同样觉得是值得的。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事情豁然开朗,姜妱无意识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身体中的某种沉重的、污浊的物质被吐了出来,她突然感觉浑身都是轻快的。


    “不,我不该在乎。”姜妱低语道:“我也确实不在乎。”


    殷宪张了张嘴,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竟然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你在晋国就能把一切都看开,但是在……在他们自己家中却始终耿耿于怀,甚至痛苦到连他们姐弟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晋国的皇帝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她连这些都能释怀。


    殷宪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她突然小声道:“那您怕得是什么?”


    姜妱从思考中清醒过来,她没有弄懂殷宪的意思,以为她说的是现在的情形,便道:“这里山林密集,易守难攻,若是这里的人有意隐瞒抹除痕迹,不知道哪方的人马能寻到我们……”


    殷宪咬了咬牙,踟蹰了好半晌,终于道:“娘娘,其实……很有可能是、是我父亲先到……”


    说罢,她立即感觉环抱着自己身躯以极其剧烈的幅度颤抖了一下,殷宪抿着嘴,不用抬头都能感知到姜妱强烈的情绪起伏。


    “什么?!”姜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殷宪有些焦虑,她咬着手指道:“之前、在江边你醒来之前,我便召唤了专门的猎鹰放出了消息……那鹰经过密法训练过,只会找我父亲一个人……”


    姜妱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极力想要冷静却也做不太到:“可、可是他不是坐镇帝都,指挥秦漠之战么?难道总指挥可以随意离开?就算可以,这么远


    的路途,他即便是飞也无法赶到。”


    ”其实……“殷宪犹豫了一下,终于把事情跟姜妱吐露了个干净:“其实那仗原本就快结束了,等到我们一路赶到永安城时,漠辽王帐、左右大亲王已经签了愿降书,只剩下收尾,阿爹……那时候就已经动身南下了……”


    这就是傅初鸿遍查不到的军事机密,整个北境像是铁桶一样,所有的消息,只要是往南的都全部停滞,原本计划中,等到瞒不住时,极其偏向秦国的新盟约已经签好了。


    “他南下做什么?”姜妱声音发冷:“发动南北之战么?”


    殷宪摇了摇头,偷偷看了姜妱一眼:“不是,我们准备的再充分,国力也不够支撑接连与两个大国作战……阿爹,他往南走,阿弟已经北上,一南一北正好汇合,他是要亲自把弟弟接回去……娘娘,安儿,其实……”


    殷宪心中明白姜妱对安儿的身份心知肚明,因此只是含糊的说了两句,并没有多做解释。


    但是姜妱全然想不到这个破绽,她满心都是惊慌失措,若不是腿上还压着个孩子,早就坐不住了。


    好半天她才勉强冷静下来,于是便想到了什么,盯着殷宪道:“这两件事,前者是军政机密,后者是秦宫隐私……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透露,不怕我跟陛下泄密么?“


    殷宪微怔,接着皱起了眉心,角度奇特的道:“是啊……我先些忘了,晋帝现在是您的丈夫……还有那小丫头,还算是您的女儿……”


    她竖起眉毛,质问道:“那您会说么?他们和我,您偏向谁?”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