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恍惚间从镜中看到...

作品:《不共楚王言

    《不共楚王言》全本免费阅读


    ——秦国皇太女殷宪。


    姜妱闭了闭眼镜,睁开后便平静的问:“又为何非要妾身去呢?”


    傅初鸿以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殷宪是个女孩子,满朝文武都为男子,你一同去更便宜行事。”


    姜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究竟是抗拒还是期待,她沉默了片刻,却道:“她的身份高于性别,您应以国礼待她,而不该因她是女孩子有所区别。”


    “这话不对。”傅初鸿道:“很该反过来说——她即便是一国储君,但更是女子,以女子之身参政,本就是违逆纲常,她现在不过幼学之年,便已经有诸多不便,等她成人,一个女子,又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诸公皆是男子,男女有别,单单是流言蜚语便足以毁人。”


    姜妱被他一番话说的心烦意乱,连纠结如何推辞会盟的事都顾不得了:“听说,秦国风气与晋国有所不同……”


    “就算不同也很有限。”傅初鸿倚在靠背上,一边盘算着会盟的准备布置,一边随口道:“不然姜妃三嫁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举的这个例子,让姜妱几乎哑口无言。


    皇帝想了想,又有些玩味的道:“不过像她那样先嫁君臣,再侍兄弟的却也是前无古人了……究竟是怎么样的绝世美人,才能引诱这么多人?”


    姜妱沉默着没再说话了,对方却起身靠近她,打量了片刻,摇头道:“总之即便再美,朕却还是不相信能比你强到哪里去,世上有比阿秾还美的女人么?朕难以想象。”


    姜妱低着头,任他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想挑出点毛病却实在挑不出来,只得放弃道:“依朕看,便是北边荒芜贫瘠,被胡人一闹又添了一层野蛮无礼,怕是没见识过什么美人,才见了个出奇的便趋之若鹜,连体面都不顾了。”


    他等姜妱接话,等了一会儿才听她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姜妃太美,是男人们的问题呢?”


    傅初鸿思忖了片刻,摇头道:“若不是她的容貌出众,谁又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争夺呢?除非她的手段高绝,魅惑男子的功夫太好,让人能忽视外表的普通。”


    姜妱自觉自己从没有什么勾引人的高超手段。


    她偏了偏头,往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去。


    铜镜颜色偏暗,与肉眼看上去


    有着细微的不同,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神态所致,姜妱恍惚间从镜中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剧烈的抖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想要去看清镜中的影像。


    傅初鸿疑惑的看着她,姜妱却顾不得他,她凝神越过皇帝的肩膀去看那面铜镜。


    看清之后,她心下稍松,但却仍存着一点疑影。


    镜中人细看之下确实是褚皇后的相貌,但是……若说这张脸上有一点“姜妱”的影子,也不能完全否定。


    褚皇后与“姜妱”长得相似么?她分明记得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怎么现在……


    她心中困惑和隐约的恐慌交织在一起,但是傅初鸿的声音打断了这些:“无论如何,这次会盟都要有女眷在场,这场合还是正宫皇后出面比较合适……再者说,淑妃不在了,贤妃,朕不太放心她……”


    说到这份上,姜妱就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推拒了。


    她用手压在胸口上,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次是个好机会,她一直对让安儿平安回国的事没什么头绪,也找不到机会接触曹无恙,现在两国会盟,到时候找机会把孩子交给他姐姐,她才会彻底放心。


    ……她现在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另一个身份,另一具身体,另一张脸……别说阿宪三年前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是殷溶站在她面前,也绝对、绝对不会认出来的……她能肯定。


    *


    因为两国会盟的事皇帝要亲自出面,这一场会盟上升到了国礼的高度,重要程度立即超过了这一年的新年,加上还有淑妃的丧事,以至于这年过的有些没滋没味,比较平淡。


    过完年,立即就是准备会盟。


    一国储君亲临,地点自然不能选在东京,即便是傅初鸿想,殷溶也不可能放心女儿深入他国的腹地,所以经过两国使者的唇枪舌战,最终定在了豫州以北,兖州以东,冀州以南的滢江江畔,为了这次会盟,将在两国边界地带新建一座小城池,会盟就在此处举行。


    姜妱心中很紧张,但是却也知道这种紧张是没什么必要的,她的身份天衣无缝,只要小心一点不露出以前的习惯,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她反复的在心中重复这件事,也因为她的心病几乎已经好了,所以竟然真的冷静了不


    少,竟还能有条不紊的准备会盟,安排后宫的事,顺便照顾安儿,也顺利的把淑妃的葬礼大差不差的办完了,什么事也没耽误。


    终于,经过数个月的准备,在昌平十二年的阳春三月,就快到预计出发的日子了


    天眼看越变越暖,姜妱终于将要带的人员安排好,也将要带的东西打好包,便带着安儿到花园中散步,顺便晒晒太阳。


    他们母子,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宫人浩浩荡荡一群人顺着御花园走了半圈,姜妱见安儿有些累了,便想带着他往落脚的凉亭处歇一歇,结果刚转过弯去,就见那边的侍卫和众多宫人,隐约还能看见亭中的皇帝和贤妃。


    姜妱当即转头就要走,没成想傅初鸿的眼睛尖得很,姜妱不过露了个头就被发现了。


    “皇后!”


    姜妱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只得又转了过来,她也没靠近,只是远远的行了礼:“陛下,妾带着孩子出来散散步……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看得出来傅初鸿也有些犹豫,因为他身边现在不只有贤妃,还有柔昭仪,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有些尴尬,也并不太想让姜妱掺合进来,但是看到姜妱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扭头要走,他心中又觉得莫名的别扭,想都不想便开口唤人。


    “你过来罢。”


    姜妱礼貌的笑了一下,刚要找理由回绝,便听皇帝道:“江卿正为贤妃她们作画,你也来看看,若是觉得好,便也画上一副。”


    江?


    这时,包绕着凉亭的宫人们为皇后让开了道路,在重重人影中,姜妱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姜妱想要离开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在傅初鸿的催促中走上前去。


    可能是临时被召唤过来的原因,江兰泽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官服,这颜色很深,衬的他肤色白皙,面如冠玉,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一点也不像年过三十的样子,比已经比较英俊的皇帝还要俊美三分。


    皇后的到来本没有让他的心有半分的波澜,但是看到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他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儿,一眨也不眨。


    姜妱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近一点才看到原来柔昭仪也在,只是皇帝是挨着贤妃站着的,两人似乎也在亭中的石桌上作画,桌上颜料


    、墨汁,纸笔一应俱全,柔昭仪站在边上,显得脸色不太好看。


    皇帝松开揽着贤妃的手,向姜妱道:“你来瞧瞧画得怎么样。”


    姜妱走了过去,低头看向石桌,之见这是一副风景图,画得正是亭子正面的小溪与玉兰树,至于画技么……只能说看得过去罢了。


    姜妱实话实说道:“色彩线条尚可,意境稍差些,笔触稍显僵硬,贤妃估计也没有很下力气,不然用笔不至于显得这样急促。”


    皇帝挑眉道:“你倒是知道是她画的?怎么不猜是江卿呢?”


    姜妱简直不想回答这样的傻问题,皇帝的画她见过,即便不是大家之作,但是从小名师环绕,该有的水平还是有的,再就是曹无恙,他的画当时在秦国京都便有“风清秀雅”的美誉,尤善风景水墨,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画不出这么匠气的画。


    但是姜妱自然不好说实话,便委婉道:“陛下与江郎是男子,笔力强,见识也多些,不像贤妃用笔轻柔,故而妾身才能猜到。”


    江兰泽从安儿身上移开视线,看了眼睁着眼说瞎话的皇后。


    皇帝估计也看出姜妱是在给贤妃留面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的眼光一向是好的,怨不得太师说你书画俱佳,只是不爱显于人前……朕从没见你拿过笔,还当太师是因着你是他的女儿,才夸的海口呢。”


    姜妱愣了一下——褚东阳?


    她心中回忆丝萝曾经说过的褚皇后的过往,没听她提过褚皇后的画技如何,褚太师为什么会平白夸赞她呢?再仔细一思考,便也就明白了。


    她在皇帝面前是能少做就少做,但是私下里闲下来却也写过不少画过不少,坤仪宫中有不少是褚氏安插进来的宫人,这些人现在吃着姜妱的俸禄,一般不会对外吐露什么重要的事,但是写字画画这些琐碎的小事却极有可能拿回去交差。


    按理说姜妱该十分警惕才对,但是她现在在褚太师面前的伪装已经很敷衍,接近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也就懒得下力气去管这些事了。


    贤妃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看姜妱,很干脆的把毛笔仍在一边,口中道:“既然如此,请您来画吧,妾确实不善此道。”


    皇帝拍了拍她的腰,但是贤妃没理他,只是看着姜妱,等她回答。


    姜妱当然


    不肯当着“江兰泽”的面来作画,她的画技就是跟对方学的,从什么类型的选材用什么样的纸笔颜料,到构图下笔、笔锋运转、调色写意全都是曹无恙一笔笔教出来的,真要在他眼皮底下画画,怕是一朵玉兰花都没画完就能被察觉到异样了,与当面承认真实身份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对贤妃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挂在亭中的两幅美人图,这画工与贤妃的就是天差地别了,可能是时间限制,他并没有选择细腻繁琐的重彩工笔,而是以写意的画法,用笔简洁传神,泼墨豪放,明暗得当,人物神韵把握的极其传神。


    这两幅画得自然就是贤妃和柔昭仪,两人的神态风格迥异,寥寥几笔便能使人一眼分辨。


    这一看就是曹无恙的画,姜妱在心里感叹他的大胆,竟然真的敢在东京画这样具有鲜明特色的画,同时也庆幸他之前的画作都只在秦国流传,若真是名气大到流传到晋国,那有些功底的未必不能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