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分明没有必要

作品:《不共楚王言

    《不共楚王言》全本免费阅读


    姜妱当然不会问诸如“不是有玉台之盟么?”之类的问题,因为若真的觉得这盟约坚不可摧的话,未免太幼稚太天真了。


    秦晋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特别是签订盟约之后,长期敌对的两国好不容易休止兵戈,但说是立即消弭仇恨亲如兄弟了,那必定是做梦了。


    当时若论兵强马壮,那秦国自然是占了上风,但是那边有漠辽牵制,再就是晋国的朝堂要比秦国稳定不少,至少没有大的纷争。而秦国经历了昏庸无能的恭仁帝,又被戾王天马行空肆意妄为的手段折腾了好几年,等殷溶上位时,朝政实际上是相当混乱的,就算是殷溶坐稳了皇位,编排他弑兄上位的传言又一直在朝野流传。


    ——当然,这实际上究竟是不是传言,戾王是怎么死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玉台之盟的签订确实是件大事,无论是对秦国还是晋国来说都是。


    那时姜妱还没有“死”,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好歹还拖着一口气,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衰败,都让她分不出太多精力关注这件事,饶是如此,身边宫人们议论还是经常传到她耳朵中。


    一言蔽之,就是秦国人对于和谈的意愿远不如晋国强烈,因为虽然人都有渴望和平的本能,但是秦国在军事上实际上是压过晋国的,在秦国人看来,这时候和谈就是他们吃亏,与其给晋国喘息的机会,还不如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打灭国战,以秦国的军功制,家中子弟为兵的还能挣个好前程。


    这是秦国大多数普通人的看法,上层官员如何考虑的,姜妱不太清楚,至于秦皇……虽然他不常在姜妱面前谈论政事,害怕分散她的精力使她过度思虑加重病情,但是从一些细节与言语中,姜妱却知道他的想法与众人猜测的不同。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殷溶该是一个性格暴戾无偿,热衷战争,甚至穷兵黔武的皇帝,毕竟他登基以来,与漠辽和晋国的冲突都是他父亲恭仁帝在位时的数倍,在前朝的处理上,手段也更倾向于强硬而非怀柔。


    但是这件事却有不同,姜妱能看得出,殷溶虽然在朝中保持着沉默中立的态度,实际上他并不那么排斥和谈。


    原因当然不是他担心伤亡或是渴望和平之类的,姜妱没有开口问过,但是她猜测是与漠辽的局势有关,再加上——好把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自视甚高了——再加上她当时病重在床,也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了殷溶的精力,使他无法全心应付战事。


    后一个原因是不是事实姜妱不知道,但是前一个,在知道如今漠辽和秦国已经正式开战的情况下,她觉得八成没错。


    她在想的入神,傅初鸿道:“这天下多年没有大战,也不知道胜负会是如何。”


    姜妱回过神来,她本打定主意不去思考秦国的事,但是一旦遇上,还是忍不住深思,也幸好她自从在行宫中发过一次病后,情况又好了不少,并没有因这频繁的触及往事而怎么样。


    “那陛下觉得,结果会是谁胜谁负呢?”


    傅初鸿神色有些凝重,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两方交战,变数太多了,朕不敢轻易下推断。”


    姜妱便知道他其实也认为秦国的胜算更大些——以他忌惮秦国更胜于漠辽的态度来看,虽然嘴上不能说出口,他必定是希望结果是两败俱伤,最好漠辽略胜一筹,然后一举削弱秦国的国力,但正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可能性不算大,所以才缄口不语。


    这时膳房送来了午膳,帝后二人便中断了话题,前往偏殿中进午膳。


    期间傅初鸿见姜妱的饮食还算正常,便道:“朕见你进膳也算不得很挑剔,怎么仍这么瘦弱?”


    姜妱其实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讲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陪她吃饭的人却仿佛各个都是话痨,不趁吃饭的时候跟她说两句就不自在似的,于是只得尽快将口中饭粒咽尽,才答道:“毕竟伤了元气,还需要时间保养……另外也可能是家传的,父亲的身材就十分削瘦,今日见了阿弟,更是文弱的很。”


    傅初鸿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你今日见了他……觉得人如何?朕记得他与你乃是异产,一贯不算亲近的。”


    “过往的事妾记不得了,只是今日一见,觉得他是个仁义的孩子……只是与父亲不太相似。”


    傅初鸿笑了起来:“天底下与老师相似的能有几个?你们家有了一个便是不简单了,难道还指望再出一个‘小东阳’?”


    姜妱摇摇头:“妾倒是觉得不随父亲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看着傅初鸿,道:“阿弟赤子之心,小小年纪便出来当差,必定是要吃些亏的,还请陛下多关照


    他。”


    “那是自然。”傅初鸿笑意更盛:“他是朕的妻弟,自然与旁人不同。”


    两人吃完饭,眼看着还有个把时辰的时间,傅初鸿便想着陪姜妱午休,结果刚宽了外衣,还没等上床,外边就有通报,说是淑妃宫中准备了午膳,邀了贤妃和大皇子一起,想请皇帝一起用膳。


    他们吃饭吃的早,傅初鸿都已经吃完了,但是他还是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


    姜妱见状,立即将刚给他解下来的外衣给他披上:“方才陛下多是挂念着妾,想来没有吃好……淑妃这样有心,您去瞧瞧吧?”


    傅初鸿将她为自己穿衣的手握住,垂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怎么,这就赶朕走么?”


    姜妱笑了一下:“只是觉得不好白费了她的心意。”


    “虽以前说过让你大度些的……”傅初鸿挑了挑眉:“但是现在却又未免太过贤惠了。”


    “贤惠不好么?”


    “贤惠是好事,”傅初鸿慢慢道:“若太过了,朕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姜妱听后在心里暗暗觉得他难伺候,手中动作却不停,顺势挣脱出来,有点笨拙的替他把腰带系上,又挨个挂好挂饰,穿好后打量了下一下,觉得没什么错处了,便拍了拍他的胸口,看着他微笑道:“好了,您去吧。”


    傅初鸿看着她垂眸为自己忙碌,睫毛扇动着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轻盈,最后抬起眼帘,那双眼中仿佛盛有温吞的水,柔和绵软,他不禁低头吻在了那薄薄的眼皮上,相贴了片刻,才直起身子:“那朕去瞧瞧……就是吃顿饭而已。”


    他的亲近虽让姜妱不太习惯,但是相比之下,他这样殷切解释的样子更让她觉得不适。


    分明没有必要。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沉默着笑了笑。


    傅初鸿以为她的默然是因为有些醋意,便伸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