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宝珍下班路过的夜市上买了一份炸臭豆腐、一份素锅贴、一份狼牙土豆、一份铁板豆腐，作为今晚的晚饭。


    到家后，坐在餐厅正要吃饭的李霞见女儿提着一堆夜市小吃，忍不住数念她：“家里又不是没饭，尽吃外边的垃圾食品，没看新闻嘛，他们都用地沟油……”


    “知道了知道了。”梁宝珍一边儿敷衍一边儿提着东西往自己房间走去。


    餐桌前的梁建国放下碗，抬起头看向女儿：“你要是嫌我们烦，就赶紧嫁人，嫁了人我们就管不着你了，你在你老公家想干嘛干嘛。”


    又又又见缝插针地催婚，真是烦人！


    基于丰富的斗争经验，梁宝珍不想和父母吵，只能当没听到，溜进自己房间，放下东西。然后换上家居服，洗了手脸，从厨房端了碗粥。


    一切准备好，她坐到自己房间的写字台前，拿起手机放在支架上打开下载好的电影，一边儿吃饭一边儿看电影。


    《奥兰多》，改编自伍尔夫同名小说。


    电影情节很简单：美少年奥兰多受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祝福，得以不老不死芳龄永继，生活了四百年后找到自我的故事。


    当然电影不可能仅仅如此，对梁宝珍来说一个男人的四百年并不怎么有趣，有趣的是奥兰多中途变成了女人。


    她吃完饭收拾好，给自己沏了杯茉莉花茶，坐回书桌前继续观看。


    这时奥兰多一觉醒来变成了女人，他并不惊讶，自然而然地以女性身份继续生活。无奈的是，奥兰多失去财产权，庄园不再属于她，这不难理解，当时的英国社会容不下无父无夫无子的女人。


    满脸褶子的“前同僚”哈利大公却突然向青春貌美的奥兰多求爱，被拒绝后竟然不可思议地表示：


    “But i …i,am England.”


    “And you are mine.”


    “That i adore you.”


    我拥有整个英国。


    你是我的。


    因为我爱慕你。


    奥兰多同样不可思议地再次拒绝了他。


    哈利大公更加难以置信：


    “With your history quite frankly who else will have you？”


    “Do you realize what you''re turning down？”


    “With your ambiguous sexuality which i am prepared to tolerate.”


    老实说，你有那样的历史谁还会要你？


    你明白你拒绝了什么吗？


    你的双重性别，我本来已经准备容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这里，梁宝珍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人的脑回路总是如此奇特，如此自信，千百年不待变的。


    奥兰多感到窒息：“can''t breathe……”


    哈利大公拿出最后的**锏，他愤怒地警告奥兰多：“You will die a spinster, dispossesssed and alone.”


    你会变成老处女，失去一切孤独终老！


    梁宝珍翻了个大白眼，心说：不劳您费心，死糟老头子！


    电影结束，她点开微信查看刚才孙鹏程发来的消息，唔，约她再次见面。


    聊了几句，时间定在五一当天。


    ———


    见面地点约在红星广场，红星广场没有星巴克，有麦当劳。梁宝珍站在麦当劳门口一边儿刷着副业失败的一天小组，想着吸取点儿副业经验，一边儿等人。


    没过五分钟，孙鹏程就到了，他上下肉嘟嘟的眼睑之间，灵活地小眼睛在麦当劳不远处逡巡了好几秒，才看出来穿黑色短袖衬衫、灰色阔腿西装裤和黑色帆布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不男不女的人是梁宝珍。


    “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孙鹏程走到梁宝珍面前，笑道，“猛一看都认不出来你是个女的，下次再见面你可以穿裙子，我还没见过你穿裙子什么样儿。”


    梁宝珍把手机塞包里，皮笑肉不笑：“我不喜欢裙子，所以没有裙子，你应该是看不到。对了，咱们去吃什么？”


    噎人技巧：噎完人就立刻转移话题，不给对方回嘴机会。


    孙鹏程表情僵了一下，随后说：“要不就麦当劳？正好就在眼前，省得再找地方了。”他忽然感觉这个女人性格有些冷硬，他不太喜欢，但是好不容易相到个大学老师，他不太舍得放手，可是也不能不考虑沉没成本。


    梁宝珍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次相亲，敷衍完爹妈下达的任务，然后回家好好研究怎么再搞个赚钱的副业。


    不想相亲实话实说不行吗？她以前相亲也不是没实话实说过，可男的转头就把她卖了，最后她挨爹妈一顿呲儿。


    她实在无法理解父母，不想相亲不行，逼着去见面，见面了和男方坦诚相告不行，在男方面前表现得不如人家意也不行。就非得做一棵贤良淑德、积极任人挑选的大白菜，这样父母才满意。


    两人进了麦当劳，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孙鹏程问梁宝珍想吃什么，他去点单。


    她想到刚才在麦当劳甜品站看到的海报，抹茶冰淇淋又上了，便笑道：“我想要一个抹茶巧克力味新地，其余你看着点吧，我都行。”


    孙鹏程点点头，去排队点单。


    等他取餐回来，梁宝珍心里暗自算了一下花费：巨无霸双人套餐、两份小薯条加上一个抹茶新地，大概八十来块。他之后如果要她AA，她心里也有个数。


    “你平时下班或者周末都做什么？”孙鹏程把一杯冰可放到她面前，笑问道。


    “玩手机。”梁宝珍拿起一个汉堡，打开包装纸。


    “都玩些什么？逛淘宝吗？”孙鹏程笑笑。


    她不确定对方这个问题是基于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还是有心试探自己的消费水平，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嗯。”


    “那一个月花呗得还不少吧？”孙鹏程继续问。


    现在相亲男普遍的一大通病：调查式聊天。


    梁宝珍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冰可，抬起眼睛面带微笑看向他：“还行。也别光我回答，我也想了解了解你。你闲暇时间一般都做些什么？玩游戏吗？”


    对付这种“调查式聊天”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化被动为主动，主动问问题、主动把握话题方向。


    “我不玩游戏，我平常没事儿喜欢看看电影看看书，你呢？”孙鹏程吃完汉堡，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可乐。


    “是么？那你是看电子书还是纸质书？”梁宝珍不回答他的提问，也不让渡话语权，继续提问。


    如果对方说看电子书，那她就问是用kindle还是微信读书？如果他说看纸质书，那他就问去图书馆还是买书看？反正无论他怎么回答，梁宝珍都能继续问下去。


    孙鹏程喝了口可乐：“我更喜欢纸质书那种质感，一般都去市图书馆看书，不过偶尔也会在微信上看电子书。”


    梁宝珍莞尔一笑，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读书，冲他晃了晃：“那巧了，我也用微信读书。咱们加个关注吧！”


    孙鹏程又拿起可乐喝了几口，此时他大脑超高速运转，瞬间堪比8 Gcpu，不超过三秒就得出最优解：“额…不是，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看朋友用微信分享给我的电子书。”


    “这样啊，那你最近有看什么不错的书？可以推荐给我吗？”梁宝珍放下手机，左手托着下巴。


    孙鹏程又又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回答：“最近也没看什么新书，正在重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哦，作者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吧？”她笑容忍不住变大。


    “对！就是这个作家写的！”孙鹏程只记得作者是啥啥啥啥斯基，名字挺长，梁宝珍说的名字也是啥啥啥啥斯基，应该没错儿，“我和你讲这本书……”


    “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梁宝珍打断对方似乎即将开始的“说教”，神色略微尴尬道，“作者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罪与罚》的作者。”


    沉默，短暂又漫长的沉默过后。


    孙鹏程喝了口可乐：“那什么，汉堡都凉了，你赶紧吃。”


    梁宝珍在沉默中吃完汉堡、麦辣鸡翅和薯条，似乎才想起来一样，抬起头看向孙鹏程：“这顿饭不用AA吧？”


    孙鹏程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


    因为刚才他一直在想等到家了得微信上和她说这顿饭AA。这女人刚才故意给他难堪，他肯定不能继续下去，既然没结果不能在她身上白浪费钱吧？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问出来，周围有几桌人还听到看了过来，他能说什么，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用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至于连顿麦当劳都请不起。”孙鹏程皮笑肉不笑。


    “那我就放心了。”梁宝珍瞬间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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