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尸体(完)

作品:《规则怪谈:从入门到入土

    雾霭渐起,腐朽之味逐渐重了。


    爱玛的身体开始肿大。


    半个崇德湖的距离没有让她痛苦膨胀的身体变得模糊些。


    她在逐渐成为温念梦中的模样。


    爱玛好似浑然不觉她的溃乱,只飞速地向温念叙说,详尽的“杀死玛丽”计划。


    温念在手机文档里记着,等她整个说完后,依照着《论坛用户协议》第四条的说法,截屏后又挨个删除了文字。


    “玛丽太痛苦了。”爱玛凄怆道,忽地神色又变得温柔,“再之后,再之后她便能去更好的地方了。”


    在和对方交谈了这么久后,温念第一次将她和在红屋里写感恩日记的爱玛联系起来。


    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么多事情?温念想道。


    她就这么确信,自己一个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温念并没有表现出她这时后知后觉的怀疑,但爱玛像听到她内心的话语一般,艰难牵动了下嘴角。


    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在经历了这一切后,还有能力保持着对自我完全的认知,站在她面前的人吧。


    那么多次扭曲认知的共感,她都能在最后脱离开来。


    “我在这湖水里待得太久了。”爱玛的五官向下缓慢地移位,发出的声音时,嘴唇会外露出脸庞的白骨,“就当我是……太想和人说说话了吧。”


    温念怔然地看着她,心中却无半分惶悚之意。


    “至于你说的办法……我会尽全力压制它的感知。”


    何处是家?


    崇德湖上,再无新的声息。


    *


    温念整合的信息如下:


    我并不清楚让你离开的具体方法,但倘若玛丽消失,崇德镇也不会存在。这或许是针对你的一条出路。


    一、玛丽和它共生,当玛丽占据身体主导地位时,它会短暂的进入休眠。


    你可以直接和玛丽说出你的目的,但请注意,普通的致命伤无法伤害她,还会重新引出它的主导权。


    方法未知,但地点一定要在红屋外。


    二、无论玛丽在何地处于何种形态,她都会在红屋醒来。时间仍然是早晨六点。


    在她醒后的二十分钟内,玛丽会和它进行重复融合,当玛丽完全成为玛丽时的一分钟里,它会变得尤为脆弱,请把握住机会。


    你可以尝试唤醒她,但请记住,她清醒的时间不会太长。


    三、尽管没有味道,■■■■■■,它是一种类石油的生物,火焰会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常常燃烧的时间不长。


    晚上十点后的湖水也会变成同样的物质,但不会具有它的活性。


    当湖水被独立拿出时,即使在白天,它也不会变回水。


    崇德镇和它息息相连,请注意保证自身安全。


    四、请记住,留在崇德镇的居民均已被它影响,他们已经不再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人类。


    五、玛丽在死亡时仍抱有一丝希望,这也是它无法彻底占据玛丽灵魂的原因。


    或许找到她具体的希望,会帮助你离开这里。


    *


    完全的昼夜颠倒。


    温念倒在安全屋的木板上,在解决完温饱问题后,她几乎是立马睡了过去。


    她从崇德湖离开后,走大路的想法被生生抑制住——街道上站了一路的黑色人影,高矮胖瘦体态各异,都在无规律的游荡。


    里面不乏一米多高的儿童黑影,他们脸部的位置上,挂着两个阴森的白色竖瞳。


    温念当即绕了一大圈,在被发现和成功避开之间来回踩线。等她身心俱疲地赶到红屋时,六点已经过了零几分。


    为什么?她痛心疾首地想,一个外国的小学生,和中国的高中生一个作息,这合理吗?


    错过即错过。


    崇德镇的正午上空,仍是混沌的半透明质。


    她到了崇德小学。


    校车门大开,像是特意为她留出的一样。


    温念拾起放在驾驶座上标注了三十七处房屋的地图,她口袋里揣着铁丝,另一手还拿着昨天拾捡到的木棍。


    撬不开锁的房子,就换个方式。


    几小时后,崇德镇的三十七扇窗户,无一幸免,全被破开了口子。


    一如那些石头砸碎红屋窗面的时刻。


    *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啊?”


    问话人是江迟月小队里手机关机前理智值最低的女生,此刻惶惶不安地看向她,眼睛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左右打转。


    “就是一种……机油味?我说不上来,但就在这两天,那种味道越来越浓了。”女生补充道。


    江迟月认真地在空气中试探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女生脸色变得苍白,“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其实我没有得救,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江迟月抬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这三天里,断杆的地点都没有变。其它两个小队那里也一切正常。我们只要在明天拿着车票,顺利上车就好了。”


    “我……”


    “无论你感觉到什么,只要反复告诉自己,你将在十个小时后回家。”江迟月温声道。


    车票上的发车时间在第七天的早上七点。


    *


    怪。


    简直不要太怪。


    温念拿起校车上崭新的打火机,看着它幽幽窜出的小火苗,在内心嘀咕道。


    这校车……


    像能通灵一样。


    她晚上收集湖水,白天沿着空无一人的崇德镇倾倒,群聊无人回应,她本来以为这地方就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了。


    昨天一天没找到点火的东西,她有些焦急,想了想决定给后人留点消息,往红屋信箱里塞了张便签。


    【火是关键。】


    忙着倒湖,她也没写多少字。


    第二天红屋的外墙上便被人砸出了一个单词,“bus”。


    ……这绝对不是镇上的人留下的。


    毕竟他们不会说英语。


    言归正传。


    温念抬手看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了。


    玛丽的房间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


    六点零一分。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她即将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啊。


    反正即使清醒,也不过三五分钟。


    玛丽沉沦在黑暗中,慢慢地放弃向上挣扎。


    “玛丽。”


    这个声音……


    “玛丽!”


    是那个她喜欢的姐姐!


    玛丽猛地睁开眼,和蹲在她面前的温念眼神撞上。


    天哪,怎么会在现在和她见面……


    玛丽看向自己的身体——或者说一团偏向人皮的扭曲形体,丑陋,甚至恶心。


    “念温姐姐……”玛丽脸色苍白。


    “你凭空出现,之后头不停地冒出来,有时候一个,有时候半个,”温念夸张道,“我看你实在辛苦,忍不住喊了你一声。”


    玛丽抿抿唇,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是来杀你的。”温念说。


    玛丽“嗯”了一声。


    温念像没看到玛丽身上狰狞的外皮,只是很温柔地又问了一句,“能自己走么?”


    “……好像不能。”玛丽尝试着伸出脚,但仍旧无果。


    “料到了。”温念打了个响指,“上车。”


    她背后是那辆送餐的推车。


    以《感恩日记》为引,火迅速顺着街道一路扩散,烧的天像明昼一般。


    上空的浑浊被冲散开了。


    崇德镇的房子像稻草一般,燃烧起几米高的火墙。


    高温下,空气乱了样子。


    玛丽在肉球里挣扎。


    她刚伸出一双脚,便迫不及待地朝火里前行。


    温念沉默地看着玛丽。


    “你认识这个吗?”玛丽转身,从内壁里伸出一只手,拽出一只还在滴血的手机。


    她很多时候能看到温念。


    虽然只是看到。


    “我有天醒来后,手里握着这个,”玛丽像感受不到火开始燃烧外皮的疼痛一样,举起那只破碎的手机,朝着温念展示,“它和你说的护身壳很像,只是更厚,还会亮。”


    屏幕上面是女生和一只白色萨摩耶的合影,右上角的电量已经到了红色的1%。


    “我可以把它作为我的护身壳吗?”玛丽睁大眼睛问道。她的腿部变得焦黑,腹部和小臂上像有东西冲出来一般,不停地涌动。


    但她站在火里,任由高温的侵蚀。


    “不能,它是别人的。”温念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很轻。


    “啊。”玛丽叹了口很小很小的气,又点点头,“是啊,姐姐说过的,我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


    她只是想要一点点美好的希望而已。


    “……你有护身的东西。”温念朝前奔去,她伸出右手,“你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护身物。”


    玛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也跟着摊开了手心。


    那张刻着爱玛·格林名字的铭牌,被轻轻地放在了她瘦小的掌心里。


    “对啊!”玛丽眼睛亮晶晶的,她欢呼道,“我有姐姐的铭牌!”


    火爬上了她的腰,她的头发。


    一路的绽开皮肉。


    玛丽攥住铭牌,一如她当年拿着它走进镇长举办的聚会一样。


    那是她最牢固的希望。


    尘归尘,土归土。


    崇德镇在火势中逐渐浓缩成一个虚影,火越旺盛,虚影便越模糊。


    冲天的撕裂嚎叫声不断降低,渐渐隐入空白之中。


    就在崇德镇彻底陷入火海的下一秒,温念头痛欲裂,脑中仿佛有一颗尖刺开始膨胀,几乎要撑破她的身体。


    她站在灰尘喧嚣里,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面上。


    远远的,一辆载着十二人的大巴,缓缓朝她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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