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阅擦过他的肩膀，带着满身烟味打量四周。


    “你搬到这破地方干嘛。”


    宋阮跟着转身，僵硬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祁阅坐在凳子上，嫌脏又站起，踢踢凳脚和床板，“这破屋子也能住人？”


    他步步逼近，问：“怎么？被室友赶出来了？”


    宋阮后退几步，“是自愿搬出来的……”


    祁阅瞧见这模样，不禁生出几分笑意：“你有必要这么怕我？”


    宋阮一言不发。


    祁阅也跟着沉默，像是暗示眼前人主动搭话，两人这么面对面僵持，于宋阮而言每秒都是折磨，无时无刻存于四周的压迫感，迫使他支吾着开口：“我……我要下楼扔垃圾。”


    祁阅盯着纸箱：“放下。”


    宋阮立马放下。


    他拍去身上的灰尘，发觉地上的脚离开视线，抬眼间，只见祁阅正拿着桌上的娃娃摆弄。


    宋阮一下崩紧了心，因为那个娃娃，正是他准备送给陈嘉言的礼物。


    祁阅感叹娃娃质量低劣，左上角的纸箱里，放着一大堆与之相似的娃娃，他看着这些东西道：“都是你绣的？”


    “对……”宋阮小声答。


    “一个男的，净爱干些女人的活。”祁阅将娃娃翻至背面，发现低层绣着三个字母，便将其念出：“CJY？”


    “欸，CJY是谁？”


    “是，是……”宋阮不停扣弄指甲，手心直冒汗。


    祁阅有点无语：“你tm有口吃吗？一开口就结巴。”


    宋阮一鼓作气答：“是一个玩得好的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


    “哦？”祁阅轻蔑一笑：“该不会是p友吧？”


    “不是！”宋阮立刻否定，压下声补充：“只是朋友……朋友而已。”


    祁阅捏住娃娃走近，“怎么这么大反应，你不就是干这行的吗？还是说你喜欢别人，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那我要不要告诉他？”


    “不要……”宋阮想说自己没做过买卖生意，可这样一反驳，势必会遭来一顿毒打，毕竟在那些人眼里，他的名誉已经扫地，不会有人听他的解释，他们只会根据眼中见到的场景推演出最符心意的事件起因。


    可他的嘉言哥哥，完全不知道别人给他扣了这么多罪恶的帽子，他不敢想对方知道后会是何种表现，所以绝不能透露一点风声。


    他的情绪太显而易见，祁阅一眼便知。


    “看来你喜欢他，告诉我他叫什么？”祁阅问。


    “我……”宋阮捏紧拳头，直接问名字，意图不要太明显。


    “求求你，能不能别告诉他。”


    可祁阅就喜欢这样做，更喜欢看对方猜到他要做什么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所以接下来，只要语气沉一点，就能听到答案。


    “我问的是个问题吧？你答的是什么？”


    宋阮抬头： “我不想告诉你。”


    啪——！


    一阵响亮的耳光乍现。


    “这回答让我很意外呢。”那么巴掌，自然也就意外地降临了。


    祁阅落下手道： “以为你能学聪明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巴掌甩在脸上，先是一阵剧烈的抽疼，接着扩散疼痛，蔓延至整个右脸，虽然这样的场景屡历不鲜，但宋阮还是想说，祁阅的巴掌是他所挨之中最痛的一个，因为手劲真的很大很大。


    可他不后悔，这掌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祁阅捏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你不会以为我找不到他吧。”


    “你怎么打我，骂我，都都都没关系，请你不要牵扯别人。”宋阮容易口吃，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情绪不稳的人。


    “哦。” “我只是想告诉他你是个j男，你倒好，装作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真的好伟大啊，难道我有说过要害他？”


    “对不起……”宋阮不明白很多事情，所以眼泪如往常一样控制不住地下流，他太害怕了。


    祁阅抚摸他的右脸，眼神分明在欣赏一种战利品，“哇，红了一片呢。”


    宋阮努力憋回眼泪，对视时连呼吸都在凝固，祁阅松开他，晃动手里的娃娃道：“这个东西我没收了，辛苦你再给他织一个吧。”


    “谁叫你不说名字，不说就不说吧，我也不是很闲，又不认识，干嘛费心找他麻烦。”


    “不过告诉他你是男j这件事，倒是很有趣。”祁阅坐在那把刚才嫌弃过的椅子上，用手摆弄纸盒里的娃娃。


    他说得漫不经心，宋阮的心却跟着抖动，看过腕上的表，祁阅突然问：“吃饭没？”


    “没……”


    “正好啊，一起去吃吧。”祁阅露出一个微笑。


    宋阮紧扣手指陷入沉默，不能问问题，不能拒绝，不能说与内容不相关的话，他的脑海中有太多太多条例，祁阅见他不语，就扔出娃娃嚷嚷：“问你话呢。”


    宋阮视线晃动，娃娃落到地上，他盯着它道：“我……好。”


    祁阅又从盒里拿出一个娃娃，抓在手里乱捏，撑住下巴，他盯着地上的锅铲道：“我可不会带你出去吃，你在这做。”


    宋阮心口一紧，随即蹲在地上处理食材。


    “都是些素菜，你可能吃不惯。”


    他本就有做饭的打算，所以地上摆了好一些厨具，有些还未拆封，祁阅用脚撑住地面，连人带椅滑到宋阮面前，挑起其中一个塑料袋道：“你就吃这玩意？”


    宋阮没抬头，“对。”


    祁阅沉默几秒，抖抖袋子扔在地上，“行吧，也不是没吃过。”


    宋阮生硬地扯下泡沫，将电煮锅完全搬出。


    “我没有买米，我打算煮面条吃。”他抬头，弧度很小，只能看到面前人的膝盖，“你……能吃面条吗？”


    这个距离，只要祁阅稍抬脚，就能碰到宋阮的下巴，他想这样做，所以这样做了，然后道：“随便。”


    宋阮强装镇定，捧锅的手却在颤抖，他插上墙角插头，接上半锅水煮沸，祁阅就在此时悄无声息地靠近，在灯光的折射下像一团巨影笼罩墙角。


    宋阮感受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压制，在没看到黑影前自发性地涌上心头，他的手抽出一半面条，在对方蹲在身旁时彻底定格，僵硬扭过头，他问道：“你……要吃多少啊。”


    “你看着下。”祁阅面容平和。


    锅里的水咕咚咕咚沸腾，蒸腾的热气直往上升，宋阮下入一小捆面条，接着抽出第二捆、三捆，祁阅盯着这来来回回的动作，眼神刺得锋利。


    突然，他猛地抓住宋阮的手腕，将其放入锅里按压。


    “啊！！！！！！！”


    巨大的嘶吼瞬间贯穿整个房间。宋阮的左手，被活生生浸泡在沸腾的水里，完全没入！


    望着锅里的手掌，听见直击耳膜的惨叫，祁阅目光兴奋，胸口震得跌宕起伏，宋阮坐在地上拼命回扯，喊叫着同以前一样的求饶话语，声声撕心裂肺，句句含糊不清，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秒，他突然双眼一合，头朝后仰失去知觉。


    祁阅松开手，目睹眼前人倒在地上，眼里的期盼一消而散。


    过了几秒，他突然大口喘气，面容扭曲，抱头蹲在地上大叫。


    他煮了碗面，因为想着锅里的东西不能浪费，所以全盛了出来，全吃了。


    他看到那只手被煮烂，红得有些吓人，往上一摸，还透着一股热流。


    他用盆接上一半水，将那手泡在冷水里，一抬一放，一抬一放。


    他突然露出急切的神情，东张西望地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所想。


    他捧起那只右手，贴紧脸颊，一下一下地蹭着，然后突然冲出门外。


    他发病了，时隔四年，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发病，絮乱的行为，有迹可循般地拼凑出过往种种，却又在潜意识里深埋。


    或许还残留一丝理智，他驾车开到自家别墅，却又撞上停车院的墙，他将佣人管家全赶出去，一进门就开始不停砸东西，门内传来声声破碎的声音，佣人不敢劝阻，任凭事态发展加重，管家冒死进去拿药，却在靠近时被搬来的花瓶砸中额头。


    他退到门外，拨通电话焦急大喊：“夫人！夫人！少爷在客厅里不停砸东西，谁也拦不住！”


    “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这……应该吃了。”吃或不吃，没人能管住，管家只是每天按时将药放进包里，除此以外，连提个醒都不敢。


    “夫人，我已经联系了许医生，让他现在赶过来，只是少爷现在情绪不稳，根本没人敢靠近。”


    电话里，姜燕能清晰听见一声声怒吼，以及瓶瓶罐罐摔碎在地的声音，“等着，我马上过去，你快去给他拿药，想办法让他吃下，最好能带他去市医院，麻烦你了小李。”


    于是姜燕抛下即将开场的座谈会，乘坐专机跨省一百公多里，在四十分钟后抵达现场，推开门室内一片狼藉，许医生等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姜燕望着面前抱头嘶吼面容扭曲的陆以琛，足足怔了十来多秒。


    “姜夫人，我……”许医生提着药箱，手握针管，表示无能为力。


    姜燕扯动干涩的唇：“你们先出去吧。”


    “夫人，您得小心点，少爷他会……”管家好意提醒，姜燕却将其打断：“我知道。”她缓步前行，果不其然，在察觉有人靠近的一刻，祁阅拼命抄起桌上的水杯前扔，在他眼中，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任何人靠近他都是这种反应。


    姜燕被砸来的水杯击中眉心，脑中产生一股震荡，她双膝跪地，想要抱住坐在地上的祁阅，“儿子，儿子，你冷静点，告诉妈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帮你解决，妈会帮你解决的。”


    祁阅抬手将对方顶开，撑住地往反方向挪动，眼神空洞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是受什么刺激了？妈带你去医院，或者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妈都满足你。”姜燕以跪地的姿势，还想靠近对方，“你不想读大学，厌恶大学生活，那就退学，妈同意，反正咱家有的是钱，妈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一切以你为主，都听你的好吗？”


    “上次的事是妈不好，你说得对，妈不该向他们家道歉，这是自降身份，妈意识到自己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儿子……”


    祁阅面无表情，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如雕塑般坐在地上，无神无采，直到一只手轻触肩膀，像某种信号般促使他弹射起身。


    他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姜燕推倒在地，目光在一瞬之间变为凶狠，祁阅紧握刀柄，以敏捷的手法朝那心脏处狠狠刺入！


    姜燕瞳孔扩大，瞪大的眼中倒映出一张恐怖如斯的面容。被掐住脖子的她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感受到胸口承受的一次又一次强烈撞击。


    祁阅手起刀落，发疯似地捅着，捅得越快，他的目光越发接近一种极端兴奋，这种感觉，马上就要到顶点了，他的嘴角扯出微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的手愈发用力，终于终于要到了，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扯走，管家夺过他手里的带套水果刀，将姜燕扶坐在沙发上。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管家轻拍姜燕的背，同一时间冲进五个保镖，将还想动手的祁阅完全制裁。


    姜燕拍着胸大口呼吸，气血一下冲不上来。


    半小时后，祁阅被强制注入麻醉剂，送往市医院就诊。


    两小时后，病房内传来一阵阵踹门的声音，以及一声剧烈的嘶吼：“老子tm没病！能不能放老子出去！锁门是吧，等老子出来把你们全给杀了！”


    病房外，姜燕蹲在墙角，脸哭得肿得不能再肿。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拿近时手都在颤抖。


    “喂，祁洄。”


    “你弟突然发病了。”


    “他已经四年没这样了，我以为他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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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7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