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宁蕾
作品:《小武唐大脑袋老贼》 那晚,我带她回了我的小家,那是附近铁路家属区的一个暖气井,很暖和。
我只有半个干馒头了,一点一点搓下渣渣喂她。
我问“你叫啥?”
“二丫!”她说。
“大名呢?”
“宁蕾。”
我觉得她很厉害,因为我当年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问她家在哪儿,父母叫什么,她却说不明白了,我就笑话她。
她又哭了起来,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我只好哄她。
我说她是个哭吧精,她急了就咬我。
我开始带着她去讨饭,去捡饭店的折箩,每天继续去火车站候车室。
我还去过几次站前派出所,打听有没有找孩子的,告诉他们是个女孩儿,叫宁蕾。
他们说没有,我隔几天就会去问一次。
天气渐渐热了,派出所的人也被我问烦了,看见我就往外撵。
夏天到了,我带她去松花江边洗澡,搓下来好多泥。
那两年,我们每天形影不离,半夜去方便,小丫头都要扯着我的手。
完事还得给她擦屁股,臭死了!
回忆起那两年,虽然苦,却很快乐,这就是书里说的苦中作乐。
我拍着宁蕾的后背,安慰着她别哭了,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她脸有些红,连忙擦眼泪。
我扭头找虎子,就见它骑在了那条长毛狗身上,屁股一下下地动着。
我连忙去扯牵引绳。
还好,处男就是莽撞,并没发生实质性行为,否则打都打不开。
我没带她回家,而是在前面找了个长条椅坐下。
虎子被我拴在了旁边一棵树下,远离那条狗,不然今天肯定得失身。
“这叫什么品种,真好看!”我说。
她摸了摸那条狗宽大的脑门,“叫金毛寻回猎犬。”
“叫啥名儿?”
“布丁!”
“好听!”
“它呢?”
“虎子!”
树下的虎子一定是听明白了我在夸别人家狗,不耐烦地叫了两声。
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还以为你……”
她笑了笑,眼底都是凄楚,“以为我死了是吗?”
“是,当时你没了气息,我抱着你跑了好远,后来把你放在了派出所门前,眼瞅着有人把你抱了进去。”
她说“我没死,不过是高烧昏厥,整个人像扒了层皮,迷迷糊糊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大夫说是肺炎,还有好多积液,差一点就没了命。”
“隔壁有对南方在雪城做生意的夫妻,他们的儿子就没挺过去,后来领养了我,没多久就带我去了厦门,我在那边长大的……”
这话里水份很多,我却不好质疑什么。
“还记得谁把你送医院的吗?”我问。
“他姓张,叫什么我已经忘了,派出所陆陆续续来过几个人,救我的人没再来,还是问其他叔叔,才知道他姓什么……”
“为什么不去找我?”
“当年身体太弱了,不过,初一时的暑假,我回过雪城,也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可那里已经换了一些孩子。”
她上初一?
我算了算时间,那时我早就天南海北地跑了,怎么可能找到我。
“你呢,小武哥,你找到爸爸妈妈了吗?”
她看着我,俊俏的脸上都是期盼。
我摇了摇头。
“那、那你现在做什么?”她有些失望。
“在家那边,和两个朋友养了一些牛……”
“哦!”她又笑了起来,眼睛里还有泪花,“挺好的!”
很明显我在说谎,我想看到她一丝丝的失望,可什么都看不到。
在说谎和实话实说之间,我并没有犹豫或摇摆。
因为我这个身份,无论她是谁,无论我是否识破她,说假话才是人之常情。
既然能有今天的“偶遇”,说明她观察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柳荫街39号她肯定都知道。
“你怎么在这儿?”我俩一起问了出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好,我先说吧。”她盈盈一笑,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仿佛透明了一样。
这丫头变化是真大。
虽然眉眼之间还依稀可见儿时的模样,却已经完全长开了。
我想找个影视明星做对比,现在最红的女明星有巩俐、刘晓庆、陈红、李嘉欣、周慧敏、朱茵……
好像和李嘉欣最像,不过她要青涩好多。
她说“我是春天过来的,听说这边机会多!”
我问“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在一家贸易公司做sale!”
“谁藕丝?啥?”
“就是销售!”她又笑了起来,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
京城天美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业务部
业务经理赵宁蕾
我竖起了大拇指,“真厉害,还是经理呢!”
她红了脸,有些忸怩,“其实就是小业务员,名片都这么印……”
“养父姓赵?”我收起了名片。
“嗯,他们都是好人,名字里还保留了我的姓。”
“叔叔阿姨还好吗?”
她神色一暗,“我中专毕业那年,两个人出了一场车祸,都去世了……”
真巧,养父母竟然都没了。
这就让人想调查她的身世,都犯了难。
“不好意思。”我说。
她用力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没事儿,四年多了,我就是这个命了!”
“别这么说……”我安慰了几句。
太阳开始烤脸,我问她在哪儿住,她说和同事合租的,是个大杂院,不远。小说
她又问我在哪儿住。
我说就在前面柳荫街,过去看看?
她站了起来,笑道“改天吧,我得赶快回去了,不然上班该迟到了!”
“那行,哪天来家里,哥给你做好吃的!”
“嗯!”
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她。
她走了,迈开长腿,倒退着和我摆手再见,脸上都是微笑。
布丁摇晃着粗大的尾巴,一步三回头。
虎子呜咽着,不住地用下巴怼我,怪我破坏了它的好事。
我没心情搭理它,点了根烟,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往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发酸,胸口也堵得慌。
二丫没死,我真开心。
可为什么又高兴不起来呢?
儿时的两小无猜,如今却只剩下了各怀鬼胎,彼此似乎熟悉,却又感觉十分陌生。
如果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她不是西安孙氏三兄弟的人,不是梁上的蒙面女孩儿,我一定会接她回家,余生像对亲妹妹一样。
我会亲手为她穿上嫁衣,再奉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我会祝福她永结同心,余生幸福到老。
可残忍的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过去的不会再来,真回来的……
也不会完美。
人生从来不售回程的车票,走过的路只有痕迹,伤过的人只剩下遗憾。
如果还有一丝感叹,终究也会随风飘逝。
有些真像没那么美,它不会在某一天破茧成蝶。
相反,它更像是从骨缝里长出来的痈。
终有一天,它会刺痛、鼓起、穿破皮肉,流出淡黄的脓水,恶心的让人作呕。
二丫,也就是宁蕾,她就是那个蒙面女孩儿!
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接近我而已。
她恨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恨我,因为看到那个怨恨的眼神时,孙家三兄弟还没死。
是怪我把她放在了派出所门口吗?
可那年我才11岁,尽管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一些,可毕竟还是个孩子。
虎子老实了,默默地陪着我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