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十七回(之一)

作品:《旷世余火录

    上回书说到,墨即与凌度来到小院才刚刚见到阚君,身后这就有人追来。


    两人正在踌躇之际,忽觉耳边生风,回头再看,阚君站在屋顶上向两人招手。墨即与凌度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跟随阚君上了屋顶。


    老鸨子见状神情瞬间狰狞起来,看来也是才知道阚君竟然还有这个本事,仰头叉腰对着三个人破口大骂。


    阚君无奈地摇摇头,抬手为墨即二人指了一个方向,自己几步就越过院墙。


    院墙内外,如同两个世界。喧嚣声响被皇都的夜风隔绝,脚下瓦片相撞泠泠作响,衣袂聚散、裙摆翻飞,都有豪情无比。


    墨即踏着风,畅快地哈哈大笑。好像心中无穷的少年意气,都随着笑声荡漾在无数日夜、流淌向千门万户。


    “阚君姑娘好身手!”墨即笑道,“看来贺宜确实是瞎操心了。”


    阚君闻言也笑了:“可说是呢。他呀……”


    少女的话没说完,墨即一挑眉,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那点儿情愫递送。


    阚君的衣裙如莲如荷,却分毫没影响行动。她步履轻巧地踏过几个屋顶,最后一跃到了背巷之中。墨即与凌度紧随其后,衣摆随着风飞舞半晌才翩然落下。


    三个人落了地,墨即再看,这才反应过来,此处正是他刚才翻窗而出时落下的地方。


    “这条后巷通到对面枕虹泉的小倌馆,咱们就从那边脱身。”阚君说道。


    这倒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墨即满以为枕虹泉有这么一座青楼就够排场的了,可没想到就连街对过儿那座小倌馆也是人家的产业。


    走到此处,墨即这时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颇有些无奈地对阚君说道:“阚姑娘,有一事或许还要劳烦你给指点指点。来的时候我的剑让他们给解走了,不论怎么说还是得去找回来。你知道该上哪去寻吗?”


    阚君听闻此言也没有多意外,只是点头:“这是她们惯用的招数。客人的兵器要是被她们顺走了,通常也都是放在小倌馆。这样,你们先随我去对面,我换身方便的衣服,再带你们去寻。”


    墨即眼瞧着阚君这个利落飒爽的样子,再回想贺宜那副苦命鸳鸯的架势,越想越觉得好奇,于是说道:“阚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尽管问。”阚君的回答简简单单。


    “你是为何会来到昭昱,贺宜又是为何出不了城呢?”墨即问完一想,又补了一句,“贺宜跟我讲了你家里的事……节哀。在下虽然出身大昭,久居旷世,对大昭的事情确实是不了解了。”


    阚君的神色暗了暗,却还是摇摇头,对墨即露出一个略带悲伤的笑容。


    “我爹娘当了一辈子仵作,整日里只和遗体打交道,却无端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按照大昭律法,谋逆之人的子女一律发卖云弦街。既在皇都之内,能随时有人看着,又背了污名,永世不得翻身。”阚君说着,神情变得落寞却决绝,最后那几分强撑的笑意也消失了,“我爹娘也早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想着提前给我找个去处,但我对他们说,我不需要。来皇都的机会我正求之不得。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可是在那之前,我倒要看看,那些位高权重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时间无人言语。三个人的脚步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后巷里,却直让人觉得寂寥如斯。


    墨即皱眉道:“位高权重怎么就能凭空污人清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位卑言轻,总是不免为人鱼肉。权臣明争暗斗,成王败寇,说到底无非为争名夺利,看得多了也是无趣。”阚君苦笑,“至于贺宜为何不能出城,实际也是一样的道理。为官的人家,哪怕就是芝麻大点儿的官,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句话全都没有落在实际的遭际上,可是任谁一听也都明白,贺宜、阚君、肖掷海,实则尽是被朝野争斗牵累了。


    墨即这时候也终于明白,难怪贺宜不愿意去考功名。想来也是这些事情看得多了,自己心里有所取舍。


    “一切都是因为苍家。”阚君冷笑。


    而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了。


    墨即听完心里堵得慌。苍家先祖是大昭的开国元老,人称“护国铁鹰”。但凡是个大昭人,都明白苍家多么位高权重。可是怎么到了如今,曾经的保国世家,却也成了万恶之首。


    阚君不愿多说,墨即也就不再多问。他转而去看一路上沉默到底的凌度,轻轻舔了一下唇边的伤口,发觉伤口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


    “你刚才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要砸店?”


    刚才的事情墨即想着就乐。见凌度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又问阚君:“枕虹泉里是不是真的有个小桃姑娘?”


    阚君闻言,这才从情绪中醒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原本是有的,可是几日前已经被人赎走了。现在枕虹泉确实还有这么一位小桃,却不是小桃姑娘,而是对面小倌馆里的小桃公子。”


    但见凌度的脸色一下就黑了。墨即忍着笑继续问道:“这位小桃公子的花名莫非叫作桃天华?”


    “正是。”阚君乐了,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过,“怎么,二位公子还有这个机缘?”


    墨即也不说话,只是笑。凌度却板起脸,对墨即说道:“太过莽撞了。枕虹泉擅用灵心洲的毒药,我原本是有机会暗查的。让你这样一闹,我还有什么选择?砸店是无奈之举,我须要让幕后的人知道,这等行为不可容忍。”


    “你这人实在无趣。”墨即摇头。


    三个人言尽于此。此时他们正好走出了后巷,左绕右绕之际,阚君带着两个人从后门进了小倌馆。


    正值枕虹泉生意兴隆的时候,厅堂里喧喧闹闹,后门小道空无一人。阚君悄声对二人说道:“二位公子自己随处走走,我去找一身方便的衣服换上,咱们正门口见。”


    说罢她自己走了,墨即与凌度相对无言,只好顺着阚君方才指的方向往正门走。


    要说天底下最能长见识的地方,那还真就要数大昭皇都的小倌馆。来客有男有女,楼里的小倌千人千面,有那描眉打鬓弱柳扶风的,也有那文文气气一身书香的,乃至还有跟墨即一般,一看就是习武出身的。


    墨即看得惊奇不已。他在心神山待了十年,入眼尽是大老爷们儿,可也没见过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男子。凌度走在其中依旧波澜不惊,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一路走着,前头就来了几个姑娘。她们簇拥着一位清秀公子,正要上楼。


    “小桃公子,近来有没有新诗?你看我这新扇子了吗,正是留着等你给我题诗的。”


    墨即一听称呼就来了兴趣。看来人群中那位公子便是桃天华,墨即完全出于好奇,多看了他好几眼。


    “小桃公子,没有你这么偏心的,上次就是她得了你的墨宝。枕虹泉最贵的酒我可开了十坛,这次怎么也该给我一首了吧?”


    “说什么呢,小桃公子那么些恩客,在意你那十坛八坛的?”


    “银子咱们有的是。要我说,小桃公子,题诗都是便宜你了。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人一首,今晚就别想着走了。”


    “就是。我可听说了,小桃公子可不只是擅长作诗,对于其他的……也十分拿手。”


    几个姑娘嬉笑着从墨即身边过去,后头的话越说越直白,墨即在一旁听得都瘆得慌。她们中间的桃天华却不置可否,一直笑得温温柔柔。


    墨即不无感慨地对凌度说:“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两人紧着不起眼的墙根一路走到了大厅,最后停在距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墙角。这里与对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布置,只是舞台上的人不一样。对面楼里的舞台上是一位姑娘弹琵琶,这边儿舞台上却是一位公子在舞剑。


    恰好这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闪身出来,正是阚君换好了衣服。


    “墨公子,现在咱们便去找找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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