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茸像个急症室的医生，奔命于各种疑难杂症。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被他叫到。


    “有请下一位。”


    他一边收拾着手术台上的工具，一边想着终于可以收工了。


    看来这个清洁工的活也没那么好做。


    “医生。”


    陆祁茸听见有人在叫他，抬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


    “在这，你能帮我爬到手术台上吗？”


    陆祁茸根据声音所在的方向垂眸，他看见了一个脑袋。


    没有身体，光一个脑袋，在他脚边一蹦一蹦的，没有头发，光秃秃的。


    乍一看，像个足球。


    这下给陆祁茸长见识了，还真是什么样的尸体都有啊。


    对于这个脑袋，陆祁茸不知道从何下手，最后他拿过旁边的托盘，放在地上让脑袋爬上去。


    他这才把他端到手术台上。


    放到手术台上，陆祁茸才看清脑袋的长相，可以说非常的精致，还有点年轻，约末23岁左右。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脸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任何伤疤，光滑到他不像是一个拳手。


    关键这是跆拳馆下的停尸房。


    一个没有身体，脸上没有任何伤疤的脑袋。


    非常可疑。


    疑惑归疑惑，陆祁茸照例像对待所有尸体那样询问。


    “你是哪不舒服？跟我讲讲。”


    独头尸：“我身体不舒服，巨疼，就好像要了我的命。”


    身体都没了，当然不舒服要了你的命。


    这些阐述语言都是尸体死之前的真实感受，陆祁茸对此并不意外，相反这才是正常的。


    陆祁茸忽悠人有一套，他张口就来：“放心，身体已经快治疗好了，你跟我讲讲你现在的问题。”


    独头尸兴奋：“真的吗，那我要四肢修长，充满活力，最好175以上的男性身体。”


    喂兄台，这里可不是菜市场，供你随意挑选。


    陆祁茸很想送他一句，想的挺美，表面却应着：“别说175，180都没问题。”


    反正这辈子你是不可能有身体了。


    独头尸很高兴，如果他有手不难想象，可能现在他会握住陆祁茸的手疯狂感谢。


    就像感谢再生父母那样。


    “谢谢你医生，像你这样高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陆祁茸笑了笑，勉强他觉得他是在夸自己。


    “对了医生。”独头尸凑近：“你再帮我看看牙齿，疼好久了。”


    陆祁茸：“你张嘴我看看。”


    独头尸：“我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祁茸说：“我们什么病没有接触过，牙疼只是小病。”


    独头尸：“那你做好准备。”


    “我张嘴了啊。”


    “真的张嘴了哦。”


    陆祁茸：“………”废话好多。


    他上手一把搬开独头尸的嘴。


    一瞬间，类似毒气弹的玩意飘散出来，熏得陆祁茸睁不开眼睛。


    陆祁茸脑子有片刻晕眩。


    【精神值下降：5%】


    “医生，怎么样？”


    陆祁茸扶着脑袋，耳朵嗡鸣，有那么一刻他仿佛幻听到独头尸在笑。


    “别人都说我身体难看，牙齿难看。”独头尸问陆祁茸：“医生，你也这么觉得吗？我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随着他说话，嘴里的气味不断往外面扑，这比刚刚独眼手的黑指甲还要臭。


    如果让陆祁茸形容。


    宛如七十岁的老大爷五十年没洗脚，裹着臭脚布，外面再叠几层下水沟里捡起来的臭抹布。


    那酸爽，别提多给力。


    【精神值下降：15%】


    他一个天天跟丧尸打交道的，都快顶不住了。


    比丧尸拉的屎还臭。


    陆祁茸屏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独头尸满嘴的黑牙，一眼望去没有一颗完整的牙齿。


    这是吃了多少糖才会被腐蚀得这么厉害？


    “医生，是不是吓到你了？”独头尸一直在逼逼，每一次他说话对于陆祁茸都是一种折磨。


    在独头尸口腔最深处，他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搬着他牙，凑近去看。


    是蛀虫牙。


    又肥又大。


    陆祁茸简直不敢相信，蛀牙虫能够长得比菜虫还要大！


    不止一只，每一颗蛀牙洞里几乎都住着一只。


    它们看着陆祁茸，就好像看着外来者那样，好奇打量。


    而陆祁茸也在悄声无息中，半个脑袋都伸进了独头尸的口腔里。


    独头尸张嘴张得特别大，五官随着他张嘴的动作逐渐扭曲，只是那双眼睛是带笑的。


    “医生，你觉得我嘴巴如何啊。”


    “嗯，很壮观。”陆祁茸手很痒，身体有股劲在蠢蠢欲动，“先生你是有多久没刷牙了，这也太有年代感了吧。”


    比古董还有历史感。


    “刷牙？”独头尸扯了扯脸上的皮肉，咬合肌突然用力，对着陆祁茸的脑袋就要咬下来，“那用你来涮涮口，如何？”


    独头尸非常用力咬，可他一动不动。


    陆祁茸早有防备，在看见独头尸的那一刻，他就察觉不对。


    在末世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


    “用我来涮口不太好吧。”陆祁茸抓着他的上下牙，黑不溜秋的非常恶心。


    其实陆祁茸内心是抗拒的，他感觉自己要洗八遍手，但是现在这玩意想吃了他，陆祁茸没有别的选择。


    突然，他手指青筋暴起，向两边撕拉。


    说实话被这玩意涮口，那他宁愿回去当怪物的屎。


    独头尸疼得龇牙咧嘴，“该死的人类，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陆祁茸一用力把他嘴角撕开，沿着向后一扯，滋啦啦的声音，像是在撕一块烂布。


    独头尸从喉咙嘶吼出痛苦，震耳发聩。


    “啊啊啊啊啊，我的嘴！”


    唰——


    整个头被陆祁茸撕成了两半。


    陆祁茸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两半头颅，无情吐槽：“牙都没一颗好的，你能吃东西吗？”


    “吃你，绰绰有余！”


    两半头颅在陆祁茸眼皮底下，重新合成一体，张开嘴直接咬向陆祁茸。


    要不是陆祁茸手快，差点让他得逞。


    他反手一拳，从头顶锤下，独头尸骨头破碎的声音，嘎蹦蹦。


    独头尸头颅裂开，他疼得像一颗弹跳珠。


    很快陆祁茸看见从独头尸裂开的骨头缝中，长出黑色头发，越来越长，上面粘满了粘液，像是下水沟里的污泥，散发着让人恶臭的气味。


    跟他烂蛀牙一样难闻。


    陆祁茸简直无力吐槽，又不刷牙又不洗头，这是想恶心死谁啊！


    他拿起旁边的钳子和剪刀，对着独头怪就是一顿戳戳戳。


    头发实在太厚，他完全找不到头在什么部位了。


    “该死的人类，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红红，把红红还给我！”


    原来它们是一家。


    难怪都这么不爱干净。


    “喏。”陆祁茸指了指手术台上放着的酒精瓶子，里面沉淀出了一层白色的灰，他说：“你的红红在那，你瞧他现在多干净，白白的，完全不脏了。”


    他的语言激怒了独头怪。


    “我要你给我的红红偿命！”


    头发咻咻地刺向他，那头发又尖又硬，像是一杆标枪，戳在地上能戳出一个洞。


    陆祁茸巧妙的躲开，嘴里还在刺激他。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牙齿，对了，你这头发也要洗洗。”


    “没有那个女孩子会喜欢脏脏的男孩子的哦。”


    “看嘛，你要是及时治疗，做个干净的男孩子，你的身体也不至于截肢，现在成为一个独头怪。”


    陆祁茸的语言彻底激怒了他。


    “你才是独头怪！”


    陆祁茸看见了头的位置，在天花板上，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陆祁茸。


    “你全家都是独头怪！”


    咻咻——


    这次不仅仅是头发飞向陆祁茸，还有又肥又大的蛀牙虫，以及无数能够腐蚀的口水。


    陆祁茸：“………”


    不带这样恶心人的！


    他抄起眼前的手术台挡在身前，啪啪啪——


    无数腐臭口水喷向他，像是在下口水雨，


    “我没有得怪病，我没有得怪病，得病的都是你们是你们！”


    独头怪真的被刺激了，他癫狂的喃喃着。


    “我才是那个最年轻的拳手，是你们让我变成这样的，妒忌我的才能，砍断我的四肢，让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站在擂台上！”


    “我要让你们还我的四肢！”


    哦，原来是得病了。


    在手术台被掀起来的时候，陆祁茸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被撕碎的日记。


    在他拿起的一瞬间，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


    【系统提示：恭喜触发隐藏任务，阅读日记寻找王旭身体消失的原因，拯救他的心病，有几率开启神级任务。】


    神级？


    陆祁茸问：“神级任务能够获得生命值吗？”


    他目前需要保证自己的生命，这是他最关注的东西。


    【系统：800——2000分钟生命时限不等。】


    陆祁茸心下一动，神级任务可真不错。


    只是现在陆祁茸没办法看日记，这哗啦啦的口水还有蛀牙虫快蔓延到他脚边了。


    草，这口水恶心啊。


    大哥文明人不随地乱吐痰。


    他必须得想办法把独头怪的嘴给堵上。


    咕咚。


    是玻璃瓶滚地的声音。


    陆祁茸看过去，是泡独眼手的酒精瓶。


    有了！


    既然你这么在乎那就还给你吧。


    他捡起地上的酒精瓶，趁着独头怪喃喃自语得间隙，陆祁茸站着出去。


    “独头怪看这边！”陆祁茸把酒精瓶抛向他，大喊着：“别让瓶子掉下来哦，那里面可是你的红红。”


    独头怪一听，赶紧用头发去接，但因为头发上全是污垢很滑，最终可能落地摔坏，他没手没脚，只能用他的嘴来接。


    他叼住了瓶子。


    世界瞬间安静。


    为了接瓶子，独头怪从天花板上滚到了地上，陆祁茸走过去把他捡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义。”


    独头怪恶狠狠地盯着他，少来套近乎，他可不吃这一套。


    陆祁茸指了指他嘴里的瓶子，“别用力哦，这个是玻璃做的，一咬就会咔嚓——”


    “碎掉。”


    独头怪不敢动了。


    怕他头发出来搞事，陆祁茸把刚刚在系统里面买的酒精拿出来，将独头怪的头发泡在酒精里。


    系统的酒精比市面上的酒精浓郁100倍，能够防止细菌滋生。


    从刚才陆祁茸就发现，独头怪的头发并非只有头发，更多是黑霉菌凝固，所以才会硬邦邦。


    头发一放进去，滋啦滋啦！


    像是在炸酥油饼。


    独头怪现更是一动不敢动。


    陆祁茸这才拿出纸箱子里的日记，粗粗翻阅。


    4055年3月24号。


    我被灌了激素药，因为我输掉了一场比赛，让场馆失去了很多钱，下一次我不能再输，不然老板要废我一只手指。


    4055年7月1号。


    我被剁掉了一根手指，但明天还有比赛，如果输掉我还会被砍掉一根手指，我不想输，我主动要求吃了激素药。


    这种药很管用，一旦吃了那一场比赛我就肯定会赢。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了赢，为了手指，我必须吃。


    4055年8月29号。


    我好像战无不胜，成为了这里最年轻的打手，我再也没有失去我的手指。


    日记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想起来才记录一下。


    下一篇日记，过了足足一年。


    4056年8月10号。


    我吃了好多好多激素药，我的四肢越来越胀，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但我的比赛还是输了。


    我被砍掉了五根手指，老板说我是废人。


    不，我觉得我还有很多力量，我请求他们给我吃药，我会成为那个最强的拳手，证明给他看！


    4056年9月22号。


    我牙齿变黑了，非常恐怖。


    我不敢笑，一笑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4056年9月29。


    疯了疯了！


    我的四肢没有知觉了，可是明天我还有比赛。


    我吃药吃药吃药，疯狂吃药！


    4056年10月2号。


    天哪！他们要截掉我的四肢！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我才是那个为他们创造利益的人，明明我吃了那么多药，为什么没有用？


    为什么说我得病了，我没有没有没有！！


    是不是因为牙齿，我洗干净牙齿是不是就不是怪物了？


    4056年10月10号。


    我牙齿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越来越黑，怎么办？！！


    不，我真的不是怪物，我没有得怪病，是他们是他们让我变成这样的！


    对，是那个药，一定是那个药！！！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了！


    ………


    日记只有这几篇，剩下的都是王旭的医疗单子，陆祁茸拿起来翻看。


    然后陆祁茸知道为什么王旭没写下去了，因为——


    他被截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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