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曾预言过关于自己的身上一定会有大病的故事，但那其实也是早年间体弱时的杞人忧天，谁又能预料到杞人忧天的事情最终会成真呢？


    幸运的是我已经能将不幸看作是一场未知刺激的冒险，是与众不同的我，注定不平凡的一生。


    在治疗我的心理阴影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安静之所：学校后门外顺着大路走到马路尽头，红绿灯旁有一座座小小的土堆，踏上最高的那座绿草如茵的土堆，能在最高处看到下方驶过的火车，我喜欢坐在土堆上看火车经过，个中原因十分有趣。


    坐在土堆上看着火车，山羊走向我坐在我的身旁，我看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和煦，莞尔一笑，笑容还是那般天真，笑着说道：“今天天气真好，你放心我坐在这只是想看火车驶过，你看车里的人，满含期待驶向下一段旅程，那是希望和未来。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对不对？” 看着他的眼里仅一刹那的欢愉和期待，眼底深处则是对未知冒险的恐惧以及对山羊总会离去最后只剩自己的遗憾。


    我看着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突然开口，言语中充满了担忧：“你还好吧，不要太担心了，也不要多想，会好起来的。”


    看着他的模样，我盘腿坐着，右手撑在草地上，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微微侧过身子看着他，笑靥如花，“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不能接受这些，其实世间本来就是苦难多过蜜糖，我能经历着世间凡人所不能经历或者仅经历其中三两件的磨难，恰恰证明了我非凡物不是吗？人人都曾幻想过成神，但神能成为神不是依靠着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就轻易实现的，而人间里的‘神’自是那些懂人之苦的人，不经历苦何知苦为何物呢？”


    坐在我身旁的他紧锁眉头，眉骨更加凸出，显得那深邃的眼窝更添冷冽的美，饱满的朱唇微张：“你在想什么呢，还自诩为神，从未见过你这样张狂的病人！”他的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神态也轻松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忍俊不禁。


    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手心翻上，在我的手心里放了一颗糖果，还是那个用玻璃糖纸包裹着的糖果，我拆开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甜味激活了大脑内的“奖赏系统”，分泌出了令人感到快乐的多巴胺。


    我透过糖纸看着眼前的风景，棉花糖似的白云在糖纸的晕染之下变得色彩纷呈，透亮如托帕石般的湛蓝色天空被渲染成一副瑰丽多彩的画卷，世界像被一个巨大的彩色泡泡包裹住，即使是灰墨的电杆也被覆盖上一层面纱，在这个世界里的我如同身处在童话故事里的桃园岛一般。


    “很多年前，我也看过这样美的天空，那个时候，我是透过一扇很美的琉璃花窗看到的。”放下了糖纸，我冲他浅浅的笑着。


    “你知道吗，初次见面时，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我知道你只是幻境中的存在，但还是觉得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我已经习惯了遮掩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真实的想法，而当我每次想要说出真实的情感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动作，那就是在说话的时候会用左手环住自己的腰，手指不自觉搓着自己的衣服，而右手则将肘部搭在左手的手背上，掌心托住右腮，手指把玩着耳后的头发，歪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对方又游离其他的地方，双眸似鹿，或微露皓齿，或抿嘴微笑，但笑起来的时候总能隐隐看见小小的梨涡在刹那间出现在我的脸上。


    没想到我的话语令其突然严肃了起来，他用那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我，他的眼神之于我就像一个瘾君子眼里的药物，而站在他面前的我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被那个如吸引物般的眼神吞没。


    他紧紧盯着我，缓缓说道：“有没有可能不存在幻境，又有没有可能我不是……”


    我打断了他的话，交叉的双手搭在我的肋骨上，低着头看着地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得小草们，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平心静气地缓缓说着：“你不要说，我知道，但我不管你从哪来，不管你是黑的还是白的，也不管你会带我去向天堂还是地狱，我只在乎我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


    “谢谢你，你一直这么好，谢谢你一直当我是好人。”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不尽。


    因为身高的差距，我只能抬头看着他，我把嘴一抿，翘起的嘴角左边幅度大过右边，眼神似笑非笑看不出一点情绪，就这样歪头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眼神飘移到侧前方驶过的火车头看了一眼后，笑着说：“也许我们是一样的呢？”


    说完我将右手掌搭在左手掌背之上，扶在我的胃上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手，就这样微露贝齿笑着，甚至肩头也微微颤了颤。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还是那一副严肃而郑重的表情，他急迫的反驳我：“不，我们不一样，如果我们一样的话你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你的这条路上你有无数的机会用利剑献祭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但除了少数之外其余人你都用你的善良去包容了他们的过失，你带着来自天堂的光芒，所以我特别难过，难过于如天使般的你会遭到这样的经历，你经历的太多了每一步都太难了，但你还是这般在内心里坚定你的纯真和善良。”


    就如同他的坚定一般，我倔强的不肯在言语上认输，应该说我偏执的追求那点口舌之争。


    我环抱双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一面带着光亮，另一面身处黑暗，相互缠绕相互纠缠，有天堂就会有地狱，莫比乌斯环不能没有反面自然也不能没有正面，人也一样，善恶总是联系在一起的，不可分离的，就看你在这一刻看到的我是哪一面了？”


    即使表情再掩饰也掩盖不了我的语气中的争强好胜，非要争一时之快的紧迫感。


    “好了，不要在这里和我争来争去了。”他突然怒发冲冠，吓了我一跳，我瞬间露了怯，但高傲惯的我突然眼神紧盯着他，他的语气也柔了下来，“现在你要优先治好自己的病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一个美妙绝伦的地方，让你能自在快乐的生活。”


    他都这般说了，我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即使知道他的意思，了然于心，还是甜美娇媚的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这样，我和他一直坐着静静看着风景，从白昼之至黑夜降临……


    “之前从大动脉附近做手术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一些害怕的，害怕自己就躺在手术台上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个时候我还写了遗书呢！一封给家人、朋友，一封给你，给你的那封我放在了常去的咖啡厅里，我当时就许愿，如果我离开了，那我的灵魂也要在世间飘荡着，保护我所爱的人。”


    沉默许久之后，我突然开口眼含笑意说着一些之前的事情。


    他转头看着我，我没有再说其他的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拉起我的手，“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昼消失，黑夜袭来，地狱之门开启，我站在门前，遥望天空，星空中闪耀着天堂的大门，我毫不犹豫踏进了……


    为您提供 今巫 的《一纸琉璃》最快更新


    玻璃纸的世界（下）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