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作为全球连锁的私立妇幼医院，付钱即享的顶配向来是它的招牌，不管你是平民阶级还是权贵阶级，金钱是获取对应服务的唯一方式，过硬的金钱交换过硬的服务——这也成了它打造过硬口碑的要素之一。


    至于另一要素，则是它对每一位顾客一视同仁的尊敬。何为顾客？答曰：产妇是，新生儿当然也是。


    “哇，这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宝贝啊……”


    轻轻擦拭婴儿的面颊，助产护士忍不住感慨这个小家伙的容貌。白色的胎发，湛蓝的眼睛，即便是初生婴儿，皮肤却不像其他孩子那般红皱，已经能从五官中窥得他未来的绝世风华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能为这样一个孩子服务，也算是沾到了一点来自神明的福泽吧？


    一旁的同事小声提醒她：“擦好了就快点送到母亲旁边吧？让母亲抱抱小宝贝，等下就要统一带去育婴房啦。”


    “嗯，说的也是呢。”她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抱起小婴儿，笑着将他送到了疲惫却难掩风姿的女人身边，“来~这是妈妈哦~”


    女人艰难地侧过身，柔美的蓝色眼睛认真注视着臂弯里的婴儿，纤长的手指带着丝缕的凉意，小心碰了碰他的面颊，似笑又似哭地叹了一声：“真好啊……”


    真好啊，她终于是生下了自己与所爱之人的孩子。


    真好啊……五条家，没有在她这一代断代。


    只能说，没有【六眼】之后，虽然免于遭受它带来的折磨，但信息的接收量也完全没得比，五条悟觉得自己现在跟盲人摸象没什么区别，看得到，但是一头问号。


    就比如说，为什么这个产房里，人人都带着动物来上班？


    准确来说还不是“真实的”动物，更像是一种动物形态的“概念体”……员工有，他这一世的母亲有，但是他自己没有，他现在也不会说话，所以并不能搞清楚这些“动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猜到它们可能和这些人的精神状态有关联。


    比如他母亲枕边就趴着一只小巧的卷毛猫，疲惫的神态与她本人如出一辙，就连关怀他的眼神都极为相似。


    不过这些都可以往后放放，当务之急是感应诗织的位置，并尽早唤醒她……一想到这件事五条悟就觉得心口疼，既是是情绪上的心疼，也是体会上的心疼。


    两人临终前，诗织与他在德累斯顿石板的见证下缔结了龙与骑士的契约，算是正大光明地走了后门。脱离了肉-体的龙魂无法停留世间，为了能让他一同轮回，诗织又争分夺秒地把她的【轮回】规则一分两半，借着龙骑契约的便利成功转移到他的身上。


    只是，分割规则的痛苦不亚于把心剖成两半，更何况作用于灵魂的痛苦对灵魂感应的他们来说只会疼痛加倍，她疼，他也疼，然后她更疼，他也跟着更疼……疼起来没完没了，而这种概念意义上的疼只能硬抗至仪式结束。


    如此看来，仪式是成功的，他已经重新诞生于世——五条悟一边开动自己的小脑筋，一边努力与身体本能的困意作斗争——那么“世界”提到过的，对应代价也应该落实了。


    仅有一半的规则并不足以让诗织苏醒……所以每次轮回必定是他先醒来，然后，由他去唤醒她。


    按理来说他们会降生在极近的地方才对……新生儿的能量太弱了……根本感应不到她的位置……还是说她还没降生？Zzz……


    不行！不能睡……Zzz……


    诗织……Zzz……


    “宝贝睡着了呢~”


    “要带到育婴房了是吗……麻烦你了。”


    见护士轻手轻脚地把襁褓抱了起来，卷毛猫从枕头上撑起身来，跟着走了几步，恋恋不舍地望着。见状，一只蓝色雀鸟从护士的肩上跳下来，伸开小翅膀安抚地拍拍猫咪。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等您休息好了就可以去接宝宝了哦。”


    卷毛猫安顿下来。女人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育婴房里的温度暖而不热，充盈着非常舒适的氛围。护士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在踏入这片区域后，肩上的蓝色雀鸟惬意地抖了抖羽毛，主动飞向前方，落在了一只单腿站立的白鹤身上，用小小的喙部梳理它脖子上的羽毛，显得很是亲昵。


    正在无声观察某个孩子的护士长抬头看向这边，招手示意她过去。


    点点头，护士抱着怀中婴儿走到护士长的身边，还没等小声说些什么，原本熟睡的婴儿突然奋力挣扎起来，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让她差点没抱住他，多亏了护士长搭手才免于意外。


    “怎么了这是？”蓝色的雀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惊慌失措地在护士的肩膀上跳来跳去，“是不舒服吗？”


    “不，不是。”护士长从她的怀里接过这个皱着小脸拼命挣扎的孩子，凭着直觉松开了他的襁褓。终于摆脱了束缚，小婴儿挥舞着藕节一样的胳膊，奋力伸向一个方向，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始终够不到，急得开始蹬腿，明摆着拼尽全力也要朝着那个地方靠近。


    那个地方……护士长看向那只育婴车里沉睡的婴儿。


    她是个难言的特例。


    但现在，或许会成为奇迹。


    护士长将怀中奋力挣扎的男婴抱牢，试探着将他凑近那个沉睡不醒的小女婴——仿佛感受到了彼此距离的不断缩短，将醒未醒的男婴安稳下来，用自己尚未完全舒展开的稚嫩手指触碰到了女婴柔软的面颊。


    像是露水给草叶一个清软的吻，一个半圆找到了另一个半圆，欢欣满足地打了个招呼。


    护士长瞪大了眼睛，护士屏住了呼吸。只见，如同湖面泛起潋潋涟漪，沉睡的小女婴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纯黑的眼睛，抬起小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脸侧的那只小手，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无牙的笑容。


    原本淡定站岗的白鹤不知何时站在了育婴车的旁边，伸长了脖子惊喜地看向里面的小女婴。


    “醒……醒了！”


    这奇迹一幕迅速传遍了整个医院，虽然明面上没有将两个小宝宝捆绑在一起，但护士们私下聊天时，都忍不住将他们称为天生一对。


    毕竟真的很像童话里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的那一幕！


    只是两个小主人公都太小了，打了个招呼就又睡过去了，睡着了也不忘手拉手，护士长便干脆把两人的小床挨在一起了，这才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各睡各的。


    由于场面过于可爱，医院内又禁止偷拍，一时间监控室里天天有忙里偷闲的护士短暂到访，就为了亲眼看看两个小宝贝隔着小床板头挨头睡觉的样子。


    修养中的五条枫当然也听说了自己的儿子唤醒了一个小姑娘的事，放下手中的茶杯，虽然对那个孩子有些好奇，但也清楚医院的规矩，于是折中问道：“我能约见那个小姑娘的母亲吗？这个应该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护士长笑了一下，温和道：“不违反，医院并不阻止家长们互通有无，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传达。”


    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卷毛猫的毛，柔美的女人点点头，“麻烦你了。”


    育婴房内，白发的小婴儿睡足了觉，正是精神饱满想做点什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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