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 比绵绵想象中更加慷慨。


    一开始，在巨龙提议玩猜金币的时候，绵绵只以为他是在向自己炫耀财富。


    毕竟所有的童话故事里, 巨龙都爱财如命。


    但绵绵没想到的是，第一把, 自己猜中是双数后，巨龙竟然一把把有绵绵膝盖那么高的小金币堆推了过来, 差点把绵绵给淹了。


    浅棕色的龙眼睛一弯，笑眯眯地说道：“收下吧, 这是你猜中的奖励。”


    绵绵：“……”


    绵绵吓得退后一步，他惊恐地问道：“什么意思？这是我的买命钱吗？”


    “不是。”巨龙解释道, “只是你玩游戏赢得的奖励而已, 用不着羞怯——小可怜儿，这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币而已。”


    亿点点金币而已……


    绵绵为自己的没见过世面感到羞愧。


    金灿灿的黄金晃花了他的眼, 他挣扎道：“可是我不能……”


    “别扫兴, 乖乖。”巨龙的声音愈发的温和, “别让游戏停在这里……老实说，我现在有一点不开心了, 很想跳个海……”


    他巨大的眼睛上有两道椭圆的流星状骨头, 绵绵猜测那应该是他的眉头——虽然只有眉骨没有毛。


    现在, 那眉头轻蹙着, 绵绵愣是从他的龙脸上看出了丝丝忧郁。


    绵绵一时没反应过来，龙跳海根本不会怎么样的, 他只记得和大祭司约定的工作内容, 害怕巨龙当他面闹自杀——那么大一只龙，要是闹起来了，自己肯定拦不住。


    搞不好混乱之中还会被踩死。


    绵绵顾不上害怕, 立刻跑到他爪子下面，轻轻抱了抱巨龙比他人还粗的脚趾，哄道：“您别这样，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我陪你玩！”


    巨龙状态的雷切要用力绷住，才能使自己不咧开嘴巴，笑出声来。


    绵绵好单纯、好可爱、好柔软，他像一朵天上的云，雷切最喜欢的那种青空下的蓬松洁白的云。


    远远看着像一个香香的舒芙蕾，钻进去，缥缈的雾在鳞片上游走，流动着的温柔的风会让雷切舒服到发出龙吟，但他从前怎么也抓不住那些云和风。


    但现在，绵绵抓住了他。


    巨龙几乎用了生平最大的忍耐力，才没让自己心脏中的火焰升腾到全身，然后从鼻子里喷出龙息，灼伤可爱的老婆。


    “哦，好吧。”巨龙装模作样地说道，“既然是你要求的——你希望陪我玩一会儿游戏。”


    “是的，我希望陪你玩一会儿游戏。”绵绵配合地说道。


    说完，他跑回刚刚巨龙给他的金币堆前，一屁股坐下，意思是他决定继续刚刚的猜金币游戏。


    巨龙满意了。


    他再次用尾巴卷来一堆金币，分成两份，要求绵绵猜。


    不必精确到数量，只用说是单数还是双数，胜率正好是二分之一。


    因为数量庞大，每玩一把，绵绵都不得不仔细地数上好久。


    一边扒拉一边数，不光耗脑子，还耗体力。


    “什么声音？”绵绵用手背抹了抹鼻尖上的汗，问巨龙，“是您在唱歌吗？”


    “是的。”巨龙矜持道，“你让我心情变得很好，所以我在很小声地哼歌。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绵绵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很好听，虽然我听不懂，但是真的很好听。”


    “谢谢。”巨龙弓起背，轻轻抖了抖翅膀，因为已经熟悉了的原因，绵绵没有被吓住。换了个姿势后，巨龙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容我提醒你，你还记得你刚刚数到哪儿了吗？”


    绵绵一怔。


    他呆呆地盯着龙吻明显弯起的巨龙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即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开始从头数。


    刚刚，雷切都以为他要生气了。


    可绵绵没有，他只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低下头重新来过。


    绵绵是真的把“逗巨龙开心”当成了工作在做。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好脾气的人类男孩啊。雷切心软软。


    于是他趁绵绵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滚了枚金币过去——他一早就知道是单数还是双数。


    他想让绵绵赢绵绵就赢，想让绵绵输绵绵就……嗯，雷切哪里会真的让绵绵输给他金币？


    控制自己放水不要太明显，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了。


    那么可爱的老婆，巨龙只想把所有金币都塞到他柔嫩的肚皮底下。


    不过大概是塞不下的，这是一个大问题……


    那就让他坐在金山上面好了。


    雷切美滋滋地想着。


    ……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三把游戏结束，绵绵发现，他赢了一小座他人那么高的金山。


    它就那么矗立在绵绵的边上，绵绵坐在地板上仰头望着，内心无比震撼。


    绵绵：“……”


    这个世界真的过于慷慨了！


    巨龙先生，您真的太富有了！


    游戏结束，见巨龙的心情好了很多，绵绵终于正色道：“巨龙先生，和您一起玩游戏真的非常开心，但是这些游戏道具我并不能收下。”他指了指身边的小金山，“我有固定薪水，这些太超过了。”


    绵绵总有一种，他在骗独居老人的错觉。


    类似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心机omega伪装成小保姆，偏养老金很高的老年人结婚，在房产证上加名字，还要人家把所有积蓄都转给他的那种妖艳贱货坏omega！


    绵绵不干这种事。


    尤其他知道，他的雇主巨龙先生患有抑郁症。


    “可是这是你赢来的。”雷切说道。


    他都没有直接送，而是用玩游戏的方式输出去，已经很有诚意了，怎么老婆还是不接受呢？


    巨龙爪子指了指后面的金山，说：“这些只是我财产的很小一部分。”


    绵绵点点头：“您真的很富有。”


    “所以我给你的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巨龙继续说道。


    “您可以很慷慨，我却不能很贪心。”


    “……”


    这下，雷切没话说了。


    着急！想送礼送不出去真的好着急……等等。


    巨龙眼睛一眯。


    为了不吓到绵绵，他非常缓慢地站起来了一点，往旁边挪了挪，把身后的金山尽量完整的露出来。


    绵绵这才看到，金山的底座，基本是用那种一看就是藏宝箱的大铁箱子打底的。


    金山的下面都是比较大件的东西，而四周散落的是璀璨的宝石。


    看得出来，巨龙先生有自己的审美，因为这座金山被他堆成了渐变色——上面纯金，下面彩色。


    巨龙突然严肃地说道：“绵绵，我希望你明白，你是为我工作，是我雇佣了你，安……大祭司只是一个中间人。”


    “嗯。”绵绵应下，听他继续说。


    “龙是非常信奉誓言的生物，刚刚你答应我玩游戏，那么你就必须尊重输赢。你赢了，却不愿意带走这些金币，我也可以理解。”巨龙缓缓说道，“但你必须带走一件别的东西。”


    “哈？”


    “违背誓言的龙，会受到神的处罚，如果你什么都不带走，恐怕我命不久……”


    他还没说完，就被绵绵急急叫住。


    “停！”绵绵大声说道，“巨龙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去选一件东西带走。”


    那么大一只龙，眼瞅着要开始闹死闹活，绵绵真的受不了。


    他赶紧跑到金山面前，蹲下，扒拉起来——随便带个不值钱的走好了，免得巨龙先生不依不饶。


    绵绵开始翻找。


    油画不行，怕是古董。


    宝石不行，太贵重了。


    珍珠不错，作为备选。


    珊瑚……珊瑚太大了，搬不动。


    就在绵绵准备带着一颗他能找到的最小的，但也有他拳头那么大的粉珍珠告诉巨龙，他要这个的时候，突然，他看见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东西。


    说是不起眼，但在一堆闪亮的财宝面前，不起眼的东西反而显眼起来。


    那是一张印有一个小小爪印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没有任何文字，爪印则类似鸡爪。


    绵绵想，这搞不好是巨龙先生以前出去劫掠的时候，不小心带回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他举着那张羊皮卷，对转了个身，盯着他的巨龙说：“我就要这个好了！”


    雷切沉默半晌，问他：“你确定就要这个？”


    财大气粗的巨龙先生这么问，所以，应该是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吧，符合绵绵觉得羊皮卷是一张废纸的猜测。


    “对！”绵绵笃定道，“就要这个，我喜欢这个。”


    “好吧，它是你的了。”大龙脑袋点了点。


    决定好要带走的物品后，天空已然泛起了暮色。


    大门自动打开，巨龙告诉绵绵，他可以下班了。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吧。”巨龙说道。


    绵绵已经不怕他了，答应得很痛快。


    临走前，他望了一眼神殿，总觉得巨龙先生看他的眼神非常温柔。


    我怎么会觉得一只龙温柔？绵绵笑了笑，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抛诸脑后。


    他把羊皮卷叠放进腰间的荷包，蹦蹦跳跳地往山洞的方向走。


    下班总是叫人愉快。


    在他离开后，神殿的大门缓缓合上。


    空间一阵扭曲，雷切从龙变回了人。


    他脸色扭曲地扭了扭脖子——在窝里睡觉还好，保持着一个姿势趴了一下午，他浑身的骨头特别僵硬。


    但能和老婆玩这么久，雷切还是非常开心的。


    雷切一个响指，门口的小金山瞬间位移，和大金山融在了一起。


    “最值钱的都被他拿走了，明天玩点别的好了。”雷切喃喃自语，“我们绵绵真聪明、真有眼光。”


    竟然直接把神殿的地契给拿走了，这是雷切都没有想到的。


    但他不打算抵赖。


    反正都要结婚的，就先把房子过户给老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