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雨磅礴中，一个女孩将外衣顶在头上，拖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向山洞。


    天上落下倾盆大雨，豆粒大的雨毫不留情滴落在树干、地上，泥土飞溅。若是忽略丧尸吼叫声，倒是有几分像是森林徒步。


    秋棠把男人放在地上，将已经淋湿的外衣随意放在一边，借着光打量男人。


    像是画一般的脸，清纯美丽，和出水芙蓉没什么区别。单看脸，男人或许柔弱了些，但是他身高目测有180以上，被雨淋湿显露出的身材结实，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


    人畜无害的脸具有极大迷惑性，可他本人完全是无害的对立面——当着一群丧尸，把已经放弃求生的秋棠救走。


    落在手上的食物跑了，那些丧尸自然不会这么快放过他们，追在后面又吼又叫，可是还是没能追上他们。


    这已经够说明他的厉害了。


    雨无休止的继续下。


    秋棠泄气的坐在山洞中，望着山洞外的天空出神。


    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二十一世纪混吃等死的工作党，好不容易接到新的工作，去帮助已经去世的富豪妻子收拾富豪的遗物。


    秋棠是一位遗物收纳师，这是一个新兴的职业，很多人并不知道，也很少会有人主动找到她们。


    她接到这个工作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工作完成已经半个月了。


    富豪东西多，秋棠昏天暗地的收拾了一天，婉拒富豪妻子的好心留饭，赶时间去坐收班车。


    也许是脑子真的不清醒，在看见一个闯红灯即将被车撞的小孩时，秋棠下意识的上前将他拉开，然后自己“碰”的一声，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又瞬间流动起来，无数的声音如同奔涌的瀑布涌现。


    “天啊，快叫救护车！”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在路上乱跑！！”


    “才二十多岁的姑娘啊！造孽啊！”


    “......”


    有人拨打医院电话，有人一边啧啧啧一边拍照，还有被吓呆不停哭泣的小孩......


    “好吵，停。”


    “停。”


    秋棠无助的张开嘴，没有任何声音。


    源源不断的血从她脑袋上涌出，一路蔓延到手指尖。她艰难的把抬起，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鲜血一点一点滴落。


    “滴答，滴答......”


    意识越来越淡薄，她像是被抛到空中，很轻，很轻。


    直到她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像是放了很多天没有处理坏掉的肉，一股一股臭味散发在空气中。


    自己是被丢进垃圾堆了吗？秋棠皱眉，随即睁眼，然后和蹲在她面前的丧尸大眼瞪小眼。


    她又默默的闭眼——肯定是因为姿势不对，她不就被车撞了一下吗？怎么眼前还出现了幻觉。按照现代社会的发展，她应该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醒来。再不济，也应该是火葬场。


    怎么就跑到野外来荒野求生了？面前蹲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几秒，秋棠再次睁眼，眼前的丧尸慢悠悠巍颤颤把手伸到她面前，似乎准备检查她到底有没有完全死。该说不说，这丧尸还挺礼貌。


    秋棠没管身下的泥土，翻身一滚，离开丧尸。


    人类的幻想是很强大的，至少这丧尸的模样和影视剧里呈现出来的别无二致。躯干青黑干瘦，双目无神，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秋棠晃眼一看，才发现这只丧尸已经没了一只眼睛 ——他右眼空着一个窟窿，还带有碎石和折断的树枝。很显然，丧尸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秋棠没来得及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撑起身之后迅速往后挪。身后的丧尸意识到自己的猎物即将离开，一改之前的缓慢，快速冲向她。


    耳边风声阵阵，脚下的树枝被踩断发出声响，秋棠无暇顾及，只想能超过身后的那只丧尸。


    谁白捡一条命也不想死吧！秋棠暂时不想换物种，也不想被丧尸咬。


    尽管秋棠已经很努力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在穿越过来之前，秋棠是一个不爱出门也不爱运动的宅女，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虽然是在末世求生，但是体力也没有比她好多少。


    负负相加，导致秋棠还没跑多远，就感觉肺里火辣辣的，呼吸变重，脚上像是灌铅。


    她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全靠意识撑着，只有跑快点，再跑快点这一个想法。


    身后的追逐声变得越来越近，那嘶吼仿佛近在耳边，秋棠弯腰埋头猛冲，争取继续拉大距离。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原本还有一丝生机的森林变得沉闷，空气里的腐尸气息也越来越重。


    身后的独眼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发出更为凄厉的叫声，像是被逼进绝路的动物，强撑着发出最后的嘶吼声。


    人类的好奇心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哪怕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好奇心依旧占了上风，驱使秋棠往后看。


    独眼丧尸站在原地，右手一直在身旁左右挥动。


    意识到丧尸没有追上来，秋棠这才慢下步子，开始观察起四周。


    现在的天气很热，怎么说也不该是秋冬，但原本应该绿意盎然的森林却显现出颓势。她醒来的地方稍微好些，现在这个地方完完全全是将死之态。


    旁边有一棵快要掉完叶子的树，秋棠走近，发现大部分树根都漏在表面，一层黑色的不明物质覆盖在上面。


    是草木灰？还是那些专门种树的肥沃泥土？她不知道。


    独眼丧尸依旧保持挥手的动作，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秋棠蹲下，指尖轻捻一点黑色物质。


    有点软、有点粘，还有一点腥味。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紧接着慢慢往后退。


    从她停下开始，就一直有丧尸的嚎叫声，她一直以为是独眼丧尸的叫声，但是一个丧尸的叫声，怎么会如此，如此的像交响乐团？


    这些黑色物质其实到处都是，包括她现在踩得泥土上也是。


    那是血。


    秋棠迟钝的想到，有很多丧尸，在结伴寻找唯一的活人——自己。


    经过和独眼丧尸的追逐，现在秋棠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自暴自弃的想，不如直接让独眼丧尸咬自己一口，加入丧尸大军。


    本来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技能，现在到了末世，多半是活不下去。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拖着自己的面瘫脸，下定决心向独眼丧尸走去。


    给他咬左手还是右手呢？秋棠默默思考着，希望不要太痛。


    成群的丧尸离秋棠的位置越来越近，同时，秋棠离独眼丧尸也越来越近。


    “给你咬——”


    “你没事吧？快跟我走。”


    就在此时，一条腿扫向丧尸，丧尸被迫后退好几步。


    那人拉住秋棠的手，转头看向她还有背后的丧尸。


    他头发被汗打湿粘在脸上，看向秋棠时眼波流转，脸颊微红。


    还很年轻？秋棠抑制不住的想，虽然在末世，身上略有些狼狈，但独具一格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男人力气很大，基本上是拖着秋棠往前走，秋棠又累又饿，跟不上他的步子。


    丧尸群肉眼可见的快速移动起来，男人转头小声说：“抱歉。”


    接着男人把秋棠抗在身上全力向前奔跑，秋棠被颠的魂都快飞出去。她艰难的看向身后追上来的一群丧尸，心想还好自己什么也没吃，不然早晚得吐出来。


    ......


    “额嗯~”


    秋棠从回忆中缓过神，看向还在发烧昏迷的男人，她拿出自己的外套，比划一番，又摇摇头。


    接着她默默的把男人身上的衬衫从下摆解开一颗扣子，用尽力气想要撕一块布用来冷敷。


    很不幸的是，衬衫质量很好，秋棠用尽力气也没撕下一块布，反而是把男人吵醒了。


    男人：......


    秋棠：......


    秋棠一脸淡定，脸上毫无尴尬的神情，淡定自若道：“你醒了？”


    男人发烧很严重，尽管醒了，但也只是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接着低头看向她握住衬衫一角的手。


    秋棠：......


    看不出来你还挺敏锐的，她默默的松开手，假装什么也没做过。


    他可能是被秋棠的反应震惊住，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左手——


    秋棠下意识的侧身，却见男人把左手放在她之前抓住的衣服下摆上，然后用力一扯，扯出一块布，接着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男人眼睛很大，因为生病眼角微红，透出一股委屈的意味，现在又这样懵懂的看向秋棠，她可耻的心动了一下。


    她虽然不是富婆，但是也喜欢富婆喜欢的东西。漂亮的东西谁都爱看，看看又没事，不是吗？


    秋棠说服自己，美滋滋的蹲在旁边把男人当猴看。


    几秒钟之后，他支撑不住又晕过去了。


    秋棠遗憾的叹气，又发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帮男人降温。她迟钝的拿起撕下的布条，站起身准备去山洞外接一点雨水。


    她蹲的有点久，腿都麻了，稍微左右摇晃腿，等麻感消失，秋棠这才走出山洞。


    外面还在下雨，末世的天气很奇怪，虽然雨很大，但是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和无数乌云一起，没有下山的念头。


    森林其实没有很多绿色，秋棠现在的地方可以俯视整座森林，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醒来的地方是森林为数不多还有生机的角落，其他大部分树木都黑枯了，更多的沾满雨水也冲刷不掉的血，日复一日，从鲜红变得漆黑。


    不远处有好几处冒着烟的地方，在她接收的原主记忆里，那是基地在焚烧尸体——末日天气太热，处理尸体会专门挑在雨天，可以减少气味的传播。


    末世开始七年，为了防止病毒继续传染，人们已经忘记土葬了。


    毕竟谁也不想已经去世的亲人变成丧尸的口粮，然后不知不觉感染路过的人。


    秋棠先观察了一下天上的雨，在原主的记忆里，只要雨没有奇怪味道，就还是能接触身体的。


    好在他们足够幸运，今天下的只是普通的雨。


    秋棠把布条打湿，重新回到山洞把布条放在男人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后秋棠无所事事的坐在男人旁边发呆，她总是很懒，不然也不会辞去事业编跑去做遗物收纳师。


    男人身体发热还是没有减缓，他的脸很红，像是熟透的番茄，好像咬一口就会爆汁。


    秋棠一边看一边想，要是还不能行的话，就把他丢出去看看淋雨能不能让他降温。


    ——


    夜晚。


    白日的天气还很热，到了晚上温度骤降，秋棠紧挨着男人发烫的身体，企图硬生生扛过去。


    现在是几度？秋棠不确定，她面无表情，看起来降低的温度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才怪，作为新时代摆烂青年，秋棠有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优良品质，简单来说就是咸鱼无所畏惧。


    秋棠把男人的衣服垫在屁股下面，再披着自己的外套，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坠。短短半天，从二十一世纪来到末世，还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她来说还是太累了。


    末世的夜晚很安静，没有二十一世纪人们追求的白噪音，许多动物都已经由于天灾灭亡了。


    只有雨滴落的声音，还有丧尸时不时嚎叫几嗓子。


    秋棠不知不觉间把脑袋搁在了男人怀里，虽然他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是要比秋棠稍微高一点，靠着很舒服。


    半梦半醒间，秋棠听见什么东西在地上挪动的沙沙声，她还没完全清醒，以为自己在家，正准备出声，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的手很大，还有许多茧子，秋棠被刮的脸生疼，她不耐烦的抬头，却发现黑色的山洞外，有一个亮着的点。


    男人把她挡在身后，秋棠发现亮着的点是丧尸的眼睛。


    ——是那只独眼丧尸。丧尸步履蹒跚，显然是艰难找到这里的，他慢慢往山洞内走，期间无数次被石头绊倒，但依旧坚定。


    秋棠身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山洞里有什么是吸引他这个丧尸的呢？


    是人。


    秋棠和男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秋棠头脑紧绷，她不知道男人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半天不吃不喝，现在她对上丧尸毫无胜算，除非逃。


    但是又能逃去哪儿呢？她肯定带不走男人，要放他在这儿等死吗？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秋棠手心冒汗，死死盯着丧尸。


    男人用把手挪到她眼前，轻声说：“别看。”


    “我能打过他。”


    秋棠怀疑的看向男人，心里显然是不相信的。


    丧尸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秋棠的脑子里冒出一道欢快的少年音。


    那声音雌雄莫辨，但是吐字很清晰。


    [你好，欢迎觉醒丧尸遗愿清单！]


    [作为还有意识的丧尸，您生前有想做但没有达成的事吗？您有辗转反侧无法忘怀的愿望吗？告诉我，丧尸遗愿系统真诚为您服务！]


    [不要998，不要99.8，不要9.98，只要你说出你的愿望，我们都会为你达到！]


    秋棠疑惑的看向四周，还没等她弄清楚脑子里自称为系统的声音，周围又响起了另外的声音。


    “你有...看...到...我的...照片吗？”


    这个声音沙哑又缓慢，像是主人用尽全力才能发出的声音。秋棠看向边走边嘶吼的丧尸，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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