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疾步往寝殿走去,冷声问道:“本殿不是说了小殿下有任何情况第一个告诉本殿吗!”


    周林低声请罪:“是属下失职,没有及时察觉到小殿下身体有恙。”


    五殿下现在不想说什么关于处罚的废话,只想知道楼清怎么样了,“卢蔓那怎么说的?”


    周林立即回道:“蔓姐说,小殿下饮食不调,神思不属,再加上心绪不宁,所以才得了风寒。”


    五殿下到了寝殿门口,直接推开门去,结果到了里间却发现本该生病卧床的人在桌子上吃着乳酪。


    楼清见到殿下来,开心地问着:“殿下你来啦,殿下你要吃吗?”


    五殿下一口气堵在胸口,面色不善地看着楼清:“谁给你出的主意?”


    楼清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道:“我自己想的,谁叫殿下你这几天总是躲着我!”


    五殿下根本不信楼清这句话,纵然是楼清自己故意装病,周林卢蔓甚至有可能严霜都是知情人!


    很好,一群人学会撺掇楼清给她下套了!


    楼清悄悄摸摸凑近五殿下,扯了扯她的袖子,“殿下,不要生气了嘛,是我想见殿下才这么做的。”


    五殿下面色依旧不好看:“你可以直接派人告诉我,而不是说自己得病。口中忌讳,万一……”


    五殿下及时咽下了后面的话,唯恐真的应验了。


    五殿下向来是不信鬼神,不信报应的,可如今只是为着“不可言说,恐成真言”,而开始敬畏不语。


    因为关心,


    因为在意,


    因为自己。


    楼清高兴地抱住了殿下,欢喜地蹭着她。


    五殿下抬起了楼清的小脸,面色严肃:“别撒娇,说,知错了吗?”


    楼清乖乖应道:“知错了。”


    五殿下:“下次还敢吗?”


    楼清继续道:“下次还敢……不是,不敢了。”


    五殿下点了点楼清的额头,“阳奉阴违。”


    不一定知错,甚至下次还敢。


    楼清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殿下:“殿下用晚膳了吗?”


    五殿下回道:“还没有。”


    听到楼清生病了,她哪有心思吃饭。


    楼清高兴地拉着她一起:“那正好,我也还没有吃晚饭,殿下和我一起吧。”


    楼清今日晚间似是因为心情不错,用膳不少。


    以至于躺在美人塌上,直哼哼着让殿下揉肚子。


    五殿下神情有些无奈,却还是小心地揉着:“让你出去多走走消消食你不愿意,现在知道难受了?”


    楼清哼唧着不理她,这个时候他就像一只被摸舒服的猫,只想被这个人抚弄着。


    楼清侧躺在榻上,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是五殿下,是当朝摄政王,是顾氏皇朝的主人,她应该高坐御台,俯瞰人间。如今却坐在他的身边,用那双本该指点江山的手给他揉肚子。


    没有什么尊卑有别,没有什么君臣上下。


    就只是因为他吃多了难受,而殿下不想他难受而已。


    因为不想他难受,所以不论是揉肚子这样的小事,还是迁移楼兰这样的大事,殿下都愿意去做。


    ——即使没有回报。


    “好傻……”楼清轻声一句。


    五殿下没有听清:“什么?”


    楼清情不自禁地笑了,拽了拽殿下身前的衣襟,示意她近一些。


    五殿下听话地靠近他,即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楼清想,我没有想错,她真的很傻。


    这般听话,就不怕我包藏祸心,会伤害她吗?


    楼清抬头缓缓靠近,随着距离的贴近,呼吸愈轻。


    然后,柔软的双唇印上了侧脸。


    五殿下双瞳微睁,一向平静无波的面容,难得出现了呆愣的神色。


    “我那日说得是气话,不是真的要回楼兰。”楼清这样说着。


    随后,似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低声道:“你不要把我说得话都当真,有些时候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哄哄我……”


    五殿下动了动喉咙,看向了他。


    半响后点头,“好。”


    “那……那你今晚留下来吗?”楼清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袖子,低垂着眉眼。


    五殿下这次比刚刚还震惊,勉强说道:“你我还未正式成亲……”


    就同床共枕……


    可是,如果清儿真的想要的话……


    楼清听到五殿下这句话,瞬间知道她想歪了,抬眸嗔怒道:“我是说你在寝殿这里休息!不是跟我……你在想些什么!”


    楼清面色发红地瞪着她,五殿下自知失言,只是楼清刚刚才亲过自己,然后就说让自己留下来,怎么看都像是求欢的样子。


    五殿下立刻道歉:“抱歉,我的错。只是,我留下来你睡在哪里?”


    五殿下岔开了话题,点出了另外一件事,“你在这里住了几天才刚刚适应这里,骤然另搬,你一时定不能习惯。况且这已然天黑,这一遭折腾下来,估计都半夜了,难道你今夜不睡了?”


    楼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有些认床的,在殿下寝殿这刚刚习惯,如果今夜突然搬到另外一个房间,铁定是睡不好的。


    殿下既点出这件事,就不可能松口让他大半夜搬出去。


    那怎么办?


    殿下提议:“我可以睡地上。”


    楼清:那还不如我睡地上……我让你回寝殿休息,就是不想你睡书房,如果回寝殿就是睡地上,那我叫你回来干嘛?受罪吗?


    楼清拒绝了这个提议,其后殿下提出可以睡榻上,依然被楼清冷酷无情的否决了,理由同上。


    一时没有好的主意,寝殿就这么静了下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最后还是殿下轻声说道:“我放两床被子,你睡在里侧,可以吗?”


    楼清犹豫着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说出这句话,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明之前才胆大妄为地亲了她,现在却害羞的连应声都不敢看她。


    像一只埋头遮耳的小白兔,让人蠢蠢欲动地戳一戳。


    五殿下捻了捻手指,意有所指道:“你先洗漱?”


    她总不能当着楼清的面去铺床。


    楼清听出了五殿下的话外音,勉强平静地走出屏风,然后就迅速跑向了浴间。


    *


    等楼清回过神来,他已经脱光了泡在了浴桶里。


    同床共枕……


    呜……


    楼清捂着烧起来的脸,怎么就答应了,还没有成亲,就躺在一张床上……


    这……这像什么样子……


    楼清咬着唇,乱七八糟地想着。


    可是一想到同殿下如此亲近,心中竟然是高兴多过了羞涩。


    楼清低斥一声:“真是好不知羞。”


    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想到,答应的这么快,殿下会不会觉得他品性随便?


    想到顾晚宜当初曾对他说得话,楼清心里咯噔一下,若是殿下也认为他……


    不对不对!楼清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能瞎想,殿下待他这么好,他怎么能将顾晚宜之流同殿下相比!


    楼清劝说着自己,心底却渐渐有些不安。


    楼清垂眸看着水中这一副一看便是异国之人的妖冶相貌,故意拍散了。


    本是羞涩高兴的心情,出了浴间却变得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了。


    待走进寝殿,楼清便看见殿下拿着奏折,不知在为什么事烦扰着。


    殿下看着楼清湿着头发进来,微微皱眉,随手放下奏折,温声道:“过来。”


    楼清犹豫了一下,乖乖坐下。


    五殿下拿过了毛巾,细细擦拭着长发,温柔的力道,似是呵护着手中珍宝。


    楼清开口小声问着:“我是耽误殿下办公了吗?”


    五殿下手中动作不停,“没有,晚间无聊就随手拿了几本奏折打发时间。”


    想了想,殿下又补了一句:“今日奏折已经看完了。”


    所以他并不曾打扰到她。


    楼清闻言,心中一暖,殿下真的很在意他的心思。


    擦干了头发,五殿下将毛巾放好,转身见楼清还是乖乖坐在那,略有疑惑:“不休息吗?”


    楼清:!


    迅速爬进了里面那床被子,把头蒙住。


    殿下轻轻拍了拍他,“不要盖这么紧,会闷着的。”


    殿下见楼清似是不为所动,不再坚持,抬手灭了蜡烛。


    楼清听见被子掀开的声音,然后便感觉身边躺了一个人。


    好奇怪,楼清心想,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跳得这么快,跳得这么响,殿下会不会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楼清顺了顺呼吸,仔细听着动静,觉得殿下应该睡了,他才敢偷偷探出头来。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黑暗中看人着实不太清楚。


    楼清突然有些恼,他进来的时候,心中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仔细看殿下和白日不同的样子。只大约记得,殿下穿着里衣,将头发都挽了上去,整个人透着一股随意平和。


    他都没有来得及认真看!


    “什么没有认真看?”


    楼清抬头便看见一双淡金色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楼清一时呆住了,竟忘记了回话。


    殿下轻轻眨了眨眼睛,“害怕?”


    凤凰金目,琥珀双瞳,是顾氏皇族嫡系的象征。


    但异于常人的眼睛,总是容易联想妖邪的。


    可殿下等了片刻,仍不见楼清的反应。


    殿下看着楼清,觉得这好像不太像害怕的样子,倒像是……


    殿下拍了拍楼清的被子,声音高了一分:“回神。”


    楼清:……


    呲溜,把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干什么?!


    他竟然看殿下看得呆住了?!


    好丢人啊啊啊!


    但是殿下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啊啊啊,还是好丢人!


    殿下这一次没有任由楼清捂着自己,略一用力,把被子往下一扯,瞬间露出大半个人来。


    殿下用这双淡金色的眼睛看着他:“还没有告诉我,怕吗?”


    楼清咬着唇摇了摇头,小声回道:“不怕的。”


    而且——


    “我见过这双眼睛的。”


    “殿下当年救我的那天晚上,我就见过了。”


    十五岁的楼清不怕,二十岁的楼清自然也不会怕。


    五殿下微讶,见过?


    *


    五年前,五殿下出京游玩,一路跑到了邺城附近。碰巧救下了石静后,便继续往西域方向走。途中因为石静悄悄跟随了几十里,五殿下无奈收下石静。


    那时进入沙漠不过两天,五殿下便晒伤了脸,即使抹了药膏一时半刻也不能好,再加上天气热烈,火气上涌,五殿下便同石静一起去捅了几个盗匪窝。


    也是巧,楼清那时偷偷溜出来玩,嫌弃侍卫们处处监管,就甩开了她们。


    天真活泼的小王子不识人间险恶,被匪徒掳了去,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没跑多远便又被发现了。


    五殿下和石静当时正好碰见,石静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楼清穿着富贵,一看便是富家公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独自出来,遇见匪徒只能说他命该如此,谁叫他胆子这般大。


    五殿下当时也觉得楼清甚是大胆,但到底遇到了,就搭了弓箭,一箭射去。


    五殿下虽然出手相救,但也是存了心故意吓唬人的,箭矢横穿盗匪喉咙,光这个场景怕是就能让这大胆的小公子吓得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过来,有意戏弄这位小公子几句,却见到一个肤白貌美的异域小美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五殿下不得不承认,她一(jiàn)见(sè)钟(qǐ)情(yì)了。


    五殿下登时咽下了所有挖苦,只说了一句——


    【“小美人,需要帮忙吗?”】


    五殿下有意安抚,但好像事与愿违,小美人哭嚎着差点把狼招来。


    哭完后,小美人就要走,五殿下好说歹说,才求得能护送小美人回家。


    但小美人一直到入夜时分,都不曾搭理她一句,把拒绝写在了脸上。


    五殿下心中叹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的确有意吓唬人家,不怪小公子记仇。


    但石静显然不这么想,小公子自作自受招惹匪徒,主子好心相救,却被如此对待,石静心中不悦,有意想教训这个小白眼狼。


    三人寻得一处岩洞,入夜后,五殿下布置完周围回来,便见小公子倒在了地上,状似熟睡。


    五殿下心觉不对,询问石静才知,石静给他下了些**。


    五殿下顿时斥责石静怎么能视人命如儿戏!


    救人要么不救,救了就不能背后捅刀!


    这处岩洞不知离楼兰有多少路,小公子若一个人昏迷在此,焉知还有没有命回家?!


    五殿下冷声呵斥,也是有意调教石静的性子,不能因为自己遭遇过不幸,就视人命如草芥,若真如此,以后定不会用她!


    石静一时沉默,五殿下扶着小公子闻了闻清神的药,中途似乎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但五殿下没有在意,只是把外衫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沙漠昼夜温差大,小公子年纪不大,没有内力,又穿着不多,还是多加一件衣服为好。


    为护着这个小公子,五殿下睡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是防止石静再私自出手。


    将至半夜,小公子似是冷了,下意识寻着热源,挨挨蹭蹭地挪到了她怀里。五殿下骤然睁眼,见是他,便将其又推回了原处。结果没一会儿,小公子又挪了回来。


    五殿下无奈,便只能暗自决定早上早起一会儿,不然两人搂搂抱抱的样子,小公子明日怕是要找她拼命。


    *


    楼清现在说他见过自己的这双眼睛,应该是她给楼清解**时,让楼清半梦半醒地看见了一次。


    五殿下轻声说道:“胆子不小。”


    寻常人见到这双金黄色的眼睛,怎么也得惊异一番,甚至有意疏远。


    五殿下可是记得第二日起来,楼清还依然敢对自己冷脸,丝毫不怕。


    不过,不能否认,即使故意冷脸的美人依然是美人,甚至因为故意娇蛮,颜色愈发动人。


    楼清听到殿下的话,有些害羞的往后躲了躲。


    他当年敢对殿下横眉冷对,无非是仗着殿下对他好。


    楼兰国的小王子并非脑袋空空,起码盗匪**,他惊哭之时,殿下耐心安抚,言语关切。


    而另一个跟着殿下的阴郁女子则视若无物,甚至有些厌烦。


    小王子瞬间知道了可以在谁面前放肆,尤其是看出殿下为主,那阴郁女子为从时。


    不过小王子也知道不能过分,所以只第一天没有搭理殿下,后面两天紧跟在殿下身边,力求不拖后腿,也是想离那阴郁女子远一些。


    也许出于直觉,他觉得跟在殿下身边的那名女子有些吓人,不如殿下好相处。虽然殿下晒伤了脸,外表看上去好像更可怖一些。


    想到这里,楼清缓缓伸手,摸了摸殿下的脸,虽然知道殿下的脸已经无碍了,但还是有些心疼。


    楼清给殿下上过一次药,殿下的脸当时的晒伤是很严重的,甚至可以说几近毁容。


    五殿下似是知道楼清在想什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早就好了。”


    当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接踵而来,以至于自己的脸当时没有及时治疗,最后的确同毁容没有什么两样。


    但同样因为那张让陛下倒胃口的脸,反而让陛下相信她真的废了。


    后来这张脸直到在她掌握了西北军营后才开始医治,为求治好,几乎扒下了一层皮,也导致如同换了一张脸。


    一张更加昳丽完美的脸,


    一张更符合五殿下身份的脸,


    一张楼清绝对不会识得的脸。


    她当时想着,也好,楼清不认识也好,毕竟一个将要血染满身的刽子手,不配楼清喜欢。


    可现在,五殿下只字不提,只一句“早就好了”概括了以前种种。


    楼清低垂着眼睛一点一点离开了自己的被子,挪到了殿下身边。好像不去看殿下,他就可以当做他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楼清咬着下唇,双手微微颤抖地搂住了殿下的脖子,小声地在殿下耳边说着:“以后我会在殿下身边的。”


    五殿下瞬间将楼清抱紧,过了许久后,低声询问:“以后都会在吗?”


    楼清看不见殿下的脸色,只觉得殿下好像抓住了悬崖边的最后一根藤蔓,即使最后可能依然会掉下去,还是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去相信。


    相信藤蔓不会断,


    相信楼清不会骗她。


    楼清抱住了殿下,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我以后都会在殿下身边的。”


    五殿下缓缓笑了,双眼金色愈加盛放,如同夏日烈阳,似要灼伤一切。


    清儿,这是你说得,这是你答应的!


    答应就要做到,从今以后,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生同衾,死同穴。


    不论生死,你都只能躺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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