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电话催命符似的反复响了好几次。


    厉栀打开微信，言简意赅地给对方回了一条：「一毛钱都没有。想给厉藿买新手机你们自己出。」


    这不出意外换来了母亲整整两页的语音辱骂。


    厉栀毫不在乎地关闭手机，一条都没有点开听。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母亲打来要钱的电话只是蝴蝶效应里一个小小的征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等她。


    电影启动对厉栀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被上课和写作占据的人生，多了一块名为“陪男友拍戏”的拼图。当然，还有一些“安慰失意损友”的碎片。


    比如，在和文学之一同围观安德的体育课戏份的时候，某人不仅出不上什么力气，还在旁边不住地起哄：“改游泳课露腹肌，多拍点肌肉才好看！”


    厉栀在导演求助的眼神里把这位难缠的金主奶奶拉走，“让你多看一分钟，导演都能哭出来了。”


    “我这是对视觉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你不要曲解我！”文学之嘴硬，想到什么，又狐疑地指着厉栀问：“你总不会是吃醋自己男朋友被观众看腹肌吧？厉栀栀，你变了，你为了别的男人和我……”


    “打住。”厉栀无奈，“你比我还能编，不如去帮我码字好了？”


    “你肯定是为了男朋友。”文学之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不屑地说：“放心啦，我才不会对安德感兴趣的，我喜欢的类型可是独一无二的。”


    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厉栀也发现了。但厉栀这次没有转移话题，而是阴阳怪气地晃着脑袋来学她的语气：“我喜欢的类型可是独一无二的。”


    文学之追着她就要打，厉栀反应很快地先跑了一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先。”


    “什么地方？”文学之落后了一些，追得气喘吁吁。


    厉栀把她带到她们再熟悉不过的社团。


    只不过之前文学之来的时候这里都没人，今天这个时间，几乎全社团都到齐了，台上有人排练，台下有人操作幕布，有人在观摩。


    厉栀敲门进去的时候，门里的声音都停了，看见是她，都开心地打起招呼：“学姐好！”


    “今天我给大家带了一个人。”厉栀在门口站定，然后使劲把躲在她身后的文学之拽了出来，介绍说：“我们的创社社长——文学之。”


    学弟学妹们把对厉栀的欢迎仪式对文学之又重复了一遍，还多说了一句：“欢迎前社长学姐！”


    文学之戏精上身，装作特别文静，温柔的样子，对学弟学妹们微笑致意。


    实则手上暗暗激动去拽厉栀的衣角。


    大家各忙的各的之后，她才小声对厉栀说：“为什么？我一毕业你们就招了这么多帅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看台上那几个5A景区，你看那边玩电脑那个学弟的侧脸，你再看……”


    厉栀憋着笑，重复她那句：“你喜欢的类型可是独一无二的。”


    文学之拼命眨眼睛，“哎呀，人家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嘛，要不厉栀栀你帮人家问问学弟们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联系方式呢？”


    两人插科打诨间，一个高挑的西服正装男生逆光出现在门口。


    因为身材挺拔的缘故，逆光也能感受到对方美好的气质，不难想象出对方美好的容颜，又妥妥和宋时京一个类型。


    文学之拍拍厉栀，让厉栀回头去看，她自己则是恨不得变成漫画中的桃心眼。


    “学姐！”男生有些焦急地小跑进来，直奔文学之。


    后者在看清来人是段嘉之后，花痴的神色一秒收敛。


    厉栀好笑某人的戏精，不过，当她听到段嘉说“厉栀老师上热搜了”，也立刻笑不出来了。


    第一时间和文学之一起围过去看段嘉的手机，没看到「安德」「恋爱」的字眼，她就拍拍胸口走开了。


    走出两步意识到不对，又拿起段嘉的手机，仔仔细细划了划。


    文学之也正色起来。


    热搜不复杂，整个词条就6个字：#厉栀 梦女作者#


    原来是有人吐槽排雷《过期糖生效法则》，声称仔细比对了作者的学历和生活环境，发现有可能作者就是写的自己的生活，主角就是作者本人。


    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作者创作时把自己代入女主角，那么作者多半就是男主角的“梦女”，不少读者对于这样的作品感觉尴尬，无法接受。


    本来只是对原著小说的吐槽，可是毕竟《过期糖》正在改编电影，为数众多的关注都是没看过小说仅仅因为演员而来的，看排雷似乎写得挺有逻辑，摆了证据，顿时表示对电影失去兴趣，自家演员能不能罢工？


    厉栀本来不想管，可如今一部分原著读者已经和路人、演员粉丝吵了起来。


    又有一部分读者表示自己也无法接受，才第一次知道是梦女作者，已经开始恶心了。


    几路人马越吵越凶，在热搜上挂了好久，排名不降反升。


    蝴蝶又一次扇动了翅膀。


    厉栀只发布出版、更新信息，平时压根不刷不看的微博账号突然就塞满了私信和评论。


    许许多多的人@她，让她给个解释。


    她一直到晚饭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要知道……即使是当年答辩，她也是对老师们如实说——这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啊。


    20万余字的小说作为毕业设计，是文学博士学位的毕业规格，当年她不过是本科毕业，提出之后确实故意博人眼球的嫌疑。


    更何况她写的是言情小说，很多老师看都没看，就说了不入流，还是杨麦教授破格批准。


    当然，答辩时他一点都没有客气。


    “文中的男主人公楚司羿与他的朋友谢歌颂产生矛盾，显然又是一个比较大的看点。因为男主人公身份的特殊性，这里的文学价值应该着重表现现代俄罗斯青年的血性……”


    厉栀当时心里打鼓，她不过就是轻描淡写地让他们打了一场篮球，她私心让安德里克赢了。现实中，他们确实打架了。


    “《过期糖生效法则》这本书太具幻想色彩，直接点说，并没有反映出实质性的文化与文化之间的反差，思想性不够深刻。作为文学著作来说显然也不够严谨。”


    当时她低头记着杨麦的话，感觉教室里的墙壁都都描上了灰色，沉闷闷地一片。其实她写的也没有多好，早该料到会是这样了吧。


    起初是想要把跟安德有关的故事记下来，后来？


    一开始写就忘了现实的状况，只想让角色们过得幸福。


    杨教授说得不错，不严谨也不深刻，现实生活中的她可是哪里也没有去。


    台下传来魔鬼卫老师的笑声。


    厉栀抬起头，看见他翻着她那本花了大价钱打印、还不够格称之为书的A4印刷本，笑了起来，“作为本科阶段的毕业设计，还是非常不错了。”


    另一个老师也趁机点了点头，“细节方面处理得不错，人物刻画也很生动。”


    ……


    结束后，文学之扯她的衣角提醒：“杨教授是真想收你当学生吧，故意先把批评你的话都说了，其他老师就不好再说了……”


    厉栀恍然大悟。


    ……


    晚饭自然没心思吃，厉栀拿着手机编辑了良久才回应。


    「让大家久等了。


    热搜我看了，可以先容我狡辩一下。


    我承认部分的确是事实，比如过期糖这部作品取材于我的现实生活，人物有原型，还是我的初恋。


    对于无法接受这种取材来源的读者们，我先说声抱歉。


    不过，我想说碍于我的笔力不精，力所未逮，最开始启发我写这个故事的，是现实中的一篇论文、一次告白不错，但开始写之后我就“离题千里”，故事情节、人物设定与现实早已无法对应（当然，上课地点公交车编号那种内容应该可以，我也确实没有付过版权费）。


    另外要狡辩的是，基于我自己的原因，我很难会把主角当作自己来写，或是创作和自己相似的角色。


    对我来说，一切当为故事服务。而我自己的个性并不可爱，我的缺陷导致我自己在生活中做的选择，决不能达成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HE。


    如果还有人执意认为我是梦女作者，我会把这份评论当作夸奖看待哦。


    私以为，文学创作应该是自由的。英雄不问出处，作者取材了自己经历过的事，亦或者道听途说来的作品都是正当存在的。


    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主要矛盾，或许可以适当回归作品质量？


    我会始终期盼自己有一天能写出让大家喜闻乐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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