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作品:《玫瑰先生

    阮烟在婚礼前几天来的法国, 等法国这边的仪式落下后,再跟佟闻漓他们去香港。


    婚礼仪式虽然简单,但场地布置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庄园古堡外面停了十二辆林肯车,齐刷刷地站了一排穿着黑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来往宾客还在陆续地进来, 一人高的玫瑰花墙上布满了各种罕见的玫瑰品种, 交错渐变,争奇斗艳。


    中央花园是著名表演艺术家的钢琴独奏, 喷泉水系随着有节奏的升起和降落。


    草坪长廊上摆放了天南海北的昂贵食材, 从来不露面的米其林招牌主厨现场烹饪。


    精美的法式甜品琳琅满目, 鲜花和香槟更是不能缺失的点缀


    阮烟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西欧的古堡建筑,她站在外围的高墙上,俯瞰这一片玫瑰花海,饶是这大半年收获不少名气和粉丝的她都连连赞叹:


    “玫瑰小姐,我是掉进谁的童话故事了吗?”


    佟闻漓还在对着镜子纠结化妆师给她搭配的那一条蓝宝石项链,皱着眉头说:“烟烟, 你快看看, 这个是不是太浮夸了。”


    阮烟今天难得地没穿黑色,而是跟佟闻漓一样穿了件白色的小礼服,依旧留着细密的小碎发, 转过身来的时候, 裙摆留下一片潋滟的晨光。


    “我看看。”她端详着镜子里的人,“不浮夸,阿漓, 古堡婚礼哎,就是要繁杂的,听我的,这条平时戴戴还可以的, 但是撑不起今天的气场,就要这条了,蓝宝石的镶钻款。”她把佟闻漓手上那条简单大方的珍珠吊坠收起来,指着她梳妆台上的那条蓝宝石说。


    “蓝色好看吗,我今天穿这身般配吗?要不要换个颜色”


    阮烟帮她一起看着,她身上那条裙子,宫廷风重工风的,哪哪都是钻石,就是脖子上光秃秃的。


    “你还有别的颜色吗?”


    “有的。”她点点头,打开抽屉。


    阮烟掀掀眼皮,好家伙,红色蓝的绿的……她有一盒子彩虹色的宝石。


    饶是阮烟也被吓到了:“您这宝石倒是多。”


    “都是先生买的,我猜他可能有什么珠宝收集的爱好。”佟闻漓这样说到。


    阮烟看了一会,给她挑了一个淡淡粉色的吊坠,“这个好,比起蓝色低调又奢华。”


    佟闻漓对着镜子比划:“我也觉得这个好些,那个蓝色的留着配晚一点的晚宴裙好了。”


    “是我陪你去挑的那套后背开叉大蝴蝶结的那套是吗?”阮烟指着她挂在墙上的那几套礼服中的一套说到。


    “对。”


    “是是的,配那套好看,那套无敌了,巨美。”阮烟表示也同意。


    化妆师帮佟闻漓把那项链带上,阮烟对着镜子里的人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而后她忽然又说到:“等等。”


    她说完之后从卧室的角落里搬过来一个箱子,在那儿拆起来。


    “什么?”佟闻漓好奇地看过去。


    烟烟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后从那个包了好几层的泡沫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银色王冠样式的发饰。


    “瞧瞧,公主殿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佟闻漓望着那王冠说不出话来。


    “新婚礼物啊,佟闻漓,这是我专门向一个首饰大师学的,你可不能嫌弃,每条边都是自己焊的。”


    眼前的王冠制作精美,银丝勾勒繁杂,珍珠和碎钻交错装点。佟闻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来都对这种费时间的手工活不敢兴趣的烟烟做的。


    她说不出话来。


    阮烟见她呆在那儿,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倒是有些不安地再度审视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有这么难看吗?我还挺费心思的哎佟闻漓。”


    佟闻漓还坐在椅子上,裙摆太重,她只能张开双手去抱她,又闻到她身上冷涔涔的味道,哑着声音在那儿呢喃:“烟烟……”


    阮烟愣在那儿,听这话趴在她腰上的人的哭腔,只得拍着她肩膀,“怎么还哭了呢?结婚啊小姑娘,人化妆师化个妆不容易。”


    “谢谢你。”佟闻漓没起来,依旧抱着她,“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我没什么好送的咯,你家先生多的是钱,想要什么他不能买给你,不如动手给你做一个,反正我也有空。”


    “你胡说,你明明忙得要死。”


    “谁说我忙了……”


    “小F说的,他说你平日里都不回来吃饭。”


    “他怎么还管起老娘生活来了……”阮烟喃喃,又抽过一旁的几张纸,“哭哭啼啼的,一点样子都没有,我看看,妆哭花了没有。”


    她捧起她的脸,见她小狗眼里水汪汪的,取笑她:“佟闻漓你太丑了吧,来福今天都比你体面。”


    穿着定制小西装打着领结带着“媳妇”的来福在一旁“耀武扬威。”


    “好了。”阮烟拿过那小王冠,“我给你带上。”


    阮烟对着镜子里的人调整着那顶王冠的方向,难得地柔下声音来,耐心又温和:


    “今天送我最爱的阿漓出嫁了,从此往后,要和选中的意中人美满生活,幸福快乐。”


    阮烟这句话说的是越南语,还有好些是佟闻漓听不懂的,阮烟说那是按照他们的习俗娘家姐妹送嫁的时候的祝福。


    “我的公主,别怕。”她说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永远是你的娘家人,以后真要是受了欺负,我天南海北都飞回来给你主持公道。”说完后,她在那儿打了个响指,问着来福,“是不是来福,你是不是也是娘家人?”


    来福“汪汪汪”勇敢宣誓,而后看了一眼“媳妇”,“媳妇”接受信号后也汪汪汪勇敢宣誓。


    她们相视一笑。


    娘家人吗?


    佟闻漓为有她这样的娘家人而更有底气。


    ——


    婚礼仪式并不复杂,在大家的注视下互相搀扶走向中央花园的仪式台下,互相交换戒指,读一封早早写好的给对方的信。


    佟闻漓走到红毯边上,她见他早就在那儿等他了。


    大马革士玫瑰开得热烈,花瓣随风而落,洋洋洒洒,时间在那一刻慢下来。


    他一身暗色调的墨色西装,浓稠地像是西贡雨夜里的黑,五官因为那种单一的服饰颜色而显得深邃,但又完美地压制住古堡哥特式风格的锋利,在玫瑰和绿叶交锋生长荆棘密布的大背景里现得绅士又贵气。


    他优雅地伸出自己的手,与她婚纱颜色一般的口袋巾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前,好像在对所有人宣告他们的般配。


    她有些紧张,微微喘着气,把手伸出去。


    碰到他指尖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侧头说的是:“怎么这样的凉?有心事?佟闻漓,你不会等会要逃婚吧?”


    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玩笑冲淡了她的紧张,她微微侧头,在钢琴独奏中走向仪式台,悄悄地说:“先生,我要是跑了,会怎样?”


    “那你就死了。”他威胁她。


    她笑出声来。咔嚓一声,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个美好的瞬间。


    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在神父问他们是否彼此忠诚不离不弃的时候,他们郑重地点头。


    而后他们彼此都拿出了给对方写的一封信。


    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彼此坦诚,彼此诉说心事。


    佟闻漓先念:


    “我亲爱的先生。”


    她笑眼看他,又落在自己的手信上。


    “请允许我这样的称呼你。如今你站在我面前,好像一场梦一样。这段时间来我总是在想,我上辈子可能是拯救了银河系才会遇到你。明明我们的相识那样的糟糕。那个时候我还在漂泊,惊慌无措地想要在那样陌生的土地里活下来,在异国他乡的不安定里,我从来都贫穷和窘迫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我没有见过那样体面和出众的人,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先生,我从来都说您,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那个出现在闷热又潮湿的雨季里的心软的神,上天一定是感念我的虔诚,虽然那个时候我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却遇见你了……”


    她说到这儿微微哽咽,面前的人动容地想要过来扶着她,她摇摇头,笑着继续说:


    “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在西贡的那个玫瑰庄园,在那儿,我见到过世界上最好看的玫瑰,在我踏上那些玉石白色的台阶上的时候,他们热烈地迎接我。我总是惊讶和不安我这样的人也配得到他们的欢迎,也配站在你的阴影里躲避西贡炎热又刺眼的眼光。可你总是那样的了解,了解我所有的不快乐,了解我所有的不安,了解我所有的需要。我从前从来都为我父亲带我去西贡这样的一个决定愤怒和难过,尤其当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我甚至要怎么去完成自己的学业也不知道。全都是因为……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的陪伴。我是一个胆怯又贪婪的人,离开你的那两年,我其实总是在想,我们的人生应该再也不会交集了,我那点难言的暗恋……”


    她说完“暗恋”之后,台下传出一片小小的惊呼。


    就连坐在那儿的阮烟笑起来,finger没听明白,阮烟又翻译给他,他听完恍然大悟点点头,又翻译给奈婶,奈婶早就一脸知晓,:她早就看出来了!


    佟闻漓抬头,对上对面的人此刻温柔带着笑意的眼,他好像也为她这样直白又浓烈地直抒胸臆而高兴。


    她也含泪笑:“对,没错,我的确很早就暗恋你了,抱歉,那听上去有些卑鄙,你收留我,照顾我,我却对你怀揣那样的心思,打量着你身边的那些姑娘,总是在夜里翻来覆去地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得到一个在你身边的机会,但同时我又痛苦于自己这样大胆的想法,我怎么可以呢,我知道越南只是您短暂的驿站,也只是我人生中偶尔的一次停留。您太不一样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依旧不敢相信,我有那无上的特权。可能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等我两年后再遇到你的时候,我惊喜于自己的成长,我那些难言的心思依旧没有放下,但我却有了让自己更好的能力,好像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没有那样的孱弱和渺小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你也爱我——”


    “我比你还早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猜那样的纵容不仅仅是同情和照顾,尤其是在两年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能继续绑定你的人生的时候,你依旧出现在我的窗台下,在潮湿的雨季里再问我买一束玫瑰花,我耍小脾气不待见你的时候你慵懒地在那儿自己动手做一杯咖啡,因为我的一句想在圣诞节看到大雪你带我飞整个北半球的时候……我好像明白打动我的不是我从前认为的你的强大和无所不能,也不是因为财富和地位,而是这种无时无刻的理解和包容,我喜欢那个词——灵魂伴侣,那很适合用来形容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虽然我们认识七年多,我从十八岁变成现在的二十五岁,但七年里其实我们分别了四年,前两年是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有正视扭捏和不敢见光的情感,后两年则是因为那必定要到来的人生差距。先生,我从来都知道,人生分离是常事,人没法永远依靠一个人,所以我从来不敢幻想我们有那样进入婚姻,共守一生的场景,在面对我们的情感的时候,我依旧胆怯和懦弱,只敢把你写进故事里,却连承认你是真实存在的都做不到。所以,谢谢你的再次来到,谢谢你在所有人都要相信这只是一个故事的结局里,再次出现在我的人生里。虽然你总是云淡风轻地说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稳定又踏实的未来,但我知道,我们分离的那些年里,你度过的是一生中最难的日子,谢谢你在那样分身乏术的日子里还读着我遥远的人生。我那无所不能的神明,我的先生,如今你成了我的丈夫,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以后,请让我继续参与你的人生,了解你的过去,陪伴你的未来……”


    她说完后,台下的一些嘉宾已经红了眼。掌声响起中,他往前一步,抱过她,眼里也有些许的晶莹,而后他拿出自己的那份信,洁白的纸张上,他遒劲有力的字体穿透纸张。


    他再抬眼看看她,缓声说道:


    “佟闻漓,我永远的玫瑰小姐:”


    “很高兴能再给你写一封信,你知道的,我的话算不上多,但写信,给了我很多的思考时间。”


    “现在我拿着笔坐在书房里,卧室里是你安然的睡颜,那样心安的样子让我很满足,我总是能长长地舒一口气,想到我终于能抚平你所有的不安,终于能驱散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漂泊感,那比任何财富和地位的取得都会让我更有成就感。”


    “我该怎么形容你的,我的小姑娘。我很抱歉,对于你的初见,你说我救下你的一个槟榔,每每都与我谈及此事我总是笑话你一颗槟榔是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吗,值得你记挂一生。你也说起雨夜里我驱散那些欺负你的人,误会你是要卖我花,带你上车的那些场景……我当时想的是,不好意思啊玫瑰小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混的最糟糕的女孩子了……”


    他轻松的调侃引起下面一阵轻笑,缓和了凝重的气氛。


    “可是我没见过这样一个又惨又充满生命力的女孩子,你知道吗我的阿漓小姐,你的越南语说的很难听,普通话也不行,但你的粤语说的很不错,很好听,落在心里像是暴雨停下来后心底会细细密密长出来的嫩芽那样的感觉。你总是明媚和乐观的,保持着自己的那点分寸感,像是一个随时要走的大梦想家,我一边感叹你的奇妙,一边又很害怕留不住你。”


    “你知道的,我的人生,总是沉闷和乏味的。你说你不了解的过去里,我总是把完成家族的生意,达到外祖父的期望当成人生的目标。人情淡漠,其实我也习惯,聚散无常,其实我也从不在意。来来回回那些人,说的上话的谁都能当一次朋友,利益不同的,再次交锋谁也不会手软。但到了你这,我那些手段都没辙了,我能怎么办呢,玫瑰小姐,当收到你的来信,问我来福安好的时候,我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你这样一个自由又烂漫的人,只能死板地回你那四个字,交代你挂心的人和事物,偶尔我也会笑笑,觉得你可真是没心没肺,也不问问我好不好,怎么说我待你也还不薄。”


    “当然,我还不晓得,你刚刚说的——暗恋的那回事。”他耸耸肩,表示无辜。


    “我当时的确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秘密,从来都觉得,我不晓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也不会去爱上一个人,更不会为了一个人,去搏一搏所谓的婚姻自由。”


    “甚至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后怕我们就那样的错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河内的那一次出差,我可能再也没法跟你遇见。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那两年,我还是时不时打听你的消息,或许没有那一次的偶然,也会有下一次的必然,你瞧,命运是世界上最会写故事的大作家。”


    “再遇见你的时候,我是惊喜的,也是欣慰的,从前住在庄园里那个来来回回大日头底下拎着水桶的小姑娘长大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漂亮,不好意思,我是个男人,我没法抗拒你这样的美色。”


    听到这里,佟闻漓都被逗笑了。


    “所以没法准确地判断出来你对我的真实想法,但我时不时地还想来找你,哪怕一个不必要的出差,我也想作为来找你的借口。慢慢的,我开始会有为什么我要忍受只能间隔大半个月才能见你的想法,我想要天天都见到你,但我却没有你那样的勇敢。所以我亲爱的玫瑰小姐,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坦诚,谢谢你愿意给我那样一个机会,让我抛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我真正地了解到,什么是爱。我的大梦想家,谢谢你造的这一个关于自由和爱的梦。”


    “我想给你最好的。不想让你再遭遇痛苦、怀揣不安、患得患失,也没法忍受我隔绝半个北半球只能在铅印的冰冷文字中再去读到你的人生,我想让你鲜活地就生活在我身边。你说我们分开四年,后两年是因为必然的人生差距,其实没有什么人生差距,你永远都在向上成长,而我,永远也是只对你弯腰的骑士。”


    “佟闻漓,我永远的玫瑰小姐。”


    “你在我这里,永远拥有无上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