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颂被迫把水咽了下去，唇瓣湿润。他呆呆地看着殷驰，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抬手，擦了下嘴唇。


    半晌，他嘲讽说：“不必牺牲成这样吧，殷驰。”


    殷驰把水杯搁在旁边柜子上，伸手按护士铃。


    病房里气氛有些僵，护士一时半会儿没到，殷驰束着手，忽然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也没那么——”贱。程安颂没说出口，转过头看着殷驰，忽然问，“所以你决定好了？为了我能同意，你已经打算献身了？很伟大。”


    殷驰定定看着他。


    程安颂坐直：“不说话是在默认？”


    殷驰偏过头：“我什么时候赢过你？”


    “你这么不情不愿干什么？”程安颂擦了下嘴唇，突然倾身，拽住殷驰的衣领，凑近他的脸，“搞得好像是我在逼良为||女昌一样。你不愿意，大可以不用强求。我提我的要求，你有你的目的，等价交换很公平。”


    “你不就是仗着我想和你一起打吗？”


    “那你大可以不跟我一起打呀。”


    “程安颂！”


    “殷驰，”程安颂的呼吸浅浅洒在殷驰脸颊上，温热潮湿，“你知道我喜欢你，还想和我一起打，还想我当你的好兄弟装作没事人一样陪你打，没有这么好的事，你别太自私。”


    殷驰不怒反笑：“我是很自私。”


    “我们不都是自私的人吗？那就看谁更自私。”程安颂松开他的衣领，靠回床位，“现在看起来是我。”


    殷驰呼吸有些紊乱，心口郁结，一团火一直在心口烧着，烧得他头脑有些短路，忽然说：“也没那么不好接受。”


    程安颂看着他，眼瞳黑白分明。


    殷驰突然笑了：“不就是跟你谈恋爱吗？亲了，还剩一步是什么，上床？那不是很简单？”


    程安颂甚至有种被羞辱感。


    他突然失重，恍惚想，他强求得未免太扭曲。


    可是谁不是扭曲地活着的？谁不是因为欲望扭曲成蛆虫？他起码坦荡。


    他冷冷看着殷驰：“就怕你硬不起来。”


    “那你大可以试试。”


    程安颂占据完全的下风，但突然沉默，会显得很没气势，只好突然转移话题，朝殷驰伸手： “把手机给我。”


    殷驰抱着手臂。


    不拿。


    程安颂自己探身去拿搁在柜子上的手机，探得太过度，没掌握好身体平衡，不小心往床下栽去，殷驰一把接住他，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程安颂在短暂接触的那一秒嗅到殷驰身上清淡的茶香，也仿佛听到了他强烈有力的心跳。


    他迅速从殷驰怀里挣出来，捞过手机，坐直，盯着殷驰，突然笑起来。


    ——不对，他没有落在下风。


    他轻声问：“既然这么胸有成竹，小驰哥哥，你耳朵怎么是红的？”


    殷驰：“……”


    殷驰霍然站起来，单手插兜，垂眼看他，眼皮薄白的一抹：“我去看护士怎么还不来。”


    不战而降。


    懦了。


    程安颂赢了这个回合。


    他单手解锁手机，看了眼没什么新消息。


    刷了三分钟朋友圈，殷驰跟着护士一起进来。


    护士先是看了下他的气色，又查了□□温，帮忙挂了一大瓶新点滴。


    程安颂问：“打完这个点滴我可以出院吗？”


    护士温柔摇头：“不行哦。”


    高烧烧到晕倒，哪有那么容易出院，起码得再观察一天吧。


    程安颂“喔”了一声，简单收起手机，抬眼看殷驰。殷驰正好垂下眼，两人目光在空中对线，仿佛有电流闪过，程安颂的皮肤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刺痛。


    他眨了下眼睛。


    殷驰先受不了，偏过头听护士交代注意事项，又被护士叫出去缴费。


    程安颂低头看手机。凌佳也半小时前发了他几条微信。


    凌佳也：


    【分享链接：巴德连招，国服巴德最牛逼的辅助英雄】


    【这巴德技术有你几分水准？】


    半分钟前。


    【死掉了？】


    【不回复？】


    程安颂：


    【快死了】


    【在医院】


    凌佳也：


    【？？？？】


    程安颂简单回了两句：


    【发烧，在打针。】


    凌佳也言简意赅：


    【一个人？】


    【哪家医院，我来看你。】


    程安颂打字速度很快：


    【不是一个人。】


    【不用来。】


    凌佳也：


    【还有谁？】


    【不会是轩辕十四吧？】


    程安颂：


    【……】


    凌佳也：


    【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程安颂：


    【转账0.01元】


    【买你闭嘴。】


    凌佳也：


    【什么情况？】


    程安颂：


    【就是发烧烧昏了，医院联系到他，他就来了。】


    凌佳也：


    【医院怎么会联系他？你没删他电话？】


    程安颂：


    【……】


    就显得你最聪明最能发现漏洞呗。


    程安颂不跟他掰扯这些。


    直接转移话题：


    【我想好了。】


    凌佳也：


    【？】


    程安颂：


    【你说得很对。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太亏了。我要把他弄到手，要看看他到底真恐同还是假恐同。】


    凌佳也：


    【[情趣用品链接]】


    【不用谢】


    程安颂顿时脸烧了起来。


    倒也没有发展这么快！


    半晌，他又慢慢打字，幽幽问：


    【所以直男会亲喜欢他的Gay吗？】


    凌佳也：


    【？？？？？？】


    【？？！！】


    【啊？速度有点太快了，快刹车，我就口嗨一下，你们是认真的啊？】


    程安颂满怀恶意地想，我倒想看看，恐同的直男能不能对同性硬得起来。


    他给凌佳也发了个句号，退出微信点开微博，却发现自己的名字挂在热搜上。


    #Antares回归LPL


    谁买的这热搜？


    程安颂点进去看，全是些电竞自媒体营销号捕风捉影的消息，猜测他为什么要回来，猜测他要去什么战队。


    有个小号倒是猜得很准确，说他回来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今年的亚运会。


    今年，英雄联盟项目正式进入亚运会，成为了正式比赛项目。能够代表国家出战亚运会是很高的荣耀，他也想要争取一下，但亚运会名额很显然不会给外赛区的选手，所以他必须转会回LPL赛区才有名额的一争之力。加上程心玉生病，他就不得不回来。


    说实话，虽然能带着欧洲的队友们一路打进世界赛甚至进入四强，但他对自己能不能进亚运会国家队这件事，心里并没有底。


    亚运会的选拔应该会参考接下来的春季赛表现，如果能拿一个春季赛冠军，可能会增添很多筹码。


    而过去的五年，五届春季赛，Regulus选手拿了四个冠军，其中三个FMVP。


    于是那个小号继续猜测，既然Antares是为了亚运辅助名额回归的LPL，那为了稳进亚运会，肯定会回头找Regulus组队。


    所以前几天才会在直播的时候拉扯，什么“考虑好了没”之类的。


    已经决裂的双子星为国复婚，很高尚。


    不得不说猜得很准。


    【插眼，要是双子星没复婚，楼主我要找你麻烦的】


    【当初决裂成那样，复婚个锤子】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长腿跑来了！】


    【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同床共枕同生共死同床异梦同室操戈的好一对男同性恋！】


    【求求党和国家让这一对知心爱人复婚吧！！】


    【安塔瑞斯，想不想要轩辕十四的亚运大名额？


    想要！爸爸快给我大名额！


    你是什么？


    我……我是欧洲回来的臭辅助。


    说全了！


    呜呜呜欧洲回来的臭辅助想要亚运大名额！


    想不想要爸爸带你拿到大名额？想不想要爸爸把大名额狠狠塞进你的小兵线？把你狠狠插到大龙坑！把所有的补刀钱都狠狠给我留下来，一点也不能流出来！


    我是欧洲回来的臭辅助，给……给我大名额！我要爸爸的大名额！】


    【我的评价是：逆天】


    程安颂看得扶额。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能不能整点正常人的活？


    双子星CP粉堂堂复活，把正主都给创翻在地。


    殷驰缴费一时间还没回来，倒是明睿来医院看他了。


    明睿带了水果，放在他床头，关心问：“怎么会烧成那样？”


    程安颂放下手机，想了想：“可能是水土不服。”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


    明睿张了张口，没忍住：“十四怎么不在？”


    程安颂歪了下头，不答反问：“他怎么会来？”


    明睿：“……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不过医院为什么会联系他？”


    明睿也很不解！


    程安颂怔了一瞬，突然想明白，是因为他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是殷驰。


    他是拉黑了殷驰所有联系方式，但是只是单方面拉黑，其实没删掉。


    紧急联系人也是殷驰没改动。


    这个紧急联系人还是第一次出国比赛设定的。


    当时出国参加MSI，赛场在欧洲，打进了决赛，决赛在德国柏林举办。比赛前，主办方要他们拍一个宣传片，拍完之后，程安颂莫名其妙跟着人流走，走丢了，语言也不通，手机还没电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战队着急到报警，然而欧洲的警察工作效率懂的都懂，报警之后德国警察就让战队回去等着。


    走丢的程安颂唯一记得的号码就是殷驰的号码，他手比脚画的问路人借了手机，打了电话给殷驰。


    殷驰声音绷得很紧：“你在哪里？附近有什么？”


    程安颂环顾四周：“呃，有个地铁站。上面写的字不认识。”


    殷驰：“……”


    一通鸡同鸭讲，殷驰终于理解了他的位置。


    程安颂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等自家AD来野区支援他，手机没得玩，殷驰还交代他不要随便跟人讲话，只好自己一个人逗脚下的小流浪狗。


    队伍开着车终于赶到，殷驰率先下车，看见路边老老实实坐着的程安颂，先是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


    程安颂抬起脸来，抿了下嘴唇，刚想说不准骂我傻。


    殷驰却没说话，而是紧紧抱住他。


    程安颂被他箍在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没事……没事。你干嘛。”


    隔着一层薄薄的队服T恤，程安颂能感觉到少年殷驰的体温，感受到胸口他的心脏在狂跳。


    殷驰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程安颂不敢吭声了，好一会儿，生疏地摸摸殷驰后脑勺毛绒绒的碎发：“对不起。”


    -


    少年时的温暖犹在掌心，程安颂有时候会想其实是他的表白弄糟了一切。


    但他就是这种糟糕的人。


    他走神两秒，目光缓缓聚焦在明睿脸上。


    明睿试探：“……你们，和好了？”


    程安颂抬起脸，冷冷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跟他和好？”


    话音还没落，殷驰敲门，拎着两个食盒进来了。


    他把食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摆好饭菜碗筷，抬起头，表情平淡如常，跟程安颂说：“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试一试。”


    程安颂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的发言。


    明睿则偷偷观察殷驰，见他表情无懈可击，只能猜测，世界第一AD这是？


    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怪不得人家是世界第一AD，真是有城府，很会发育。


    病房里安静得像太平间。


    程安颂掰开筷子，咔的一声。


    殷驰继续拆食盒旁边的热饮，插上吸管递到程安颂手边，抬起头，淡淡问：“怎么，不是已经说好了？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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