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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神刹那，程安颂回到眼下这局游戏。


    男刀主打的是一套高伤害爆发切死对面的后排，但是只有一套技能，打完之后只能迅速逃离战场，这时候就需要能够收割打扫战场的ADC站出来。希维尔正是这样的存在。


    希维尔在男刀切死对面后排之后，不断拉扯收割了战场，一波四杀直接让对面点了投降。


    这种团战很会收割的后期AD真的能让人很有安全感。


    团战结束，程安颂给希维尔发了个点赞的表情。


    希维尔终于回应了他的互动，也点了个赞。


    程安颂莫名其妙又想起了殷驰。


    试试？


    他打算怎么试？


    程安颂心里乱糟糟。


    赢下一局游戏。


    程安颂看见，上局璐璐这局希维尔通过了程安颂的好友申请。


    他切出去看弹幕，弹幕这会儿中英文夹杂，他眯着眼睛凑近，一下没看明白。


    【？？天哪】


    【OMG】


    【安塔瑞斯！】


    【怎么会这样】


    【居然没认出来吗？】


    【这也能撞上】


    程安颂问：“你们在说什么？”


    游戏客户端的对话框里，跳出来刚刚加上的希维尔发来的消息。


    【是我】


    -


    SG战队训练室。


    只有殷驰一个人在，只开了他头顶的一盏射灯，照亮小范围内他的机位。他开着直播，但不说话。已经单排了六把，每把都是MVP。弹幕一半是吵架一半是吹牛逼，他切出去看了一眼，没什么意思。


    一局希维尔结束，切出来看，弹幕已经炸了。


    【？？？男刀居然是茶氨酸】


    【茶氨酸没认出你？？？】


    【RRRRR】


    【呜呜呜，双子星，复婚吧！（高举双手）】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昔在眼前时，万言尚未够；而今分两地，一字也觉偷?】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晴时有风阴时有雨?】


    【?羡慕与你同行的每个身影，我和你始终隔着安全距离?】


    【?我懵懵懂懂过了一年，这一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成长，我们忽而间说散就散?】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殷驰对局的时候懒得说话，出来了，看到弹幕满屏的歌词，被逗笑了：“别唱了。”


    他调出和程安颂的对话框。


    程安颂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居然要靠峡谷之巅小号来跟他联系上。


    他写：


    【是我】


    程安颂回他：


    【你谁】


    弹幕落泪了。


    【没被认出来？？？好伤啊】


    【好虐】


    【哭了】


    【呜呜呜，双子星，复婚吧！】


    殷驰回答他：


    【你考虑得怎么样？】


    程安颂：


    【我在直播】


    殷驰：


    【我也在】


    程安颂：


    【那你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问？】


    【我考虑得怎么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试？】


    弹幕懵逼。


    【打什么哑谜？】


    【刚来，看不懂了，对面是谁】


    【对十四态度这么差，兄弟们集美们，冲了他】


    【呜呜呜，双子星，复婚吧！】


    【这是认出来了？】


    【十四，你的文字还爱他】


    【是不是要复婚是不是要复婚是不是要复婚，不是我明天再来问】


    殷驰没等弹幕反应过来，飞快切断了直播流。和程安颂这种对话，他不想让粉丝看见。


    直播间瞬间黑屏，留下粉丝一大串问号。


    仍有人留在黑屏的直播间，解读：


    【考虑得怎么样不就是在问茶氨酸要不要回SG？】


    【双子星要复婚了，普天同庆】


    【大赦天下】


    【LPL你们的双子星要回来了！】


    【LPL你们的美帝要回来了！】


    【双子星回宫！！！】


    殷驰关了直播间的网页，慢慢在聊天框里打字。


    【再多给我时间】


    程安颂说：


    【刚刚TOE经理给我打电话了】


    【明天我要跟他们聊】


    【你自己做决定】


    殷驰：


    【……】


    说完程安颂的头像迅速灰掉，下线了。


    殷驰强迫性地把电脑屏幕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摆好键盘方向，准备重新开一局。可是总感觉屏幕位置不对，电竞椅的高度不对，怎么调整都好像调整不好。但他一定要弄好，否则没办法继续打，也没办法去休息。


    他调整了好久，依然徒劳无功，伸腿蹬开了电竞椅，站起来，去阳台吹夜风。


    这是冬夜凌晨五点的风，冷得刺骨。


    他撑着栏杆看着远处亮起的点点灯火，渐渐有些出神。


    十五岁到SG青训，十七岁登上LPL赛场，到现在，二十三岁，他已经足足在这个赛场上待了八年。


    当游戏变成职业之后，心理压力就与单纯的游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其实跟家里讨论过退役的事情，不是意气用事。


    是真的考虑过。


    心理压力造成的强迫症太严重，手伤也是，已经影响了场上的发挥。


    还留在赛场上的原因是什么？


    是那个拼命也够不着的冠军奖杯，每次只差一步，每次棋差一着。但是偶尔做梦，梦见自己真的拿下了那个奖杯，将自己的ID永远镌刻在召唤师峡谷之中，好像也没有多快乐，反而是深重的疲惫。


    只要身边的队友不是那个正确的ID，就没有快乐。


    就好像这几年，每年都进决赛，似乎也没有多有成就感。


    反而是在半决赛淘汰那支辅助ID是“MPG.Antares”的队伍时，他心脏一阵狂跳。


    面对泉水里复活的MPG战队英雄，他没有打下那个标志着虐泉的“进攻”信号。


    他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他的英雄停在泉水前。


    跟Antares面对面。


    他停手了，Antares从泉水里出来，一套技能交在他身上。他没有还手，只是按了个金身。


    他的队友们已经推掉了MPG的水晶，而他看着金身的安塔瑞斯出了神。


    是他选择了离开，现在又反悔想要重头再来。


    MPG的主水晶爆炸。他转过头，看见不远处，MPG的比赛席上，程安颂摘掉耳机，带着笑和自己的欧洲队友说话。


    殷驰那时候有个很阴暗的念头，他甚至想要看见程安颂哭。为输比赛哭其实也是因为他哭吧？可是程安颂没有，他输了没哭，表情很自然正常又轻松。


    他已经是职业选手了，他们都成熟了，不再是以前相互依偎的双子星了。


    当初明明是殷驰做出离开的决定。


    可是现在殷驰想反悔了。


    程安颂不会还在原地等他。


    他一直知道，程安颂是个很记仇的人。他性格激烈快意，记恩也记仇，SG的人对他好，他可以不要300W刀的年薪从欧洲回来；他对他不好，他宁愿交违约金，也不要和他同队。


    殷驰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一个人独自走多久。他想要和他最好的辅助一起打，他拿过四个亚军，也许冥冥之中，上天告诉他，只有和他最好的辅助一起，他才能够到那个冠军。


    明明最近的时候里那个奖杯只有十米，他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


    -


    程安颂下线，关掉了游戏，上床睡觉。


    刚刚TOE经理是给他打了电话，约他明天当面聊。


    但他拒绝了。


    他真的很矛盾。


    殷驰说他会努力试试，他竟然就开始满怀恐惧地期待。


    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二点，草草吃了早饭，在饭桌上翻社交媒体，发现各种地方都炸了。甚至他微信上，都有很久不联系的人给他丢个链接就问：茶神你真的要回LPL了吗？真的要和十四同队？


    他点进链接一看。


    【主题】茶氨酸深夜直播撞车十四，对话框里打什么哑谜？？？


    【主题】十四深夜直播首谈双子星离婚


    【主题】茶氨酸要回SG和十四同队了，双子星粉在哪儿？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主题】摇一个十四粉进来谈一下现在什么感觉？麻了没？


    【主题】芜湖！复婚！


    【主题】妈的都是标题党骗人进来是吧？


    【主题】你们都在说什么，怎么一天没来本区就完全看不懂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们起哄着复婚，就好像当初起哄离婚一样。


    程安颂看了一下午这些莫名其妙的帖子，心情高高地悬在半空，有些捉摸不透的茫然。


    晚上凌佳也约他出去看电影。


    他换了身衣服出门。


    快三年没回上海，上海也没怎么变，依然是流光溢彩的国际大都市。走在外滩的街道上，会发现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


    看完电影出来，跟凌佳也随便找了家猫咖放松。


    凌佳也问他：“怎么跟十四一起上热搜了？”


    程安颂无言望着他。


    凌佳也说：“替你着急。”


    程安颂问他：“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真的可以改变？”


    “嗯？”


    程安颂很烦恼。


    凌佳也说：“天生的，但是十四他喜欢过女生吗？恐同即深柜你听说过没，他搞不好和你一样，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昨天跟你讲的，你考虑好了没？答应他，泡了他，然后再甩了他，报复他当年一言不发就转会。”


    程安颂：“……”


    “犹豫什么，A上去啊！”凌佳也很犀利，“除了和他同队，你根本就没想过其他队伍吧！还装什么！”


    程安颂恼羞成怒：“闭嘴。”


    凌佳也突然把手机凑到他面前：“看这是什么。”


    手机屏幕上迅速开始播放视频。


    是一个粉丝剪辑的拉郎CP向视频，主角一方是联盟新晋美女主持糖糖，另一方则是殷驰。程安颂呆了，看了半分钟，推开凌佳也：“干什么。”


    “帮你下定决心。”


    从猫咖出来，程安颂迎着风雪走在前面，扬起脸，脸颊被密密匝匝的雪花打湿。


    他突然轻飘飘说：“我想好了。”


    跟凌佳也分开后，程安颂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雪花落满头，藏进了栗色的发丝之间，不一会儿就融化了，发根被染得湿漉漉的。


    也许是淋了雪又没及时吹干头发的原因，凌晨他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梦境混乱反复，他梦见了他刚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


    他刚刚遇见殷驰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年纪还很小，他才十五岁，殷驰比他大半岁，都很年轻又莽撞。


    时光深处的少年若有张不老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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