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儿，叶家三兄弟便早早起来，收拾小屋，和腻子灰，批墙刮大白。


    仨人都穿着旧衣服，衣服外面还包裹了一件旧报纸裁成的“衣服”，头上戴着用报纸折叠成的帽子。


    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不属于是孝帽子，戴着更谈不上犯法。


    因为这个时代的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都是正常的，眼睛也不瞎，脑子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老大站在大长凳上批西面墙，也是四面墙里面积最大的。


    他干劲儿十足。


    听老娘傅兰说这些批墙的材料是老大和那未过门的嫂子一起买的，一起用自行车驮回来，来家了，屁股都没有坐下，就喝了一口水人又回去了。


    听老娘这么一说，叶小川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嫂子好感度直线上升，感觉她应该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


    叶小川慢慢吞吞，又无比艰难的往墙上批腻子。


    俗称刮大白，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说的也不知道。


    这活看着简单，只要把和好的白腻子用工具往墙上摸就行了。


    其实不然，这活很是讲究，既要做到腻子上墙，还要做到涂抹的均匀，水平要找好，一面墙不能做的一块高一块洼等等。


    好在这时候大家对此也不是十分太讲究，一致认为看着不错也就可以。


    不需要石膏线，也不需要加白乳胶……现在刮大白大家就图一个白，刮了大白屋子里显得亮堂。


    这刮大白的活叶小川是第一次干，根本就不知道技巧，全靠蛮力输出。


    大力出奇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腻子给抹在墙上。


    干了半个小时之后，手上便没了多少力气，手腕发酸。


    只好干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一上午的时间，自己才刚刚把北面墙的第一遍批好。


    再看老大，叶小川便觉得他天生就是刮大白的材料，效率是叶小川的两倍还要多。


    看着即将完工的小屋，叶小川不服不行，老大干活是真卖力气。


    吃过午饭。


    “大哥，我有点事儿需要出去一趟，让三儿给你打下手。”


    刮大白第一遍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二，就剩面积最少的东墙，还有最难刮的屋顶。


    刮好第一遍，还不算结束，还需要等待第一遍的腻子干了之后，再刮一层。


    按如今大家对室内装潢的要求，基本上刮两遍腻子就可以了。


    “没事儿二子，你有事就忙你的。”叶大川微笑着说。


    他也听说了二子辞职准备干个体。


    虽然没有亲自求证，他也清楚这事儿绝对是真的，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婚事，二子才会如此选择。


    作为大哥不但没有为弟弟们遮风挡雨，反过来还需要他们不计前程的帮助。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但又无可奈何。


    他没有勇气做出二子同样的举动；他更不敢挑战固有的社会秩序，哪怕这个秩序已经被打开一扇门。


    他仍然认为这扇门不是为自己所开。


    叶大川就是这个时代无数人的缩影。


    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干活，来以此安抚自己狰狞的内心。


    坐在门槛上吹这风扇吃着雪糕的三儿不乐意，“二哥，你挺会安排事情呢，让我陪着老大吃灰，你倒好，自己跑出吃好的。”


    “吃雪糕也堵不上你的嘴。”怼了他一句，不再理会他，这小子就是欠。


    叶小川又跟老娘傅兰说了一声。


    才准备赴范晓军的北海公园之约。


    “二哥。”


    还没有出门就被三儿给叫住了，叶小川有点不耐烦道。


    “干什么？”


    他嘿嘿一乐，“回来的时候记着多买点好的。”


    “知道了。”看他一上午没有偷懒的份上，回来的时候给他买几个鸡屁股犒劳一下。


    出了门。


    又遇到了气呼呼的王大爷。


    “王大爷，今儿又是谁招惹了您？”叶小川语气中带着看戏的意思，同他打招呼。


    “哼，还能是谁？隔壁院的臭棋圣手梁大牙，这老王八蛋，没水平不说，人品也是个后娘养的。”


    看着怒气中天的王大爷，叶小川只能说一句你活该。


    现在院里甚至整条胡同都知道了他辞职，这事儿绝对是这老帮子口风不紧，无意说给了王大妈，再由王大妈再一次宣传做到人尽皆知。


    也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您消消气，那么大年龄了，为了几盘棋的输赢大动肝火不值得当的。”


    王大爷低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道：“你说的对。”


    “这就对了，您忙着，我出去办点事。”热闹也算看到了，没有必要跟他继续闲扯。


    毕竟，如今的王大爷还是自己的债主。


    “哦，那你忙。”


    叶小川一个翻身，呲溜儿一下便没了人影。


    “这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催债。”王大爷望着没有人影的叶小川，站在院子门口愣愣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正巧被出门的孙家老大媳妇胡红玲听到了。


    她不解询问道：“王大爷，您老找谁要债？”


    这么突然的一声，吓的王大爷一激灵，差点没背过气。


    一脸惊魂未定，“我说小胡啊！你下回说话能不能不站在大爷背后说，咱当着面，耽误不了你吃洋柿子。”


    胡红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着裙子应该是准备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个西红柿吃。


    刚才王大爷的反应，胡红玲是看在眼里，她也是吓了一跳。


    现在还心有余悸，“诶，那个王大爷您老忙着，我赶公交车。”


    低帮凉鞋奏响了一曲离别。胡红玲赶紧抽身离开，不想被王大爷给缠上，听他絮絮叨叨。


    更怕再和他说几句话，他更加激动，吵着要和阎王爷下棋。


    不如溜之大吉。


    至于谁欠他钱？管他呢，反正别人不欠自己的。


    等胡红玲走了老远，王大爷脸这才一板，极其难看，像一条多宝鱼。


    “嗐！这帮小年轻真不懂规矩，吓我一大跳，就没事儿人一样走了。”王大爷意难平，痛斥年轻人没一点规矩，尊老爱幼不做不好。


    进了院子，同叶大川和三儿打了一声招呼，站在小屋门外看了看室内。


    “你们哥仨这干活一点都不慢，都快赶上一个大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