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院，直奔景山服装八厂。


    见秦大爷坐在小马扎上背靠着厂门口的国槐，眯着眼睛，露一条缝，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叶小川用脚刹住了车，翻身下车，想着赶紧跟秦大爷打个招呼。


    管他睡没睡着，自己现在有事需要他帮忙，就是睡着了也给他揪起来。


    扎好车子，轻轻走到秦大爷跟前，用手推搡了一下他，道：“哎哎！老同志您怎么睡着了，还想不想干了？”


    这都几点了，不好好看大门，居然光明正大的打瞌睡，不像话。


    就听他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叶小川心里一凉，往后撤了几步。


    “嘿！您老没睡啊！害的我替您老担了半天的心。”


    “哟！”秦大爷睁开一只眼睛，手从背后面取出蒲扇，嘲讽道：“大葱地里长小蒜苗——你算哪根葱？”


    这就是胡闹惹出的乱子，被大爷呲了一句心里面痛快了。


    叶小川知道秦大爷不是那小气的人，同他开几句不疼不痒的玩笑还是可以的。


    赶紧给秦大爷散根烟，以火攻火，“秦大爷，我这不是担心大门自己跑了，到时候找不着，提醒一下您吗？”


    “边去，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儿，还能让它这个死物给跑了。”头一抬，张开的那只眼睛又被迫迷上了。


    秦大爷也有一个不好的毛病，接别人的烟也喜欢闻一下，“小子，你这烟有点次。”


    他勉为其难点上。


    “秦大爷开玩笑不是，这烟光滑的很，哪里有刺。”叶小川假模假式的打量着他嘴上的烟。


    秦大爷撇了撇嘴，眼睛盯着他，“小子，出去挣着大钱了，拿我开涮？”


    “哟！秦大爷，瞧您老这话说的，小子我哪敢拿你开涮，这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秦大爷可是见过枪林弹雨的人物，叶小川真不敢拿他开涮，不过是陪他解解闷。


    “你是三斤半的鸭子二斤半的头——就一张嘴。说吧，今儿回来什么事？”秦大爷搬起小马扎往门卫室去。


    背着叶小川，“好马不吃回头草。”


    这秦大爷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自己，以为自己这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准备腆着脸回来。


    “浪子回头真不换。”


    秦大爷：“······”


    这词怼的是够工整，就是有点不要脸。


    秦大爷左脚刚迈进门卫室，停顿住回头看了看一脸笑呵呵的叶小川，这小子脸皮是够厚。


    “秦大爷，您别误会，就是想请您给帮个忙，等到下班的时候，见着范晓军跟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他。”


    “哦，抽你一根烟，帮你传一句话，你小子这算盘珠子打的够响的。”


    这大爷真记仇。叶小川也听出来秦大爷的意思，想让我帮你传话，一根烟是不行的。


    叶小川把自己还剩半包的北海塞到他手里，“秦大爷今儿没带好烟，等下回见面让你品尝一下华子。”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靠门旁有一个木桌子，他十分自然把抽屉拉开有三四公分的口子，半包北海往里面一丢。


    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这有什么的，您老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叶小川的马屁还是有点东西。


    “嘿嘿！你小子有两下子儿，以后想回来看看，只要大爷在，随便进。”


    好嘛！大爷的许诺更加不简单，差点没有把叶小川的老腰给闪出腰间盘突出。


    “太感谢秦大爷了，您忙着。”


    “好勒，回见。”


    等叶小川骑车走了好久，秦大爷才恋恋不舍地走回门卫室，坐在椅子上，“这小子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金乌西坠，微风扬起，大街小巷响起了绵绵不绝的车铃声。


    地安门大街一家个体经营的饭馆——老赵饭馆。


    “哟！好久不见，今儿打算吃点什么？”丰盈的老板娘走过来询问。


    “老三样儿，等人来了，不够再点。”


    “菜是先做着，还是等会儿？”


    “先做着。”叶小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现在的服务态度还需要不断加强。


    “好勒！”老板娘扭着硕大的屁股离开，进了后厨。


    现在的个体饭馆的服务态度是比国营高太多，但跟后世比还有许多不足，这有着时代的局限性，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都是可以理解。


    不过，仅凭他们不会无故打人，这就是最好的服务。


    老赵饭馆的经营模式大多还保留着国营店的经营方式，比如菜单是手写在几块小黑板上，他们不会站在门口来句：欢迎光临，走时再送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他们突破的是学习北平“八大楼”之一的泰丰楼，于一九八五年，也就是去年实行{先消费后付款}的经营。


    还有就是他们的后厨是透明的，餐厅与后厨就是用几块玻璃隔开，达到泾渭分明，厨师一举一动都在顾客的监督下进行。


    这是好事，但可能只适合小规模餐厅。


    凭这两点就超过京城八九成的饭店。


    这也是叶小川喜欢来这儿吃饭的原因。


    至于要不要粮票，这个实在用不着，到个体饭馆吃饭不需要操心粮票，他们开门经营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六点零五分，范晓军走了进来。


    叶小川掐掉烟朝他摆手，范晓军露出笑容，快步朝着叶小川走来，“师傅，什么事？还需要跑这儿说。”看了看桌上的菜，嘴咧地更大了。


    “刚端上来，你就到了。”稍作解释一下，朝着老板娘挥手，“五号桌再加一个红烧鱼。”


    老板娘看了一眼，确定是谁喊，“好勒。”转身对后厨大声道：“五号，一份红烧鱼。”回身赶紧写小本子上，放在一块算。


    “晚上我还有点事儿，咱今儿就喝两瓶啤酒权当漱漱口。”叶小川知道范晓军海量，怕他误会讲清楚一点。


    范晓君根本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儿，一手拿起筷子，另一手握住啤酒瓶的脖子，对着瓶盖轻轻一使劲儿，“嘭”地一声，啤酒酒瓶盖落地。


    接着又是一声，做好这些筷子往衣服上擦了两下，夹了一块五花肉就往嘴里放，他很是享受。


    “师傅，有事儿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