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刚过没五分钟，叶新华便提着包下班了。


    东单菜市场离她家骑车大约十分钟左右。


    一排筒子楼。


    离了老远就看见双手提着东西的叶小川，在楼梯口的门外站着，眼睛一直在打量红砖裸露的外墙。


    骑到跟前，叶新华笑着问道：“看什么呢？怎么出神？”


    叶小川也是过于专注欣赏这极具年代感的筒子楼，没有注意到大姐叶新华已经回到。


    姐弟相约十一点在她家里谈事，叶小川这就提前早到了几分钟。


    “也没看什么，就是有点羡慕姐住楼房。”叶小川开玩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啊！拿你姐开涮。”说着话便把自行车扎在楼梯下，“跟你说了多少遍，来姐这个不要买什么东西，挣点不容易。”


    见叶小川买了不少东西，叶新华不由的唠叨了几句，伸手接过叶小川提的一兜青苹果。


    对于叶小川那是见怪不怪，“姐，我这儿可不是给你买的，这些都是给我大外甥女新新买的，你是沾她的光。”


    姐姐叶新华于1982年和姐夫莫问结婚，1984年生了大外甥女莫小新。


    小家伙已经两岁了，十分可爱，特别是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叶小川每一次见着都要捏一捏。


    导致小家伙都有点怕他。


    “新新可不念她二舅的好，躲你还来不及呢。巧了这两天都在她奶奶家玩，不愿意回来，今儿是她是无福享受你带着她的爱。”两句话尽是挖苦与揭短。


    姐弟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上楼。


    姐姐叶新华家住在二楼，左手边第二家。


    上来就碰到一个准备下楼的邻居同她打着招呼，“今儿下班这么早。”


    “是的，我弟来了，下个早班。您这是干什么去？”


    “明儿不是周末了吗？打算一家人出去搓一顿，今儿没事儿先去踩踩点。”这人也是奇葩，吃个饭还要先去踩个点。


    一句话逗笑了三个人。


    “哈哈哈！您忙着。”


    门朝着东方，此时走廊下已经没有多少阳光，有点强光那也是对面玻璃窗户折射过来的。


    走廊本就不宽，两旁再放点东西，就更加显得狭窄。


    左手边第一家门旁放了个鞋柜，还有扫把纸篓。生锈的栏杆下有两排蜂窝煤，还有一个烧水的炉子。


    打这经过一定要注意一下，不能走的太急，万一磕了绊了，邻里之间可能还会闹个脸红。


    “这筒子楼有些地方，真的不如大杂院。”叶新华抱怨着，这话到了叶小川的耳朵里，真不是滋味，姐姐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真想来一句，要不咱姐弟俩换换。


    “砰！”打开房门，把锁直接挂在门把手上。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叶新华苦笑道：“这屋子被太阳晒了一上午，屋里尽是热气。”


    这种感觉一打开门，叶小川就感受到了，这点确实不如平房，还好她家住在二层。


    她家一居室，后改为一室一厅，面积有个二十平左右，一家三口居住不要太富余。


    叶新华忙着把卧室里的台扇搬出来，放在桌子上，插上电，“二子，你喝啤酒还是饮料？”


    “姐，你不要忙活，说完事我就回去。”


    叶新华脸一板，不高兴道：“回什么回，中午在这儿吃。”


    掷地有声，这话带着强制性，不容叶小川反驳。


    叶新华走到冰箱前，拿了两瓶北冰洋汽水出来。


    递给叶小川，坐下，感觉风扇吹得风偏着自己这边，顺手往叶小川的方向稍微扭了一下。


    叶小川给打开饮料瓶盖，叶新华喝了两口润润喉咙，“二子，你找姐什么事？”


    “就是想借你家的券用一下。”叶小川小声说道。


    一听是这叶新华眉头紧凑，久久舒展不开，盯着叶小川看。


    “你想干什么？”


    “姐，我这不是没有本钱吗？就是······”叶小川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叶新华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儿她真是被自己这个弟弟的骚操作给震惊到了。


    先是卖岗位，拿到几百块钱，还觉得小。现在准备以小利直接来个空手套白狼，数额还是好几千。


    这要是处理差了，就是把他卖了也还不起啊！


    “这事太大了，你等姐好好想一想。”叶新华很是紧张，越想越坐立不安，起身小范围来回踱步，走到洗脸盆跟前，没来由的就想洗把脸。


    擦干脸上的水珠，拍了拍额头，重新坐下，“二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上面虽然允许凭券贷款，可是这么多，人家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叶新华准备以此劝说叶小川打消这个积累创业资金的想法。


    “姐，我又不傻，有地方能直接换成现钱，我干嘛去贷款。”


    自从有券以来，地下自由交易就没有断过。


    只要找对人，几千块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便能变成现钱。


    “二子，你这是玩火，这券姐不能借给你。”叶新华听他要自由交易，她自己男人就是警察，这些年可没少跟这帮自由交易的人打交道，她太清楚这要是抓着了，意味着什么。


    “姐，这些我都知道。”


    说着眼睛通红，情绪再稍微用点力，就要倾盆大雨，“但是跟这些相比，我更怕穷。”这话说完，叶小川落泪了。


    “我是真受够了几口人挤在那二十平的小屋里，憋屈死了。老大眼瞅就要结婚，小屋给他当了婚房，我跟咱妈还有三儿挤在客厅，没什么，可是我也老大不小了，还有三儿。”


    抽了抽鼻子，稀里糊涂擦干眼泪，“姐，我不想还这么过下去，你就看在咱姐弟的这二十多年的情份上，帮帮我。”


    叶新华被叶小川这么一弄，也哭的稀里哗啦，把心中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娘家的困难，也影响了她在婆家的地位。


    虽然在她们这个一家三口的小家，她是一言九鼎，但在婆婆眼里，自己嫁到他们家属于是襻高枝。


    她为此压抑了好长时间，对此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能怪自己娘家没钱没势，做不了自己的后盾。


    现在二弟准备做生意，万一···不对，这事肯定能成。


    二弟发达了，还会忘记她这个对他照顾有加的姐姐。


    叶新华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脑海中汇聚了万千思绪，最后以亲情战胜了恐惧而结束这场脑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