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有时间的话，我想来送一送你。”


    万叶摇头，“北斗大姐头帮助我良多，而现在，她才出璃月不久，船队尚且没有踏上正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就是想走，也绝不是最近。”


    楚留香点头，“既然如此，我也要尽快离开了。无法与北斗告别，也烦你告知她几声，我们下次再聚吧。”


    万叶笑了笑，“好。”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楚香帅此次回去，便要与那位散兵对上了吗？”


    楚留香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却还一口一个楚香帅？”


    万叶眨眨眼，“呃，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直接叫我楚留香就好。”想起散兵，楚留香面色慢慢沉重，“是啊，此次回去，便将与他对上了。”


    万叶垂下眼，轻声道：“这样啊。”


    他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一刀，想起死在那一刀手下的故人，带些慨然地开口，“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我总在想，将军那一刀的风姿，便是我辈武人所追求的极致吧。”


    “我曾亲眼看到过那一刀，我知道神明和凡人之间的天渊之别。可我总是坚信着：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他看向楚留香，眉眼含笑，“楚留香，我如今的友人。真是可惜，我无法与你共同去见证将要发生的一切。”


    “但我想，这枚神之眼，可以替我陪你一程。”


    万叶将失去光芒的暗色神之眼递给楚留香，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它，“这是我那位友人的神之眼。在传说故事中，失去主人的神之眼，在机缘巧合之下，是可以重新被点亮的。”


    “我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但尝试了这么多次，我也有了点猜想。人在面对无法掌控的绝境时，内心的渴望到达极点，点燃神之眼这样的事情，便也不是不可能了，对吗？”


    万叶收回视线，“原谅我的一点念想吧，我想再试试看。”


    他转向楚留香轻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时候，我就有种微妙的预感。我所等待的时机，真的要来了。”


    楚留香苦笑了声，“你还是不要抱着这样的希望为好。有希望就会有失望，若是我做不到，不就辜负了你的期待吗？”


    万叶摇摇头，“倒确实是我失礼了。”


    “你所要做的事本就足够多，也更加重要。我却还把这些话说给你听，是我的不是。”万叶红色的双眼沉静，笑的温文柔和，“你是我的朋友，我给你这枚神之眼，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好好的活下来。”


    “这是我对友人最真挚的祝福。”


    楚留香哑然一瞬，到底将这枚暗淡的神之眼收了起来。


    万叶道：“你现在就要走了吗？你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你看着很累。”


    楚留香长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对。但我现在就是想睡，也睡不着的。”


    万叶认真建议道：“那你可以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这样的方法对大部分人都有用。”


    楚留香估算了下时间，“我会尝试的，但现在，我要走了。”


    万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和别人有约定吗？”


    楚留香点头，眸色复杂，“在来南海之前，凝光曾告诫过我，要我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进入京都。”


    万叶目露思索，“看来璃月如今的局势，只怕不容乐观。”


    他叹了口气，道：“倒也难怪那位凝光大人会要北斗大姐头早早离开璃月，而在这片大海上重新开始。没了神明的保护，暴露在外界视线之下，只怕不管是稻妻，还是其余六国，都将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为了保护璃月的子民，未雨绸缪是再高明不过的选择。那位凝光大人，如今看来，倒确实不愧天权之名。”


    “想来稻妻的三奉行，也能在这场动乱中，护住整个稻妻吧。”


    与万叶道别的楚留香半刻不停地踏上了归途，而被他们提及的凝光，如今却也还睁着眼睛，她靠在窗棂上，一双红色宝石般耀眼的眸子斜望向窗外，月色映照下，银色的如缎长发随风舞动，手上的名贵烟斗被她转在如玉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白皙的大腿皮肤。


    凝光不是个喜欢熬夜的人，也绝不乐于打破自己原有的行程。


    可作为璃月的掌权人，把握着整个璃月前进的方向，决定着璃月人民的生死存亡，凝光无法劝说自己放下心中的种种，酣然进入梦乡。


    马上便要到寅时了，而寅时，将发生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与璃月的未来息息相关，凝光当然容不得它脱离掌控。


    整个白天，从她们自楚留香口中得知消息，璃月都在布置这一件事，甚至为了这件事能够顺利，他们不惜暗中出手，彻底搅浑京都的各方势力。


    成果当然是斐然的，因为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决斗生生被他们提前到了今夜。


    可以说，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这场对决，正聚焦着全天下人的视线，而暗中插手的人，也绝不仅仅是他们背后所站的各个朝堂势力。


    凝光静静地望着京都正中心的位置，那里原本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市井，在这漫长的深夜，本该和宵禁之后的整个京都一样陷入寂静无恒的安眠。


    可现在，黑暗中一条金红色的火龙照亮了沿途的一草一木，火光相接之处，两方势力的主人于此地碰了面。


    金风细雨楼最前方，站着的是苏公子和他的几个亲信，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人称苏公子的苏梦枕，却是个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的病痨鬼。


    但病痨鬼那双森寒冷傲的双眸，此时却还注视着对面的几人，其中鲜活的生机足以刺痛每一个六分半堂的人，尤其是总堂主雷损的眼睛。


    雷损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苏梦枕的死期，他日盼夜盼，睡前盼、醒来也盼，可他这样期盼，对面的人却还活的好好的。


    倒也不怪雷损将主意打到苏梦枕的病害上，实在是每次见面时他那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


    但最可怕的是，他的病是真的，苏梦枕他是真的命不久矣。


    而恰恰是这命不久矣的苏梦枕，带领着本不大的金风细雨楼迎头直上，到了现在，竟已经能与他的六分半堂分庭抗礼，邪眼出现之前，甚至隐隐有压过他们六分半堂的势头。


    这如何能不叫雷损忌惮至此。


    “苏公子，别来无恙。”雷损率先道。


    苏梦枕点了点头，“我很好，且明天会比今天还好。”


    雷损冷笑出声，“苏公子就这般自信？”


    苏梦枕面无表情，眼含冰火，“这不是我的自信，这是事实。不可辩驳的事实。”


    雷损眉眼一沉，笑道：“苏公子倒还是这样的盛气凌人，只是您可别忘了，如今我们脚下这块地盘的主人，却还是六分半堂。”


    苏梦枕缓缓道：“如今是，马上就不是了。”


    两人云淡风轻地说着话，但他们身后的火光在不时明灭，黑暗中的济济人头在攒动不休，不可视的阴影中，有人出了手，也有人已经死去。


    血气和纷争在暗潮汹涌，苏梦枕和雷损的面上却还平静无波。


    雷损甚至还在笑，“我实在好奇一件事。苏公子明明身处下风，却还如此张狂地自投死路，是为何呢？”


    苏梦枕眉眼微动，近乎嘲讽地道：“我主动出击，深入敌营。在你的眼里，却原来是自寻死路？”


    “苏公子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雷损道，“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在六分半堂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金风细雨楼又能怎样逆风翻盘？我想不明白这一点，自然只能猜测苏公子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来的。”


    苏梦枕突的笑了，一边笑一边咳，咳得撕心裂肺，笑的爽朗开怀。


    于是鲜红的血迹丝丝缕缕的从他的嘴角溢出，苏梦枕总算笑够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丝巾，姿态从容的从嘴角抹去，这才冷冷地开口。


    “你还不知道，真是可笑。你居然还不知道。”


    他漠然地看着面色沉郁的雷损，“你居然还以为，邪眼能在这场战斗中替你取胜。”


    雷损陡然变色，咬牙道，“苏公子是什么意思？”


    苏梦枕喘了口气，悠悠道：“想要得到力量，谁都知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又怎么以为，能凭空叫人强大数倍的邪眼，会不需要代价。”


    就和冷血所说一般无二，已经和邪眼近乎一体的六分半堂，对于这个消息无疑是毫不知情的。


    哪怕雷损和狄飞惊并不是半点猜想也没有。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明面上严令禁止使用邪眼。


    现在的六分半堂，这道出自总堂主的命令早就名存实亡，不说中低层几乎人手必备，单只从作为堂主的霍董都手握邪眼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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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