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不算大，够将夜晚的街道浸润，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晕。


    锦辰开着车，沿着酒吧附近的主干道缓缓行驶，仔细扫过人行道。


    他知道谢霖舟今晚没开车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喝醉的人走不了太远。


    果然，没开出多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锦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幕低垂，细雨如织，谢霖舟撑着长柄伞，独自站在人行道边缘，伞沿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神情，身影萦绕着孤寂感，单从站姿和仪态来看，倒不会让人怀疑他是个醉汉。


    锦辰将车平稳地停在他身侧，降下车窗。


    冰凉的雨丝夹杂着夜风飘进车内。


    “要去哪儿，”锦辰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谢霖舟闻声，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眸，视线透过雨幕聚焦在车内。


    他喝醉了也不闹腾，只是有点执拗的劲儿。


    锦辰以前只见过他在家里喝醉后黏人的模样，倒没想到他在外面会是这般……


    倔强。


    “我要去找我男朋友，”谢霖舟回答，语气甚至称得上有礼貌，只是有点醉后的迟缓。


    “在等车。麻烦让一让。”


    锦辰：“……”他语塞，好气又好笑。


    “上车，”锦辰说，“我送你回家。”


    谢霖舟却坚持着，甚至流露出几分警惕，摇了摇头。


    “不。”


    锦辰将手肘搭在车窗沿上，伸出食指，对着谢霖舟轻轻勾了勾，示意他低头靠近些，“过来。”


    谢霖舟莫名地听话，微微弯腰，将脸凑近车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锦辰。


    街道上冰冷的夜风穿过车窗吹拂进来。


    原本已经变小的雨势，似乎又密集了些，砸在谢霖舟撑着的伞面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几丝冰凉的雨点被风挟裹着，溅到谢霖舟的脸颊上，细微的触感，连同眼前清晰起来的脸，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瞬。


    谢霖舟认出了锦辰，心跳漏跳，低声唤道：“锦辰……”


    “上车。”


    这下不用再催促，谢霖舟便乖乖地收起了伞，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锦辰倾身过来为他系安全带，谢霖舟就搂住他的肩膀，将微凉的脸颊贴上去蹭了蹭，委屈依赖。


    “我好冷……你怎么才来。”


    锦辰没好气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谁知道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能跑没影了。”


    谢霖舟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冤枉，小声辩解，“我没有跑……我在找你，我很想你。”


    醉意让他的坦诚变得直白而轻易，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心里话终于找到了出口。


    锦辰的手指没有离开，抚上他被雨水濡湿的下唇，指尖带着温热的力度，揉按了两下。


    “这么乖？”


    谢霖舟无意识地含了一下他的指尖，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睛望着锦辰，点了点头。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更乖的要求。


    “你可以抱着我开车吗？”


    锦辰：“……不可以，难度略大。”


    他退而求其次将外套脱了下来，罩在谢霖舟身上，将他裹紧。


    熟悉的气息将谢霖舟包围，独属于锦辰的，令他安心的味道。


    气息起到安抚作用，谢霖舟没再提出什么古怪的要求，抱着外套时不时抬起眼看正在开车的锦辰，又低下头，将脸埋进大衣里，深深吸一口气，眼底逐渐漫上痴迷而满足的神色。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汇入车流。


    谢霖舟昏昏沉沉的，没有注意窗外的路况，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清楚。


    但车子开了好一会儿，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让他觉得不对劲。


    某个瞬间灵光一闪，谢霖舟将脸从充满锦辰气息的外套里抬起来，异常严肃，“走错路了。”


    锦辰空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如常，“回你公寓的路都不记得了？”


    “不是，”谢霖舟摇头，坚持道，“我要回锦辰的家。”


    锦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他歪了歪头，看向谢霖舟执拗的脸，眸色逐渐变得幽深，“为什么，不是想自己住吗？”


    “我不想。”谢霖舟立刻否认，无缘无故又红了眼睛，眼底好像有湿润的雨在肆虐，比街景还潮湿。


    “我很不想，我想回去，和锦辰一起睡觉。”


    还真是过于直白的答案，锦辰听得心尖一颤，找了个可以临时停车的路口，将车缓缓靠边停下。


    车内顶灯亮起，柔和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


    “你确定要回我那里？”锦辰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明天早上清醒了，可别又跟我闹。”


    谢霖舟盯着锦辰看了好几秒，努力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他忽然凑过去，在锦辰的唇角印下轻吻，迷蒙的眼神里满是乖顺和依赖，含糊地嘟囔。


    “你不要和我闹，小男朋友。”


    锦辰：“……”


    醉成这样，倒还记得年龄上那点差距。


    他心底那点紧绷忽然就松了下来，化作柔软无奈。


    “好，依你。”锦辰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


    ——


    电梯平稳上行，走出电梯，踏入安静的公寓走廊，谢霖舟的脚步慢了下来。


    看着熟悉的楼道和门牌，不知为何，那股想哭的冲动又毫无道理地涌了上来。


    谢霖舟垂下眼帘，默默跟在锦辰身后，一步一步，眼泪就那样滑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锦辰拿出钥匙开门，回头想叫他进去就看到脸上未干的泪痕，吓了一跳，“怎么了，又哭什么？”


    谢霖舟抬起手，用手背胡乱擦了下脸，声音带着鼻音，却很诚实，“不知道……我控制不住眼睛。”


    谢霖舟说着，习惯性地将脸靠上锦辰的肩膀，用他的衬衫蹭干眼泪。


    重新回到这里，比清醒的神志更先复苏的，是身体记忆里的熟悉感。


    但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