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是全市统考，学生的答题卡统一存放，周六、周日两天老师们会统一阅卷。因而老师们不用赶着今天下午阅卷，下午依旧按照原定课表上课。


    以往考完试，全班最愁的一个就是石小钊，因为每次考试，只要石小钊的名次不前进，就总会受到他母亲大人热烈的“爱”。


    可是这次石小钊的心态似乎与往日不同，他不止不担心，甚至还高兴地快要飘起来。


    课间，徐凡亦右边的胳膊搭在桌沿，额头贴着小臂，左边的胳膊放在下面，手机放在桌肚边沿，用左手滑动手机屏幕。


    他正在浏览某个品牌的官网，这家的球鞋一直都是他所钟爱的。


    这个品牌在几年前出过一双球鞋，当时只发布三天就卖断货，那时他没有抢到，难受三天才释怀。后来他一直都在观察官网动态，终于在几年后的今天，又看到这双球鞋的售卖信息。


    徐凡亦激动地点开这双球鞋的介绍信息，最显眼的一行字让他有点失落——“仅在指定线下官方销售点限量出售”


    也就是说，就算所在的城市有这个品牌的线下销售点，也不一定有资格售卖这双球鞋；就算有资格售卖这双球鞋，还是不一定能买到。


    “亦哥！”


    石小钊的声音突然出现，惊得徐凡亦猛地坐直身子。


    徐凡亦把手机推进桌肚，道：“吓我一跳，怎么这么高兴？不及时出成绩，你就爽了是吧？”


    他的同桌不在，因而石小钊直接坐在他同桌的位置，道：“不是，昨天晚上你睡了之后，我又跟她打了几把游戏。”


    “她？”徐凡亦迟了几秒才想到对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又道：“打的排位啊？”


    “对啊，都输了。”


    “那人家妹子没骂你啊？”


    石小钊托着腮，一脸向往，道：“没有，她可温柔了，还说让我不要着急。”


    徐凡亦道：“嗯，是挺温柔，要是余奈奈早就骂你了。”


    石小钊道：“那不一样，我还没和除奈姐以外的其他女生单独大过游戏呢。”


    说着，他好像想到些什么，突然冲着正在分发假期作业的余奈奈大喊道：“奈姐，你过来！”


    “等会儿刀儿，”余奈奈手里还有三张试卷，她加快分发的速度，道：“娘马上来。”


    徐凡亦侧着身子，后背靠着墙壁，抬起一条腿搭在石小钊的腿上，道：“干嘛？你想追余奈奈啊？”


    石小钊道：“不是，谁敢追奈姐啊。”


    徐凡亦突然想到之前陈故找余奈奈要微信号的事情，眼睛不自觉看了眼后门的位置，道：“陈故敢啊。”


    “陈故……”


    还不等石小钊发出疑惑，余奈奈已经跑过来。


    “刀儿想娘了？”


    余奈奈站在石小钊一侧，两手压在课桌侧边的桌沿。


    石小钊谄媚道：“奈姐，问你个事儿。”


    “你说。”


    “什么情况下，女生和男生打游戏，会不嫌弃对方菜啊？”


    石小钊满怀期待地问出这个问题，却被余奈奈接下来的回答浇了一盆冷水。


    “那个女生是他娘。”


    “噗，”徐凡亦笑出声来，道：“这可不是小刀想要的答案。”


    石小钊瞬间像个蔫儿了的花苞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余奈奈见状若有所思，又道：“其实这也不一定吧，要是我，我喜欢的人打的在菜我也不会埋怨半句。”


    “真的？”石小钊闻言精神抖擞，道：“我知道她一定是喜欢我！”


    余奈奈疑惑道：“谁啊？”


    徐凡亦一边摆弄着刚买的笔，一边笑道：“刀哥网恋咯。”


    “行啊石小钊！”余奈奈八卦道：“好不好看？什么时候奔现？”


    石小钊脸红道：“哎呀，别听亦哥瞎说，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徐凡亦随便拿出一本笔记本，从中撕下一张干净的纸，在上面写下一撇，道：“只要是遇上了，一撇就已经出来了，那么接下来这一捺，”


    他把笔塞到石小钊手里，纸也随手往对方那边移了移，又道：“就得看刀哥能不能写上了。”


    余奈奈佯装喜极而泣，道：“刀儿初恋总算是要送出去了，为娘欣慰啊！”


    说着还抹了几把泪。


    石小钊飘飘然，执笔在纸上一撇的旁边写下一捺，完成一个“八”字，而后胸有成竹道：“成了！等我好消息！”


    见石小钊这么高兴，徐凡亦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他在想——陈故在跟我聊天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高兴？


    倘若果真这样，那他真的会愧疚，或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忘记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一段坏事。


    下午放学，徐凡亦向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等待79路公交车，这趟车直通他所在的小区。


    冬季里，天黑的早，眼下路灯已亮起。


    C市的冬季多寒风，路边的绿化树上的树叶早已被冷风清零，路灯照耀着树边堆起的树叶。放学的学生和路过行人的说笑声让这片景象显得不那么萧条。


    徐凡亦觉得有点冷，缩着脖子，两手插在棉服衣兜里不愿往外掏，连手机也懒得玩。


    如此，等车的空隙真的是又冷有无聊。他往外吐出一口气，气与冷空气相撞，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他觉得这样很好玩，因而多吐了几次，吐着吐着不自觉把自己逗笑了。


    好在这次等待的时间没有太久，公交车很快停在他面。他一下迈上公交车的台阶，车内的暖气瞬间让他感觉不太适应。


    投币后，徐凡亦习惯性地往后走，后门的单人座是他最喜欢的位置。下车方便，也不用和谁交流。


    他摘下书包，放在腿上，胳膊关节处压在窗框边，托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公交车行驶在路上，车窗外路灯的光亮映照进来，落在少年的脸上，时明时暗。


    徐凡亦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对面的少年也看着他。仅仅一秒钟，他慌乱地挪开了视线，而后十分不自然地往一侧挪动身子，几乎要把整个前身贴在窗户上才肯罢休。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跳车。


    这趟公交车，徐凡亦上下学一直在坐，他从来没有在上面看见过陈故。这次突然在这里见到对方，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甜糖是自己假扮的了？


    而且——他今天中午刚给对方发过自己的地址。


    这他妈是要崩盘的节奏！


    陈故坐的位置是双人座。


    纠结许久，徐凡亦决定起身坐到对方身边的空位。


    公交车一路行驶都很平稳，直到徐凡亦抱着书包走到那个空位旁边时，车子却突然颠簸。他完全没有准备，被迫失去重心，身子左右摇晃，就要倒下去。


    他眼前一昏，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猛地被拉到座位上。


    对方的声音里夹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没事吧？”


    徐凡亦茫然道：“昂，没，没事儿。”


    沉默些许，徐凡亦又开口，道：“你，你要去哪？”


    陈故道：“回家。”


    徐凡亦惊道：“回家？你家在哪？”


    陈故道：“城北，”


    “城北？”


    徐凡亦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因为他就住在城北！


    陈故又补充道：“以北，城北以北。”


    城北以北，就是徐凡亦所在的小区再往北走，也就是这辆公交车的终点站。


    徐凡亦试探道：“以前怎么没在这车上见过你？”


    陈故解释道：“以前打车。”


    “那你现在怎么不打车？”


    “谈对象了，要省钱。”


    对方的语气十分平淡，平淡的就好像在和徐凡亦谈论自己的晚饭。


    “哦。”


    徐凡亦心虚极了，别扭地朝过道一侧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看不见陈故，也让对方看不见他。


    从学校的到徐凡亦家的路程并不长，但这次他却感觉到无比的漫长和煎熬。


    车子在城北站停下，徐凡亦如释重负，招呼也不和陈故打一声，就飞快下车。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喜爱过C市冬日里的寒风，这寒风对此刻的他而言，就是自由的恩赐。


    走到家门口时，徐凡亦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时间，却无意间点开陈故发来的消息。


    陈故：回家了吗宝宝？


    这条消息，直到晚上九点钟徐凡亦都没有回复。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交流，心里的愧疚感越发加重，他甚至想和对方坦白，然后道歉。


    徐凡亦趴在床上，看着手机里他很想要的那双球鞋的图片发呆。消息提示音响起，他随手点开，是陈故发来的消息。


    陈故：宝宝，段位给你打上去了，作业发来。


    徐凡亦翻身躺下，把手机高高举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指在和陈故的聊天界面乱滑，不小心点进对方的资料卡。


    他还没仔细看过对方的资料卡。


    资料卡上，个性签名那一栏的字格外刺眼——直男，gay勿扰，会烦。


    徐凡亦点开，看到发布时间正是他们在C大那段时间。


    可能有人找到了陈故的企鹅号，并对其进行骚扰，所以他才会写上这个。


    徐凡亦想——要是他知道是我，会不会更生气？


    虽然陈故是个渣男，但是徐凡亦还是有底线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对方坦白了。


    甜糖：不写了。


    甜糖：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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