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长野的记忆啊……”


    说着这样的话，诸伏景光的思维也翻飞起来，越过长野的群山峻岭，想要从中摘取一些值得回忆的记忆。


    半晌，诸伏景光摇摇头。


    “先把车开回家里，再带 zero 去学校看看吧。”诸伏景光解释，“我对长野最深的印象，就是家里和学校了。”


    诸伏景光说的“家”，指的自然是小时候居住的诸伏宅。


    诸伏高明毕业，回到长野当警察以后，诸伏家的房子就重新收拾了出来。想到从小所住的屋子，诸伏景光眉宇间透出几分晦暗。


    “hiro.”


    降谷零不知道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但说到“家”这个词，他自然而然地想抚平对方眉间的皱起。


    对于降谷零来说，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家”的概念对他来说，没那么具体。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但是，他能理解 hiro 为此产生的一切情绪。


    “没关系。”诸伏景光回神，用笑容回应了降谷零的关怀，“比起那些不好的回忆，现在想起来，快乐的记忆更多。”


    但是，回忆越快乐，现实不是更令人难受吗？


    降谷零张了张嘴。


    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的了解程度，与对方了解他的程度，是一样的。


    因此，诸伏景光在注意到安室透的表情后，立刻说道：“哥哥同我，想法应当是一样的。所以，才会选择继续住进那里。”


    “那不是凶案现场，而是……我们的家。”


    降谷零想要说的有很多，关于“家”，关于“家人”，但对着 hiro 的眼睛，这一切都被吞了回去，只低声回了个：“……嗯。”


    将降谷零的表情全部纳入眼中，诸伏景光扯了下嘴角。这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果然没有被似乎怀着心事的安室透注意到。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诸伏景光出声打断降谷零纷扰的想法，“zero 要看看我的房间吗？房间，哥哥应该没有改动。”


    “什么啊……”


    降谷零根本高兴不起来，并且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换个位置，zero.”诸伏景光忽然道，“让我来带 zero 回家吧。”


    “什么嘛。”说这种话。


    明知道 hiro 说的不是那种意思，降谷零却仍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热。明明前一刻，还在为 hiro 的心情担心，但是，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


    诸伏景光已经绕到了主驾驶这边，一把拉开门，疑惑地看向仍然坐在座位上、连安全带都还没有解开的幼驯染：“zero？”


    “哦——”


    安室透马上反应过来，强自镇定着解下安全带，从诸伏景光让开的位置挤下去。从车后绕过去的时候，站在车尾悄悄吐出一口气，才换到另一边的副驾驶位上。


    诸伏景光说起自己幼时的时光。


    降谷零当然对此相当感兴趣。但之前的话，影响力似乎太过了些。他的注意力时不时便分散开来。


    直到车停在诸伏家的停车位上，降谷零才发现，他好像什么也没记住。


    再询问的话，就表明自己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吧。


    糟糕透了。


    降谷零想。


    “zero？”诸伏景光担心的眼神随之落在降谷零的身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降谷零迟疑了一瞬，“嗯”了声，又立马接了句，解释：“车里有点闷。”


    ——如果不承认的话，hiro 一定会继续追问下去。而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诸伏景光没有过多询问，体贴地表示：“那我们在屋子里，多坐一会儿吧。”


    ·


    按下诸伏高明告知的门锁密码，那扇带着陈旧时光印记、却泛着油光的木门，在诸伏景光的眼前打开。


    即便早有准备，但当存在于记忆里的画面，复刻在自己的眼前，诸伏景光还是沉默了。


    除了门上被安装的密码锁，诸伏高明对这间宅子，并未去做过多的改变，但又一切都是以他的方式重新使用起来。


    室外种植着无需操心打理的绿植，而非妈妈以前常种的那些花卉。


    屋子里的木质家具，应该是刷了层清漆，以便用得更久。降此之外，客厅添置了书架，遥遥看去，都是诸伏高明的风格。


    如果那一切没有发生，这也许正该是这座宅子，如今应该出现的模样。


    哥哥想念着过去，却并未沉迷于过去。


    诸伏景光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降谷零便也并不催促他。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少年的后颈窝，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对方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


    手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搭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拍了拍。


    暂停的画面在这几下轻拍下，重新启动。


    诸伏景光明亮的眼睛，和降谷零对上。


    “zero，去我的房间看看吗？”


    就如同大多数少年一样，邀请自己的朋友进入自己的个人领域。这是截然不同的体验。那间庇护了他七岁以后时光的房间，并不算他的家。


    “吱呀——”


    沾染着色彩的木门被推开，发出些许响声。带着儿童房色彩的房间出现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面前。


    和大多数男孩子的房间一样。墙壁上张贴着海报，角落里待着足球，被收纳得整齐的书桌。


    家具和格局和记忆里大致没有什么出入。


    壁橱换了个样式。


    另外，与记忆中有些不同的是，摆在墙边的单人床。不是儿童床。


    应当是哥哥准备的吧。


    坐在床上，隐约还能嗅到衣物芳香剂的味道。


    这时候，降谷零应该找个借口走开，随便什么理由，让诸伏景光独自待一会的。但他更想在这个时候，安静地陪在对方身边。即使什么话也不说。


    诸伏景光发了会呆，才发现房间里过于安静了些。


    他回过神来，冲降谷零说道：“抱歉，原本以为我会更……”


    “没关系。”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降谷零立即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hiro 的学校看看吧。”


    “……好。”


    ·


    步入夏季，长野被群山包围，并不炎热。路边长着高高低低的树和灌木。飞来的小雀也并不怎么怕人。站在树枝高处，好奇地探身看向人类。嘴里叽叽喳喳尽是听不懂的闲语。


    从诸伏家出来，诸伏景光的心情终于不再受过去的影响。


    他们从某条小路出发，前往学校。


    “有里同我，一直走这条路。”


    野花之上，飞舞着斑斓的蝴蝶，间或有“嗡嗡”飞着的蜜蜂。


    诸伏景光说起那位同龄的女孩，降谷零脑海里出现的却是，戴着小黄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 hiro.


    根本无法想象 hiro 同他人在一起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诸伏景光的说话声已经停了下来。


    也许是注意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认真听吧。降谷零想，但他提不起一点精神去伪装自己的开心。说要了解 hiro 小时候的事，是自己，但一点认真态度也给不出来的，仍然是自己。


    真是糟糕啊，降谷零。


    但和降谷零想象的不同。诸伏景光并没有询问他缘由。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体贴了啊！hiro.


    降谷零的内心隐约产生一种隐秘的期待。不要再等待时机，如果 hiro 问的话，他就直接……挑明了吧。


    原本早就放弃了的事，突然之间又有了期待。即便是降谷零，也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嘈杂的鸟鸣声在耳中远离了去。降谷零好似陷入了无声的世界。眼中斑斓的杂色一一去取。只有略靠左前一些的距离，触手可及的那抹亮白色。


    “hiro.”


    亮白色没有停下。以一种降谷零心悸的速度，往前移动。


    “hiro！”


    诸伏景光终于回过头来。


    “前面情况有些不对。”


    降谷零看到诸伏景光严肃的表情，心里一突，耳朵里的轰鸣散去，终于注意到前方传来的喧哗声。


    发生了什么？！


    除了看到前方建筑隐约的一角，似乎还有孩童的哭闹声。


    降谷零精神一颤，内心的杂念一扫而光。


    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脚下速度加快，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