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发现了魔力的失灵。


    他们失去了魔力的依仗，仿佛成为了曾经最看不起的哑炮和麻瓜，弱小的任人鱼肉。


    头上是乌云压顶。


    耳边是电闪雷鸣。


    眼前是强大的仇敌……


    他们害怕，他们恐惧。


    可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仇恨，是尸山血海填成的仇恨！


    越来越多的兄弟姐妹死在那个陌生的金发少年剑下，这份仇恨就越攒越深。


    直到弗洛里安拿着不合衬的二手魔杖而来……


    艾伦几乎有些恍惚。


    他想：


    弗洛瑞亚呢？不是去拦着弗洛瑞安、不让这人捣乱了吗？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刚才他杀死了那三个主事人里，好像有弗洛瑞亚的父亲。


    ……他该如何面对他？


    艾伦半垂了眼睛，海蓝眸在闪电的光芒下明明灭灭。转而，那双眼睛深邃幽暗，仿佛暗藏杀机的海底。


    ……不能让这些人活着出去。


    他想。


    否则他将成为第二个盖勒特·格林德沃，也将万劫不复。


    艾伦眸色坚定下来，手中握紧长剑。


    那只泼血的右手轻轻抬起，带着劲道翻转，在闪电下跃出炫目的白，在雷鸣声中挥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


    在喊杀声中，血色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脸上、手上、身上都沾染了血，白衬衫上的精致领针也挂满了血滴，连带着衬衫都满是血迹。


    他抬剑，挡下了弗洛里安的攻击。


    那竟然是随手捡的砖块。


    ……拿着砖块也要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明知自己不善体术、也要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确实是仇恨。


    两双蓝眼睛相撞，一个恨意滔天，一个冷漠木然，但相同的是——


    他们都不打算让对方活下去。


    艾伦翻转长剑，径直切断了对方的手腕。


    他狠狠地提膝一踹，飞身而起，长剑裹挟着风声而下，将弗洛里安捅了个对穿。


    这份狠绝震慑住了众人。


    众人都逡巡着不敢擅动。


    艾伦轻轻移眸，扫过脸色恐惧的众人，视线突兀地凝滞在一张脸上。


    ……弗洛瑞亚。


    他和他隔着人群相望。


    也隔着突然而来的仇恨。


    弗洛瑞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明白，一个小时前，他还带着和这小孩成为真正的亲人的期待……


    一个小时后，这小孩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他手中攥着魔杖，仿佛就选择了立场。


    这城堡里尸横遍野，而那小孩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冷淡、脸色漠然，仿佛是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可是，天空的乌云几乎停滞，电闪雷鸣几乎消亡。


    艾伦轻声唤他，“……表哥？”


    弗洛瑞亚荒唐地大笑出来，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伦身侧的尸体。


    ……被一剑穿心、定格在地上的弗洛里安的尸体。


    他问，“你杀我父亲的时候，记得我是你表哥吗？”


    他大笑起来。


    “你杀死这些人的时候，想过是我冒着成为叛徒的风险带你进来的吗！”


    他疯狂地大笑着，把魔杖扔到艾伦脚边，质问道，“你开始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和你有相同的血脉！”


    艾伦的眸子又黯淡下来。


    他看着弗洛瑞亚，又垂眸看向他脚边的魔杖。


    ……是的，他们不配做兄弟。


    到这一步，艾伦不得不承认，也许自己就是天煞孤星。


    他知道弗洛瑞亚的血脉，知道对方的关心，他嘴上不说，其实也很羡慕罗恩那样的兄弟姐妹。


    他以为自己能找回母亲，然后拥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兄长……


    可命运就是这么让人厌恶。


    在他杀死格里高利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这个哥哥。


    ……永远不会再拥有哥哥。


    他垂眸，轻轻抬起手指，将卡提纳长剑从弗洛里安身体里提了出来。


    他紧握着长剑，却无法对准对面的人。


    艾伦轻轻叹了口气。


    他疲惫，他厌倦，他憎恨这些荒谬的命运。


    他恨不得把这把卡提纳插进命运女神的心脏，质问对方玩弄命运的快感！


    他轻轻抬起左手，又翻转而下。


    莹蓝的大阵轰然而下，落在每一个人脚边，覆盖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将除弗洛瑞亚之外的人尽数诛杀。


    一时间，血流成河。


    艾伦平静地垂下左手，平静地垂着眼眸。


    他手指冰凉，冰的他轻轻颤抖。


    他勾动了兰斯的魔力线。


    艾伦轻轻吐了口气，等待着总能给他带来安慰的骑士长。


    这是他和兰斯的约定——


    在二年级的暑假，他将三年级的一应事宜全部交托给兰斯，同时告诉对方——一旦联络徽章闪耀三次急迫的红光，就是出现了他无法解决的情况。


    就是他需要他的时刻。


    在联络徽章如斯闪耀时，请通过那枚门钥匙，来到他身边。


    而现在，他需要兰斯带他离开。


    也需要兰斯替他……杀死弗洛瑞亚。


    替他下狠心。


    无论如何，今天的格林德沃家族，不能有一个活口！


    那些杀机尽过，弗洛瑞亚被溅了满头满身的血，甚至袍角上沾染了破碎的肉块。


    他木然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艾伦看向手中的卡提纳长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无用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兰斯的到来。


    弗洛瑞亚冷笑一声，他抬手抹去脸上被喷溅的血，看向被血色映照的天空。


    他轻声道，“整个格林德沃家族……是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大笑着，状如疯癫。


    突然间，他抽出暗藏的水果刀，大喊着朝艾伦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一瞬间，接到示警的兰斯急速地转动了艾伦留给他的门钥匙。


    可从温德米尔别墅到格林德沃家族空间太长，短短的十秒也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兰斯焦灼不堪，紧攥着手中的枪械。


    ——他知道，殿下会张开宙斯隔绝魔法，在这时候，魔杖就是跟毫无助益的树枝。


    ——他时刻备着这把手枪，时刻准备为殿下而战！


    终于，他落到了土地上。


    可他刚刚落地，就看见浑身是血的金发王储，仿佛无知无觉站着。


    而艾伦的前方，一个同样满身血色的从血色的草地上冲杀而来，手中攥着尖利的水果刀。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开栓上膛，对准对方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彻。


    就连艾伦也不由得颤了一瞬。


    他迅速睁开眼睛，看见了倒地的弗洛瑞亚。


    那素来不羁的头发被血粘在侧颊，额上带着一个圆形的血痕，那满头金发被溢出的血沾湿，狼狈至极。M.


    艾伦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错觉地觉得脚下的土地震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那头被血色淹没的金发。


    他的身后，兰斯快步而来，捂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