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一片压抑的空间，一尊缺了一角的古朴石碑，静静矗立于其内。


    周围的感觉，如上次来时一样，似是一片密闭的空间。


    致使此间如此浓郁的大道之力，也无法外散。


    沈安在不知道是怕被那些界外之人发现，还是另有其他，他也不想去推敲了。


    一步步，朝着那石碑走去。


    他的经脉并没有如之前那般躁动，因为早已彻底废了。


    系统的话，他最终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听。


    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也为了让天乐在吸收那九品丹时不会伤损根基，不会那么痛苦。


    既然系统带自己来了此间，给予自己这么多东西，算得上是逍遥多年。


    无论到底目的是什么，他都觉得这一趟是不亏的，是值得的。


    如果一切都是早有安排预料，那么，他沈安在为人一世，也算不得太多遗憾。


    “来吧，到底是谁带我来，又到底要我做什么，今日便且……给沈某一个答案吧。”


    沈安在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了石碑之上。


    嗡！


    在他手触碰到天道碑的一瞬间，此间沉寂的空间忽然剧烈开始颤抖了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笼罩此间。


    恍若天塌地陷，斗转星移。


    在这一瞬间，沈安在感觉自己不再身处于这一方白雾茫茫的雾霭之间，不再是那封闭之所。


    而是一片苍茫大地，辽阔星海。


    他一眼穷极九川十地，一息横跨星河寰宇。


    他低头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自己的手，看不到自己的脚，找不到自己的形体。


    纵然天地辽远，星河灿烂，沈安在却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孤寂的。


    无所去，无所归，亦无所形。


    茫然天地间，浩瀚辽阔，万物尽有，却独独没有他。


    山野青葱间，有一白衣男子踽步而来，神态温和。


    他抬头望天，那张中年面孔算不上多俊俏，甚至是有些普通，但却久看不腻。


    “走吧，我带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中年男子朝着天穹伸手。


    沈安在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在他的动作下，迈出了脚步。


    这一次低头，他看到了自己。


    一袭白衣，与眼前男子有几分相似。


    他再回头，天穹之上，出现了巨大的豁口，仿佛缺了这么一块。


    “你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寻，在这星河万界当中，总有你诞生之地，去吧，去找找看，过上你想要的身为‘人’的生活，然后我再带你回来。”


    白衣男子温和开口说着，挥袖间化作流光，遁入了沈安在体内。


    下一刻，他眼前光景变幻，仿佛穿梭了无尽星海。


    最终，他睁开眼，看到了那熟悉的刺眼白炽灯光，听到了熟悉的心电图滴滴声。


    “天玄界未来会有一场劫难，我帮你成人，你也要帮我一次，培养几个足以保天玄万万世安在的真正强者，让他们代替我来护佑这天玄界，而我……代替你成为那世人哄抢之物，这是你我的约定。”


    “给予你所谓真正的……自由。”


    “当你完成约定之后，去与留，在你。”


    随着温和的声音渐渐响起而又渐渐远去，沈安在大脑渐渐空白，忘却了一切，被那嘈杂的呼唤，以及各种电子声音所包裹。


    他大哭了起来。


    不知是茫然的无措，还是对于新生的喜悦。


    直到他渐渐蹉跎三十余年，在他那并不顺遂的一生里起伏，某一刻昏睡再睁开眼时，已然是物是人非。


    门外是轻轻叩门的声音，以及少年尊敬稚嫩的呼唤。


    “师父，早饭好了，弟子先去练功，您记得要吃。”


    沈安在揉着有些酸痛的脑袋缓缓起身，看着四周古色古香，有些陌生的家具陈设，他愣住了，微微张嘴。


    “我这是……做梦了还是穿越了！？”


    ……


    当沈安在再度睁开眼时，此间依旧是白雾茫茫的一片。


    前方，天道碑依旧缺了一角。


    但他已经明白缺失的那一角去了哪，自己又该如何去补全齐云道宗之上的天道漏洞了。


    他有些恍惚，甚至想去怀疑刚才那一切的真实。


    “所以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早便做出的选择？”


    沈安在喃喃自语着，忽然苦笑一声。


    “所以不让我提升修为引动天地之力，是因为怕我自己发现自己？”


    “而你来了这里便不再言语，也是因为怕我提前想起，会选择逃避？”


    系统依旧没有给予回应，但有的时候沉默，便已经是答案了。


    “所以我现在是该叫你系统呢，还是叫你林青？”


    沈安在摸着下巴，笑了笑打趣儿道。


    “我道还以为真有什么天下无敌的王霸系统呢，到头来全是你根据那个世界的认知，来骗我在记不清的状况下完成与你做的约定？”


    “怪不得叫什么乖徒儿养成系统，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着，有些释怀，也有些感慨。


    良久，他才盯着前方缺了一角的天道碑，轻声开口。


    “我能反悔吗，我不想回去了。”


    并未得到回应。


    “嗯……”


    沈安在眉眼微低，心下了然，缓缓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与来时相比，又要显得更加的萧瑟孤寂了几分。


    待得行至雾霭之间，慕容天还在酣睡。


    沈安在站在他旁边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带着释怀之意，轻声哼唱着。


    “桃叶尖上尖，柳叶儿就遮瞒了天，在其位那个明阿公……”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此间静默无声。


    迷蒙间，慕容天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


    “师父……”


    他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开口唤了一声。


    当看清楚此间空荡时，他动作顿住，一时有些失神。


    旁边静静躺着一枚储物戒，内里有丹药、一些书籍、还有很多很多的烤肉。


    还有一枚……


    青云峰峰主令牌。


    “师父……”


    他心脏忽然抽了一下，纵然他再如何神经大条，联想到师父来时的反常，也能察觉到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一把拔出天青剑，收起戒指就往外冲，神色焦急。


    “师父，师父你要去哪！”


    砰！


    无形的屏障直接将他弹飞回去，任凭他如何出剑，如何作为，都无法撼动。


    此屏障，莫说涅槃，就算是冲虚之境，也绝难撼动。


    若想打破，必然要掌握真祖之力。


    “师父！！”


    慕容天双目有些发红，大声嘶吼着，一拳一拳朝着那屏障砸去。


    不行，不能急！


    “师父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怪我这么久还没突破冲虚，觉得我太笨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静心，我要静心！”


    强闯无果，慕容天直接咬破舌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淌下，


    痛意令他不断深呼吸，努力压下情绪，在说服着自己。


    师父一定不会有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师父亲口说过的，他可是天下无敌！


    说不定他老人家是想去云游四海了，所以才将峰主令交给自己了呢？


    静心，唯有静心才能突破冲虚，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打破屏障，冲出去！


    天玄殿外。


    沈安在看着光幕内，强行盘膝坐下，平息着内心躁动的黑衣青年，眼底有些许不忍，但也没有选择回头。


    这是自己给他上的最后一课了。


    希望他以后行事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在那些生死险境之间，做到冷静思考，斟酌而行。


    “他不入真祖，劳烦殿主就不要放他出来了。”


    沈安在开口说道。


    “好。”


    天玄殿主也没有拒绝，而是点头。


    沈安在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天玄殿之外而去。


    刺眼的阳光令他不由抬手遮挡，白云聚散，清风徐徐。


    万物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