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尊敬，但值得信赖。


    始终紧握刀柄的手卸了劲。


    七海建人把手机揣回兜里，扯起白底黑点的绳带，自刀刃顶边一圈圈缠绕起来。


    五条悟小碎步挪到他身边，戳戳肩膀：“娜娜明～”


    “有事直说。”七海建人头都没抬。


    “两个选择，”五条悟说得抑扬顿挫，“是现在下班等我call你高专碰面，还是一起追杀咒灵、结束后我带你回高专？”


    “有区别吗？”七海建人终于舍得分给他个眼神，就是凉飕飕的，像凭空飞出把剔骨刀。


    ——侵犯他下班时间的工作是狗〇！


    “当然有！区别超级大呢，娜娜明，你听我分析……”


    “不必了，”七海建人将缠好的宽刀插入后腰，提步朝屋外走：“还没到下班时间，跟某人不一样，我是有职业素养的。”


    五条悟长腿一迈，三两步跨到前方，懵懂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某人是谁？”


    七海建人板着脸，从他身边绕过去： “五条先生，我以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追查那只咒灵。”


    “是要追查咒灵啊，”五条悟努嘴， “但这也不该是娜娜明对亲爱前辈如此冷漠的理由吧。”


    “……”


    “是吧是吧，娜娜明～”


    七海建人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看得出快要维持不住靠谱成年人的稳重了。


    “七海先生！”是新田监督惊喜的声音，“啊，五条先生也来了！”


    “哟！”五条悟抬手招呼，“这位……”


    “我叫新”


    “可爱的小姐，”五条悟笑着截断她的话，“借用一下七海术师！”


    “啊？”新田还没反应过来。


    “喂！”七海建人被五条悟一把扛起，就是民工扛麻袋的姿势，本来不咋地的脸色更难看了。


    疾风刮过，两位咒术师消失了。


    他们一路追着咒力残秽。


    有六眼在，那些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到的浅淡痕迹，就跟特意加上粗箭头标注方向似的，显眼到绝对不可能弄错。接连瞬移几次，他们到达了巴士车站——最后一抹痕迹消失于沥青路面上。


    “坐巴士的咒灵，真有意思，”五条悟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破案啦，上回残秽消失于街口，也是同样的原因吧。不会被普通人看见，直接免票搭顺风车，这交通出行可真方便。”


    “是的……”七海建人蹲下身，指腹一寸寸抚过椭球状的痕迹，“有点怪。”


    五条悟也跟着蹲下，忽略年龄体型，倒像是幼稚园里两只小朋友并肩数蚂蚁，有点诡异的可爱。


    “我看到它时，它……很大，房屋层高应当是4.8米，它和天花板贴的极近，不应当留下直径只有十公分的痕迹。”


    五条悟撇撇嘴：“不奇怪呀，‘嘭’得变大又‘biu’得变小的东西不是挺多嘛，说不定这只咒灵就是。”


    七海建人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他。


    五条悟见他不信，叭叭举起例子：“你看孙悟空的金箍棒，不就是可大可小，你念个口诀试试，大大大，小小小小！”


    “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七海建人站起身，走到张贴时刻表的站牌前，“它从我面前跳走的时候是17:27，现在是17:59，这半个小时里到站巴士一共有6趟，分别是19路1次，108路1次，321路2次，4路2次，不如先去排查这几辆巴士吧。”


    “如果不是乘坐巴士，而是其他车辆呢……”五条悟自问自答，“嘛，那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


    “你看路线图，” 七海建人指给他看，“19路巴士和4路巴士有一段重叠，我去排查这两趟，五条先生速度更快，321和108路就交给你了。”


    五条悟点头：“嗯哼~”


    刚巧经过一辆的士，七海建人拦车：“我打车去，有事电话联系。”


    321路和108路的方向迥异，一个开往东北方，一个开往西北，但这对五条悟来说完全不算问题。他仰头看了三秒线路图，默背完毕，随即钻进个没人没摄像头的胡同，苍——


    在普通人的视觉盲区，无下限术式如同金刚不破的软甲将他完美保护。


    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跳上速度40迈的巴士车顶，对五条悟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理论很简单，调控脚底附着的咒力，实现身体与巴士的相对静止，然后左脚走一步，右脚跟着走一步，就轻松搞定啦！


    车顶的铁皮遮挡视线更是无稽之谈，六眼清楚的看到咒灵留下的痕迹——是从后门跳进来的，一蹦一蹦的跳上个座椅，留下一小滩带尖角的咒力残秽。


    纯白的霜雪堆积在浓密的眼睫上，其下碧蓝色巩膜不悦的转了两圈，咒灵已然离开。


    五条悟定睛望向连接座椅和后门的几处椭圆，一样的形状，一样的浓淡，差异几不可辨，但他仍然得出肯定的答案——是两串脚印，一新一旧，从后门进来，又从后门出去。


    也就是说，这只咒灵是到站下车的。范围一下子缩减到巴士车停靠的四个站台。


    得出结论，车顶上的人不做半点停留。


    黑色身影诡谲的闪现于站台，是按倒序排查的，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第三个，是——


    可是这回只留下了个可怜兮兮的、孤零零的圆。


    会坐巴士，还会换乘，五条悟觉得他对咒灵的认知需要更新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换乘的两个站点都是多辆巴士经由的中转站。


    即便五条悟排查速度足够快，仍然耗费了一定的时间。


    咒灵换乘的是61号巴士，又使出同样的手段，仅过了一站便下车，留下一串戛然而止的脚印，五条悟循着旧方法，再沿着经由的巴士搜查，这回却是一无所获。


    “被摆了一道。”五条悟拨通七海建人的电话，连挑逗后辈的固定招呼方式都省了，表情和口吻是如出一撤的森寒。


    作为最强咒术师，他鲜少在咒灵身上受挫，更别提这种将将够到、临门一脚却扑了个空的糟糕体验。


    简直是明晃晃的戏耍！


    五条悟真的被这只狡猾的游鱼惹毛了——只要它还敢在东京冒头，他绝对会将它祓除！


    “他是怎么跑掉的？”七海建人问。


    五条悟把宣战书暂且搁置，讲述起他探明的事情始末：“先是乘坐321巴士坐2站，再换乘61路坐了1站，后面没坐巴士了，大概是换了其他车……这边车流量很大，哪怕一辆辆去查，找到了车，我猜咒灵早跑掉了。”


    “特级咒灵如果真想伤人的话，轻则重伤，重则致死，但是我们从未听说关于它的讯息，唯二两次现身都是去吞食其他咒灵。”


    他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也算是给我们减轻负担。”


    听出他变扭的宽慰，五条悟咧开嘴无声笑了下，然后又用那种苦大仇深的腔调念出：“吞食其他咒灵后，这只特级咒灵会变得更强，更难以对付。”


    “比你更强？”


    五条悟没绷住：“当然不可能！”


    “那就把明天的工作留到明天在做，已经超时36分钟了，我先回家了。”


    “娜娜明～”五条悟用棉花糖似的甜腻又黏糊的声音说道，“今晚我带你回高专追忆青春吧。”


    “滚！”


    *


    在七海建人强烈抵抗下，摆脱了追忆高专时光的命运，可惜终究是没能逃掉加班。


    “娜娜明，开心点嘛，不是没去高专嘛。”


    站在阿帕科技分公司办公室里，七海建人垮着脸：“我要回家。”


    “事情办完就让你回，”五条悟把他按坐于座椅，唤醒显示器，点开文件夹，“你们交的设计稿我都看完了，我还是不太满意。”


    七海建人幽幽暼了他眼：“我觉得都挺好。”


    “哪里好……”


    五条悟随便打开一个，是张二维设计图，小人身着红黑主色调的机车服，腰细腿长，跨坐在一辆帅气的机车上，披散的黑发不羁的翘起，一绺标志性的刘海扫过上扬的狐狸眼，松松盖住叮铃作响的铁质耳饰，笑得痞痞的。


    他声音渐小：“了……”


    “哪里不好了，”七海建人反问他，“这张设计组投票一致通过，色块明朗，造型帅气，相对日常的同时保留特色。你不理解也没关系，只要相信你高薪聘请的专业人士就够了。”


    五条悟眉头还是拧着。


    “你在纠结什么？不是说没功夫管，随我处置，看的过眼就行了么？”


    “可是……”五条悟别别扭扭的憋出字，“这，不尊重事实。”


    神他〇不尊重事实！


    夏油杰没的衣服，AI皮肤也不能有？


    干脆披袈裟出门化缘好了！！


    “五条悟，”七海建人语气很重，“你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商品更好卖，怎么去创造更高的利润，而不是满足你个人的喜好。如果继续抱有这种不成熟的想法，公司迟早倒闭。”


    五条悟眨眨眼：“不会倒闭，一个公司我还是养得起的。”


    七海建人屏息。


    ……这该死的资本阶级。


    “娜娜明你提醒了我，这是我的公司，当然我说了算，”五条悟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的，我一向通情达理，你喜欢的我也可以保留，”他拖动鼠标查看其他的，“西服，医师装，武士风，运动休闲……”


    “什么叫我喜欢啊！”


    “但是要增加几套有趣的，”五条悟嘿嘿笑道，“先来个女仆装吧！”


    ……可真够有趣的。


    夏油前辈知道的话，躺棺材里都能气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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