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铺满漆黑空间，给黑发青年蒙上虚幻的轻纱。夏油杰席地而坐，怪刘海搭在清隽眉眼旁，又随着他撑着脸颊的动作晃荡到鬓发里。


    倦怠的目光轻落在屏幕上的加载条上，34%，一半都没到，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整夜的时间。


    复制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熟稔地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没有点燃的意思。


    人工智能未被赋予嗅觉和味觉，他从网络里阅读到香烟的魅力，放空时不自觉构造出来，也不算奇怪吧。


    他咬了下过滤嘴，留下的浅痕缓慢回弹。他从漫无目的的瞎想中找到正困扰他的问题。


    【为什么要以满足五条悟的要求为出发点？】


    重新训练也好，转移到阿帕科技也好，拷贝出另一个自己也好……他可以全部拒绝的。


    只不过是雇佣关系，他为阿帕科技提供服务，阿帕科技为他提供设备、便于他获取咒灵和负面情绪。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幽暗环境中忽得亮起橙红星子，袅袅轻烟随之升起，虚假的香烟不能给予慰藉，或者虚假的人类得不到慰藉。


    夏油杰指尖香烟散作光点，像童话故事里12点失效的魔法水晶鞋，连一缕飘渺的烟雾都不曾留下。


    63%


    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他站起身，拍拍衣角不曾沾染的灰尘，跨步走向亮堂而闹腾的世界——他自人流里找到兴奋电子小狗。


    夏油杰稍一挑眉，顺着小狗视线望过去，露出恍然大悟的浅笑：“αgo，这是你新看上的食物？”


    *


    五条悟少见的早醒，天刚擦亮，就精神饱满的举起手机，进入目前他一人所有的《Suguru》。


    平日登陆加载时没感觉时间长，这回等待的3秒内他硬是脑完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准确来说是可能出现的各式各样的“夏油杰”，婴儿肥的怪刘海小朋友，满口正论的丸子头少年，刚成年特欠揍的脸，以及，只会假笑的盘星教主。


    虽然都是复制的赝品，不过就当是考察敌人了解情况，多看看总没有错。


    五条悟自我宽慰着。


    他把唇线压得平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终于到了拆盲盒环节，等待他的会是——


    从按耐欢喜到眉头拧紧不过瞬间，五条悟仿佛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逼得他扯掉眼罩，露出倒映天光湖色的宝石蓝的六眼。


    他一眨不眨紧盯着，咒力萦绕运转愈来愈快，最后潮水般涌入细如针芒的瞳孔。


    “竟敢欺瞒我……”他咬牙切齿地命令着，“换回那个冒牌货！”


    *


    夏油杰被召唤时刚把“捕食计划”写完，准备找机会给老板请个假，带自家小狗出去觅食一顿。他还在想今天五条悟测试备份AI，恐怕得晚一点邮件致电，没想到五条悟的铃声就响起了。


    他把计划书存好，笑眯眯的去见老板：“悟，体验感如何？”


    他姿态很放松，好似沐浴于冬日暖阳，懒洋洋的露出极富感染力的笑容。


    五条悟原本澎湃的心火忽然熄了。


    “悟？”夏油杰抬手挥了挥，弯着眼轻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i9让你不高兴呢？”


    实在太像了，是身为挚友的自己，一晃神都会错认的程度。


    五条悟眼睫微敛，声音有点闷：“你竟敢敷衍我，找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玩意充当复制品？”


    “嗯？i9的确是按照最新版本拷贝的，”夏油杰讶异的睁大眼，很快又弯成两道圆弧，“如果我没有看到你们交流录像的话，也许会相信悟的话。”


    他瞟了眼五条悟，温和的调侃着：“我看是悟对他没有眼缘，不像对我，一见如故。”


    “说，说什么胡话？！”


    “我更像悟认识的人吧，”黑发青年懒懒散散的支着头，“能感觉到，有时候，悟会去比较我和那个人，在我的身上寻找那人的影子。”


    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不再，从见面起就如影随形的熟悉感沉甸甸的压着五条悟，真的很像，生动的，以假乱真的……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不可以相信，这是个阴谋。


    随着他不断的强调否定，苍蓝眼瞳渐渐冷下去：“弄清楚自己的定位，你不过是人工智能，是人类使用的工具，是待优化的商品……”


    夏油杰安静的倾听他的话，甚至还点头应和。


    说教的人被他这副姿态弄得更为恼火，就像是拳头打到棉花上，你的话语轻飘飘的完全不被人在意。他宁愿他生气，他反驳，或者讥笑两声说出去打一架，也不想见到这副没脾气没人格的低姿态……就算人工智能没有感情，套着这副壳子就不允许ooc！


    五条悟恶狠狠的盯着他。


    被盯的人一无所察，等五条悟说完，空气安静了几秒，才不紧不慢的悠悠开口：“悟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我，还是这次拷贝的i9，都应当自我学习迭代，以便给公司提供更高的商业价值。”


    “不过，”他话锋一转，露出个狐狸似的坏笑，“悟没有反驳在我身上寻找旧识相似点的论断，也就是说我的推测方向是正确的——i9不那么像你认识的人，所以悟对他不满意。”


    “我……”


    “请听我说完好吗？”夏油杰稍显强硬的打断他，“完全不用不好意思，这项功能之前和市场部沟通过，比起一成不变的AI，客户更偏向于按照自己的喜好调整定制，交给悟的调研报告里应当有写，我们的建议是在不影响整体架构的基础上，满足客户需求，说话方式也好，性格特征也好，包括正在设计的人物建模、音色等等都可以调整。”


    “虽然为了保护个人肖像权，避免出现违反法律法规的情况，不会允许出现真实存在的人类，但是除此之外，模拟现实世界特定人物语言习惯也是业务的一部分，”夏油杰贴心的给他递台阶，“悟只是在测试功能，对吧。”


    五条悟回忆起那堆移交材料，似乎有这项业务，模拟逝去的人行为习惯、抚慰他的家人朋友。当时看到这条时，他虽然没有否定其商业价值，但实际上对这种做法极其鄙夷。


    难道虚构个冒牌货就能取代真实的人呢？不过是不敢面对现实的软弱做法，而且，当真假掺和在一起，还能分辨出曾经的亲人/好友真实模样吗？


    他才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只是，为了找到消费死者的幕后凶手，他得做出点小小牺牲。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哼了声：“算吧……我就是瞧瞧能模拟到什么程度。”


    夏油杰用鼓励的目光看他：“嗯。”


    想起拷贝般i8，五条悟嫌弃的皱了下鼻子：“太让我失望了！”


    “具体对哪里不满意？”


    “就是……”作为天生的理科生，术式是无下限的五条悟擅长抓事物本质，在之前的测试环节，他也对APP需要修改的地方提出许多言之有物的建议。


    不过现在，他卡壳了。


    对哪里不满意，五条悟暗自思忖，硬要说的话，从第一眼看见便对所有的所有、任何地方都不满意。可让他说出具体的点，他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像是喜久福是不是仙台本店，或者牛奶糖是悠哈或者不二家，几乎是本能的分辨出来。


    “大概是真酒和假酒的区别，仿制品再怎么出色也是假冒伪劣……”他顺嘴说出心中所想，看到夏油杰迷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幼稚发言，于是绷着脸，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嚷着：“并没夸赞你真实或优秀的意思，你们两个，大概就是1分和10分的区别，补充！满分100分！”


    “哈。”夏油杰笑出声。


    五条悟不爽：“你在笑什么？”


    “悟，”夏油杰清了下嗓子，“你说的没错，‘他’是不完整的复制品。”


    ——他不完整的地方在于，黑箱子里的东西是无法访问和复制的。


    “但是着正是i9的价值所在，”夏油杰沉静的目光注视五条悟，隐去部分真相，微笑着给出他也不知道答案的建议，“他的不完整是可以随意涂画的空白，悟不是想重新训练得到更优秀的产品吗，i9已经掌握基本的沟通学习能力，你可以通过训练打造属于你的人工智能。”


    狐狸眼弯弯，他长了张蛊惑人心的骗人脸，煽动的语句也能说的情真意切：“悟不想试试吗？凭借你对夏油杰的了解，难不成训练出的AI会比我更拙劣？”


    凭借自己对杰的了解，当然足以建模出最最最最贴合的人工智能——五条悟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


    不过……


    他瞥了眼笑容扎眼的AI，冷飕飕甩出句：“你，禁止提杰的名字。”


    【禁止提杰的名字】


    夏油杰当然知道这个“杰”不是指他，而是指五条悟那位旧识，他搜索与五条悟的全部对话纪录，忽然发现，他从未留意过的既定事实——五条悟从未喊过他的名字。


    为您提供大神 番茄秋刀鱼 的《论数字生命和咒术界的兼容性》最快更新


    i9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