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下红色的细雪。


    油灯随着冷风疯狂的摇曳，然后，熄灭。


    木门吱呀一声的开了，一个人类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穿着破旧的白衣，又脏又臭，上面还挂着干掉的胆汁和药剂。


    年纪看起来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眼神中疲惫又带着奇异的镇静。


    他把旧的油灯摘下来，然后将新的油灯挂上去。


    红雪渐浓。


    转身正要回到屋里，风雪中传来了马蹄声。


    从医魔馆到恐怖巷，是一条缓缓上升的上坡。


    舒缓的坡顶上，一匹荤黑如暗影一般的战马，睁着两团红色的烈焰，向这边小步跑过来。


    策马而来的骑士穿着一身华丽锦缎剪裁的长袍。


    腰间别着一把自动手枪。


    背上背着一把用油布裹起来的长剑。


    一看见这个人，少年不禁睁大了眼睛。


    “人类！？”


    季末离很远就听见了声音。


    他策马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年纪差不多，但气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想不到，连续两天遇上同族，唔，也不知道那个鼻涕虫算不算同族。”


    季末似是自言自语道。


    他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医魔馆的少年】


    【种族：人类】


    【职业：医魔助手】


    【归属：血肉岭医魔馆】


    【资产：一千黑魂以内】


    【估价：如果能利用好同胞之谊，也许能敲一笔】


    一个小小的助手，却能有一千黑魂的资产，要么说明这馆内的医魔是个老好人，要么说明，这小子比看上去聪明得多。


    他选择相信后者。


    不过他暂时先把敲一笔的打算放在一边。


    既然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就不能用对待傻瓜的方式来对待他。


    少年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马上换上一副好像从某些专业会所训练出来的一般的商业笑脸：


    “欢迎光临，正好医生在里面，我来给您牵马吧！”


    “不用。”


    季末翻身下马的同时，那梦魇战马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无踪。


    他捕捉到少年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的惊叹，仿佛在说：好帅！


    这不禁让他稍微有点得意。


    不过少年也看出他现在的状态，相当的不乐观。


    那身华丽的长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另外，刚才他骑在马上，自己没有注意到，现在下马了才看出来：


    他少了一条手臂。


    而且仔细一看，他身上也到处都是伤。


    伤成这样，还能如此镇静，甚至连步伐都没有一丝的紊乱，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他不敢怠慢，连忙把门打开。


    “谢谢。”


    季末对着少年点点头，同时用()的表情，手指扯着右边的嘴角，往上提了提，表示友好。


    一走进医魔馆，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板上有未曾擦干净的血迹。


    阁楼上隐隐传来哀嚎声，以及斧头剁肉一样的声音。


    “抱歉，医生正在给某个病人动多余脏器切除手术，请稍微等一下。”


    “好的。”


    季末点点头，坐在放在墙角那张用劈开的树干做成的长凳上。


    【系统警告：有人正在窥探你的信息】


    “……”


    季末听到这句话，没有太多惊讶，他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个柜台后面，假装整理药柜的少年正在偷偷的看他。


    他在心里道：再解释一下，什么叫窥探信息，他也有系统？


    毕竟看他的人多了，阿金恨不得看死他，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警告。


    【正确，目标正在窥探你的状态面板】


    能隐藏吗？


    【对方已经获取你的部分信息，更多信息因权限等级无法获取】


    把他看到的东西模拟给我一份。


    季末极其镇定。


    在心里命令的同时，从包里摸出一瓶烧刀子，刚打开包，看见被自己的舌头糊着嘴的长舌鬼死死的瞪着他。


    季末当没看见。


    他拿出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现在，也就只有酒精才能让他感觉好一些了。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身体的虚弱已经是越发的明显。


    这时候，系统也把信息传递给他：


    【季末】


    【种族：人类】


    【职业：暗黑掮客】


    【战斗等级：c-】


    【战斗经验：较丰富】


    【危险程度：敌意0】


    【说明：在血风暴中翩翩而来的华丽骑士。出身不详，没有任何的归属，暂时留在恐怖巷，但显然那里也不是他会长久停留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跟怪物相处，并且偶尔会以怪物的思维去思考，不要以为能用同胞情打动他。】


    季末看看对方给自己的评价，然后回头看看自己看对方的评价。


    突然有点不平衡。


    咋觉得，自己俩系统都这么不给力呢？


    他在心里道：为什么我的职业会是【暗黑掮客】？解释一下。


    【对方的信息来自于对方的理解，本系统无法解答】


    【应该是因为宿主做生意的时候从来不选择对方是人类还是怪物，也不在乎对方的阵营取向】


    【只要有钱就赚，无原则无底线，因此才会被对方系统判定为【暗黑掮客】】


    季末(o﹏o)：纯纯的污蔑啊！


    季末(‘◇’)?：那他对我的战斗力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战斗经验，战斗技能，身体强度的综合判断】


    也就是说，不包括装备？


    【是，对方系统无法估计包括装备在内的属性加成】


    【但可以鉴定宿主的装备信息】


    【【欺诈】还在持续作用，因此对方看见的装备等级：】


    【【猩红亵渎长剑】稀有】


    【自动手枪【无罪者】稀有】


    【【寄生脑】稀有】


    季末心下稍安。


    原来如此，所以，他能看出来自己带了什么武器，装备，但信息全都是弱化之后的。


    叶尘之后的另一个天选之子啊，但愿不会跟叶尘一样，变成个扑拉蛾子的下场。


    季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亲切，拿手提了一下嘴角，道：


    “我叫季末，是恐怖巷典当行的掌柜。”


    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有一种，刻意强调的感觉。


    当然，这是无意的，绝对不是有意的。


    一听到这句话，那个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


    “掌柜？一个人类竟然在这种怪物横行的世界自己开典当行？好厉害啊！”


    季末嘴角弯了弯，摆了摆手道：


    “惭愧惭愧，说出来都丢人，好像我在炫耀似的。”


    少年看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变化，也连忙自我介绍道：


    “你好，季掌柜，我叫萧易，是这间瘤魔医魔馆的助手。”


    “什么？”


    季末似乎没听清楚。


    “我叫萧易，是这间瘤魔医魔馆的助手。”


    萧易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季掌柜？”


    萧易试着喊了一声。


    然后……


    他吓一跳。


    一个刚刚还()这样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真的特别吓人，这是开心的表情吗？


    别人叫他“掌柜”有这么开心吗？


    萧易是不懂季末的心思啊。


    难得见到同族，萧易还是很开心的，而且这个同族看起来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于是他主动攀谈道：“季掌柜，你是来治伤的吗？”


    季末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把空着的袖管往上撸了撸，露出胳膊的断口。


    萧易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粉红的血肉向外泛着，折断的白骨支棱在外，而且，伤口上还闪着金色的光芒。


    “神圣伤害！”


    萧易脱口而出。


    季末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道：


    “你知道？”


    萧易点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季末回道：“你懂诊断吗？”


    萧易表情略不自然，眼睛盯着他的伤口，有些暧昧的说道：“我比较擅长观察伤口。”


    【对方正在检索你的伤势】


    又是系统吗？


    季末看着他，有那么三五秒钟没说话，然后点点头道：“好，你看吧。”


    说着话，季末把上衣全都脱了下来。


    光着膀子坐在这里。


    萧易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方面，季末是那种穿衣显瘦的类型，而且总是穿着宽松的大褂，就更难想象，他的身材到底有多么结实。


    但完美的肌肉只是一方面。


    他的上身伤痕累累，不仅仅是昨晚的新伤，还有各种旧伤。


    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很难想象，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强者的身体，还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的战斗等级只有c-。


    “全是神圣伤害，神圣伤害是人类神选者的特权，难道你的伤，是人类造成的？”


    季末知道他是用系统看出来的，但他并不热衷于点破。


    只是装傻道：“我倒是不觉得那玩意应该叫人类。”


    季末当然不会告诉萧易自己也有系统的事。


    他简述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遇上“神圣鼻涕虫”的事情。


    当然，省去不少的细节，比如他用系统看出来对方的种族是人类，以及最后是用噩梦级武器将其干掉的。


    萧易听得也不可思议。


    一只“鼻涕虫”竟然会使用神圣魔法？怎么可能？


    萧易认真道：“也就是说，季掌柜你遇见的那东西，种族应该还是人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的，但除了人类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种族能使用神圣法术。”


    季末想了想。


    “管他是什么呢，反正都死翘翘了，倒是我这个伤，有没有法子治？”


    萧易看了看。


    眉头深锁，目光如炬。


    季末估计他是在问系统该怎么办吧？


    他随手从包里拿出来一瓶二锅头。


    拿嘴咬开瓶盖，然后吨吨吨灌进喉咙。


    刚放下酒瓶子，就看见萧易愣愣的看着他，季末镇静的擦了擦嘴道：


    “别误会，我不是酗酒，我只是……有点失眠，你们这有安眠药吗？”


    “呃，是，我也诊断出来了，您有重度的失眠症。”


    “看伤口还能诊断出失眠症，挺厉害的，你想当医生吗？。”


    季末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一点戏谑。


    萧易立刻有些羞赧道：“这是当然的，我就是想学点真本事，才在瘤魔医生这里当助手的，而且加入医魔协会也需要介绍信。”


    “医魔协会啊……”


    季末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喝了口酒，继续道：“还是先说说我这个伤吧，尤其是，我这个胳膊还能不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