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对象直接说出来，只等暗卫先去查询一番之后再下结论。


    待他声音落下，暗卫立刻应声而去。


    马车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萧崇面上的神色才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来。


    只是在那平静的面色之下，又是另外一番波涛涌动。


    马车在人头攒动的街上走过，萧崇坐在里面看着小几上安稳放置的茶杯。


    天青窑进贡的茶杯安稳地放置在四四方方的小几上。


    纵使马车如何颠簸，杯身却永远稳如泰山，不曾动弹半分。


    萧崇沉着的目光落在杯中泛起阵阵水波纹的茶水上，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心一般。


    很多年前，他派出无数人四处寻找柔儿，找遍整个燕国都没有找到关于她的任何踪迹。


    很多个花好月圆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呆在书房，只以为自己那曾经乖巧懂事的女儿已经离他而去。


    然而，却不想柔儿确实已去，却不是在十六年前，而是在短短几个月前。


    萧崇想到这些，想到在这十多年里柔儿都在等他去接她回来，却等到死都没等来，心里该有多么的绝望。


    想到此，萧崇心里仿佛刀割一般难受。


    时至今日他也还记得，前些时候元宵节那天晚上。


    他一个人枯坐房中，孤独寂寥地捧着一本先贤遗册，等着这样一个应该一家人坐在一起共度美好的节日过去。


    他以为他的往后余生都会像这一个安静的元宵节一般，孤独终老。


    却不想老天有眼，竟然让他见到了筝儿。


    伴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微微晃动的萧崇激动地握紧拳头。


    他本以为有筝儿就已经很好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柔儿留下的竟然不止一个孩子。


    想到那小团子一般可爱的小男孩儿，和那乖巧懂事看起来比筝儿少了些锋芒的女孩儿，萧崇面上终于忍不住滚出一滴泪来。


    萧崇的马车驶出宁安街的时候，沈明筝已经回到店里。


    本以为明琅被吓着了，准备进去好生安慰一番的她，却发现小家伙此时又若无其事地玩起来了。


    见沈明筝进来，心头还记挂着刚才那人救命之恩的明悦连忙迎上来，小脸上带着点担忧。


    “阿姐，你给那位阿公道谢了吗？”


    沈明筝不知道该怎么与明悦解释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诉说自己对待萧崇的态度。


    见明悦担心自己失了分寸，沈明筝只好安慰她道：“放心吧，阿姐知道的。”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明悦面上那一抹担忧终于消散。


    只见她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冲沈明筝点点头后转身去和明琅玩儿去了。


    沈明筝见此，便也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


    然而，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江婉一个人略显紧张地坐在椅子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


    而后一行人又在铺子里待了一些时间，待到沈明筝把最后的装潢方案确定之后，才一起从铺子里出来，往圣元城的牲口集市走去。


    今日再来到牲口集市的时间，比上次早了不少。


    看着明显比上次多了几倍的人流和牲口，沈明筝站在集市门口犹豫了一瞬，便从口袋里摸了一把铜板出来交给明悦，让她带着明琅、江婉和夏秋月一起去前边儿的茶楼听戏文去。


    很少有这种机会的明悦等人拿到钱后，连忙与他们几人说了再见，欢喜的去了。


    待几人走后，沈明筝便与吴秀莲、林开两人一道钻进了拥挤的牲口市场。


    走进市场里，一股浓厚的牲口粪便味瞬间袭来。


    沈明筝等人强忍着气味沿着里面不太宽敞的路一直走进去。


    三人一路走来，看着道路两旁大大小小的围栏里圈养着各色不同的牲口，沈明筝只觉自己上次来了一个假的牲口市场。


    几人好奇地往市场里走了一段距离，又看了几次别人是如何挑选牲口和砍价还价的之后，沈明筝心头便对圣元城的牲口行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待他们又往里走了一阵，沈明筝才听吴秀莲满脸喜欢地道：“我觉着这些小东西都好可爱啊，搞得我都想弄两头来养着了。


    明筝丫头，你打算养点儿什么？”


    听到吴秀莲问自己，沈明筝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叫声不断的小牛犊、小羊羔、小猪仔仔细想了想。


    “嗯，现在条件有限，不能养太多。


    我想着先简单地来二十只羊、五十头猪、一百只鸡鸭和一头老黄牛吧。”


    原本吴秀莲听着沈明筝前面一句的时候还觉得这果然是个心里有数的好闺女，知道有多大的能耐就办多大的事儿。


    然而她心里高兴的劲头刚刚浮现，就听沈明筝说了后面一句。


    吴秀莲顿时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她：“我没听错吧，明筝你说你要养多少？”


    沈明筝对上吴秀莲惊慌失措的眸子，笑道：“婶子您没听错，我说的就是那么多。”


    吴秀莲听到沈明筝这肯定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一股茫然的神色来。


    沈明筝见此，不等吴秀莲再问，便听她主动与她解释道。


    “秀莲婶子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自量力，信口开河的人。


    之所以打算养这么些牲口，是因为我早就在心里盘算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沈明筝说着，就转头过去，将双手扶在身前的围栏上，看着围栏里面嗷嗷待哺的小羊羔，继续道：“秀莲婶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养这么多牲口太累。


    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适当的养几头牲口一半交税，一半留着家里人吃就可以了。


    但是我却不能这样。


    毕竟我是准备要开私房菜馆的。


    我早就想过了，像圣元城这样处处都是达官贵人的地方，没有点自身特色怕是很难将饭馆开起来。


    为了不以失败收场，所以我打算从源头上便占取优势。


    当别的酒楼饭馆都还在从市场上采购食材的时候，我就开始自己种植、饲养了。


    谁都知道，越是新鲜的食材，就越是有它独一无二的味道。


    到时候只要我把美味道做出来，名声自然就传开了。


    到时候咱们店里再出一条所有食材每天限量供应的规定，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必定挤破了头的想进来预定咱们家的饭食。


    到时候生意做起来了，店里又能赚钱，我们也不会太累。”


    吴秀莲听着沈明筝解释的话，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


    虽然觉得她的想法有很大的风险，但因为先前在忻州城卖饭食时的成功经验在，吴秀莲并未对沈明筝的计划有丝毫怀疑。


    可考虑到沈明筝既然准备开饭馆，那么到时候她肯定要经常呆在店里。


    如今这么多牲口买回去，每天的吃喝拉撒没人照管怎么能行。


    想到这里，吴秀莲还是掩饰不住担心地道：“可是你白天要顾着店里，再买这么多牲口回去，那你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