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离开京都后,便又穿回了素雅的道袍,头发就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簪了起来,脸上也不施粉黛,有着一种清风道骨之美。

    李观棋出门在外也比较低调,褪去了锦袍和精细的发冠,身上的江湖气便更是明显了。

    他们几个人赶路赶得紧,怕多生变故,一路都不敢太多停留,大有马不停蹄的架势,就这样他们很快就到了南州召县,南州官窑便在这个县里。

    到了召县附近的时候,他们就变卖了马车,换上了寻常百姓穿的粗布麻衣,捯饬地灰头土脸饱经风霜的样子,跟着一堆流民,混进了县城里面。

    兰惜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方便混进官窑工作,也扮作了男子的模样。

    进了县城之后,他们围着县城大概先转了转,然后选了一个面摊坐下来一人吃了一碗面,他们在吃面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桌子好像在讨论哪个客栈的房间便宜,还可以拼房。

    兰惜厚着脸皮,问了他们这个客栈的位置,随后他们找到了这个客栈,这个客栈人流量大,入住的人形形色色,而且位置比较偏僻。

    兰惜站在外面,看着这个客栈二楼密密麻麻的窗户,又想起这间客栈可以拼房,她在心里呼唤系统道:“系统,这个二楼房间里的床是什么样的啊?”

    【嘀,已扫描,是一张木板搭出来的大通铺!】

    兰惜心下了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所以在决定房间数目的时候,她驳回了所有人的眼光,说了两间。

    店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客客气气地说道:“客官,这两间房间就是了。”

    兰惜压着声音说道:“谢谢。”

    店小二笑呵呵地摆摆手,道:“应该的,我就先退下了,有吩咐便找我。”

    等店小二下了楼梯,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李观棋才说道:“为什么就定两间房啊,这怎么睡?你要跟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睡一起?”

    兰惜眉眼上挑,忍不住踢了一下李观棋的脚,“想什么呢?我睡一间,你们五个睡一间。”

    “为什么!”李观棋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左右穿梭,余音绕梁,震人耳朵。

    他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又降低了声音说道:“咱住四间房甚至六间房的钱也是有的啊!”

    兰惜揉了揉自己遭罪的耳朵,皱了皱眉心,“你刚才也见了一些人,他们之中有人住单间的吗?而且吃饭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很多相互不认识的人都在拼房。”

    “那我们五个人怎么睡啊?”李观棋大惑不解,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另外四个人虽然默不作声,但是一个一个地都在脸上拧麻花。

    兰惜神秘地挑起嘴角,信心十足地说道:“放心吧,准保你们都睡在床上。”

    这话出来,五个人还是一点都不相信。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屋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门跟地板都跟着颤了几下。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住这样的客栈啊?”李观棋抚着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原本他以为这一路已经很艰苦了,原来还有更艰苦。

    兰惜安慰道:“别忘记我们的身份,睡大街都不为过的,住这里,人流大人员复杂,如果真的有人要查我们,并不好查。所以我们要尽可能贴合他们,不要鹤立鸡群。”

    “好吧好吧。”李观棋无力辩驳,灰溜溜的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然后呆在了原地。

    这屋子跟一般的客栈还真的不一样,非常的简陋,也很贴合实际情况,床就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搭着一块大木板,横贯了整个屋子,睡五六个人没问题,一旁有个柜子,里面都是被褥,其次就还有一个木桌,桌子上有一个大铁壶,铁壶里是烧好的热水,旁边摞着许多的渣胎碗。

    这还真能睡下他们五个人,李观棋望了望后面的屋门,兰惜已经进去了,他心里忍不住感叹,她是怎么知道的?

    兰惜在柜子里挑了一套相对干净的被褥,铺在了床上,今天走了很远的路,小腿现在又胀又酸,她穿着衣服躺进了被子里,被子散发出一股阴霉的味道,刺得她鼻子酸酸的。

    她太困了,没来得及太纠结味道这个事情,便睡过去了。

    吵醒她的是女人尖锐的叫声和男人辱骂的声音。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就看到对门的五个人正五脸懵圈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就是那个方向传来了吵架的声音,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用着不一样的方言,吵着他们听不懂的架。

    不一会儿便有人大声斥道:“还吵吵!再吵弄你!”

    然后两个人一间屋的架,变成了更多的人更多间屋子的架,一时之间的二楼此起彼伏,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直到惊动了店小二,这场闹剧才平息,不过很快就被东唱西合的呼噜声所代替。

    第二天,六个人十二个黑眼圈,坐在客栈一楼眼神呆滞,双目无神。

    兰惜强撑着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米汤,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要飞升了。

    李观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筷子时不时戳一下盛着米汤的碗底,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以再睡一觉吗?”

    “可以,一会儿吃了饭先睡会儿吧。”兰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说出来的话像飘在空中一样。

    一行人默契地放下了手中的粥,回到了房间内,开始补觉。

    白天的客栈是安静的,这一觉就睡得很是舒坦,起来后,吃了一个中下午饭,就让大海跟书忠去官窑打听一下,那里缺不缺干活儿的人。

    几个人在客栈内等待,结果没多久出去的两人就返了回来。

    “这么快?”兰惜问道。

    “我们没走到官窑,就被赶回来了。”书忠说道。

    “怎么回事?”兰惜迷惑地问道。

    书忠看了一眼大海,然后说道:“我们刚出城外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关卡,那里看守的士兵说了,没有引信就没办法通过,他们也说了,没有引信也是不可能进官窑干活儿的。”

    “那你们可有问引信是什么?”兰惜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海摊手道:“我们问了,他们说不知道,让我们赶紧滚,不然就要动手。”

    兰惜万万没想到,第一步就出现了一个未知的东西,她思忖着该怎么办。

    李观棋忽然开口道:“要不咱们去找人问问?”

    “找谁问?”兰惜偏头看着他。

    李观棋扑闪着眼睛,说道:“小五媳妇啊,她丈夫在南州官窑工作,她应该知道什么是引信吧。”

    “对哦!”兰惜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事不宜迟,走吧。”

    天已经黑透了,兰惜、李观棋和书忠翻窗而出,偷偷溜出了客栈,召县不比京都,天一黑,整个县城街上就几乎没有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唯一的光源便是天上的月,召县周围又有很多的山,现下天黑起雾,整座城显得凄凉又沉寂。

    书忠在前面带路,寂静的山路上只能听见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越往深处走,雾气越大,林间偶尔传来乌鸦的叫声,或者说不上来的声音,叫人心里直发毛。

    李观棋本来就比较胆小,现在更是怕得不行,一惊一乍的,感觉他最后很有可能是被自己吓死的。

    甄各庄的位置非常的偏,而且过去的路很绕,很难走,如果不是书忠从小受过训练,他们很有可能找不到。在他们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

    接近村子后,以防有人看到他们的行踪,书忠带着兰惜和李观棋,一路贴着墙,轻手轻脚地东绕西拐,这才来到了小五媳妇家的后面。

    他先帮李观棋翻进院子,又帮兰惜翻过去,最后自己稳稳落地。

    屋里还亮着烛火,兰惜来到屋前,轻轻地叩了两下,屋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小五媳妇没有开门,她站在门前,隔着门,轻声问道。

    “洪都锦绣,之前曾借住在你偏房。”李观棋声音也压得很小。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五媳妇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的人,她几次欲开口,都没有说出话来,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李观棋,直到相信眼前的人真的回来了,她才说出:“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可否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兰惜瞧了瞧四周,低声说道。

    小五媳妇连着“啊”了两声,“跟我来。”

    她带着他们来到了偏房,点燃了一根蜡烛,“我去拿点热水给你们。”

    不多时,她拎着一个铁壶,怀里抱着几个碗就回来了。她在碗里倒上热水,递给他们,“暖暖身子。”

    兰惜接过碗,“谢谢,您怎么称呼?”

    小五媳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从脖子到耳朵一路变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害羞地说道:“我姓冯,单名一个柳字。”

    “我叫杨妙。”兰惜说道。

    “杨姑娘好。”冯柳面容含笑,似三月春阳,又带着一些害羞跟拘谨。

    时辰已经不早了,兰惜单刀直入,“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查南州官窑,我们原本想去官窑找个活计做做,结果被拦了下来,说是需要引信,你知道引信是什么吗?”

    冯柳点头道:“我知道的,那就是一封信,不过就是需要盖上一个章。”

    “你可知是什么章?”兰惜问道。

    冯柳说道:“我们村子的话,那个章在奶奶手里。村里谁去窑上都是奶奶做引信进去的。”

    “那你知道在哪里吗?”李观棋问道。

    “不知道,那个东西不会让我们知道的。”冯柳摇摇头。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我们进去?”兰惜试探地问道。

    冯柳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她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头,过了半刻,她抬起头说道:“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