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人成功
作品:《我凭建筑系统在古代盖高楼》 天蒙蒙亮,万物都笼罩在灰亮之中,没有旭日,只有厚厚的、黑沉沉的天压了下来。
兰惜这才看到她因昨天夜深未曾看清的景象,那从中间裂开颤悠悠的房屋,四处倒戈的树木,还有几条条隐于地面的“黑龙”,露出漆黑的背脊,盘根交错,随着天亮,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让人胆颤。
兰惜看向姚县衙,诘问道:“定县的灾情如此严重为何没上报?”
姚县衙深深看了一眼兰惜,无奈地说道:“地震发生后,我立马上书一封到了京都,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有筹人的八百里急报。”
姚县衙本名姚广齐,三十五左右的年纪,应正当壮年,可他却像个四十多岁的,一副郁结在胸、壮志难酬的模样。她昨天晚上才得知,姚广齐他家庭条件很好,自当官以来不知道已经倒贴了多少钱财,这官做得实在是窝囊,但他从未此而怠慢过定县的百姓。是以她心中是敬重他的。
不过这时听了他的话,她眉眼不由一沉,定县的奏报定是被人压下来没有送到京都,若是送到京都了,蜀州谎报灾情便会不攻自破,看来这事情牵扯的不仅仅只有蜀州。想起李观钰后来嘱咐她的事情,防止打草惊蛇,她只好问道:“那为何你昨日并未提及此事?”
姚广孝端端正正躬下身子,拱手低头,汇报道:“此次灾情,我已根据年初新统计的名单核对过,定县伤亡人数一共30人,其中两人死亡,皆为年龄较大者,震后救治无效死亡,自掏腰包收留无家可归之人供吃喝,帮他们建新房,是以解决了问题,故没再提起。”
姚广齐这话说得表面上听着毕恭毕敬头头是道的,但仔细一品又带着一股讽刺的味道,不过他确是个好官,没有弃灾民于不顾,伤亡人数都记得如此清楚,怪不得昨晚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黑暗能够隐没狼藉,却隐没不了人心,定县一片和谐安定,全都是他的功劳。
兰惜心中对他又肃然起敬了几分,为了缓和气氛,略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姚县衙乃当之无愧的好官,只是这次怕要抢你些风头了,我自来了,便断不会视而不见,您之前所用的银两回去后一笔一笔算清楚,等大部队过来的时候,拿去报销。”
姚广孝弱弱地问道:“大人何为报销?”
“啊,报销,报销就是销帐的意思,就是你自掏腰包的那些钱都补给你,应是朝廷出的,自不能让你掏,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兰惜尴尬地解释道。
姚广齐忽然鼻头一酸,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之情蔓延到了他全身的每一处,从来都不是钱的事情,而是这荒茫偏僻的定县,身处繁华阴影下时,能不能被一视同仁。
命从不分高低贵贱。
兰惜只当他还在想报销的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您这边还有医馆和工匠吗?”
“有的,我扣下了一部分。”姚广孝回道。
兰惜轻笑一声,倒是有点心眼。
天又亮了几分,她不想再多做耽搁,是以检查无误后,便启了程,向着最后的目的地出发。
她们走了大半天,是以接近晌午的时候,才终于要到蜀州边界了。
兰惜隔着老远就看到官道的另一边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距离远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可以大致看清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为首的一人着紫色官袍,想也不用想便知那人是谁,她脸沉了下来,这消息够灵通的啊,她这都刻意早来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蜀州刺史的名字叫啥来着?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军?
兰惜面色凝重,绞尽脑汁地想他的名字。
“杨泽军。”萧自衡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贴心提醒道。
“啊,对对对……”兰惜刚想附和,转念一想,这说话的是萧自衡,不禁压了压嘴角,收回了后面要说的话。
萧自衡已经摸透了兰惜的套路,知她是想气自己,但还是会被气到。
另一头的杨泽军眼尖得很,远远看到兰惜他们一行人,连忙正了正衣冠,热情地迎了上来,拱手道:“哎呀,钦差大人您终于来了,我这等您许久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他又朝着萧自衡一摆手,“萧大将军也来了,这下我们可更安心了。”
兰惜下了马,回之一礼,道:“还特意劳烦杨刺史您过来来接,弄得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萧自衡听到这阴阳怪气,才知以前兰惜对他可真是温柔至极,一时之间心里竟泛起了一些甜。
兰惜的心里却气得很,杨泽军啊杨泽军,你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嘛!眼巴巴地往我面前凑,生怕我知道你点什么,直接就把我在这儿拦下了!
杨泽军已年过半百,慈眉善目,一笑起来,褶子和眼睛混在一起,颇有喜感,若不是心里设防,真让人觉得亲切万分。
杨泽军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熟稔地像家中长辈一样:“这是说的什么话,钦差大人为蜀州子民不辞辛苦奔波而来,我身为蜀州刺史,自是要竭尽全力,真心以待。”
这话听着情真意切,实则却摆明了他刺史的身份,兰惜心里嗤他一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跟这人保持距离。
萧自衡像是懂了兰惜的意思,反倒往前迈了半步,半挡在了她的前面。
“杨刺史您也知道,我乃女子,倒也不用这么热情了。”兰惜不留情面地说道。
杨泽军一听这话,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但抬头间已重回笑眼,遮住了里面的蔑视,礼貌回道:“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
他继续热情地说道:“我已命人准备了吃食,诸位行车劳顿,现已是晌午时分,诸位不如先随我前去用膳。”
兰惜一边的眉尾忍不住扬了起来,戏谑地看着杨泽军,这人拉东扯西绝口不提灾情一事,滑不溜秋的,让人心生厌恶,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心,讥讽道:“饭也不是不能吃,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杨刺史?”
杨泽军没想到兰惜会这么说,心生疑惑,“您问。”
心里却已从轻蔑转变成了不耐烦,这兰惜当真难搞,我已然给足了她面子,她怎的还是如此给脸不要!
兰惜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泽军,将他眼底的亵慢一览无遗,她也不在乎,只是一字一句道:“蜀州灾情过去已有八天有余,现伤几何?亡几何?受灾的村庄有多少?大约需多少金银救灾,杨刺史心里可都有数了?”
“……”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山,砸了下来,落在杨泽军的胸口,让他没有办法自由呼吸。他肯定是不知道的,死的人若是每个都要算上还要每个都去在乎,那他还不累死?但是面子得做够,他长叹一口气,悲叹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我想可能你从未来过蜀州,对此地甚是不了解,蜀道峥嵘,多险山,故此地人烟稀少,村落零星,不可与京都繁华之地相提并论。且我大明有明文规定,灾难等级是以死亡人数或钱财损失为标准,我也只是按规定上报。”
兰惜冷笑一声,杨泽军这千年老狐狸,竟然拿规定来回话,所答非所问,明明就是什么都没做,此刻却借着自然条件将自己摘干净,还敢主动提上报一事!可耻可恨!
兰惜当下就想发作,被萧自衡按住了。
萧自衡目光冷冽,眉眼间是摄人的危险气息,带着不容人辩驳的语气说道:“我奉命前来搜救,若是大人已搜救过那倒是省了萧某的事儿,若大人并未搜救,还请不要阻拦,皇命加深,不可违抗。”
这个选择题,杨泽军怎么选兰惜根本不想管了,她也不愿再顾及什么颜面,八天了,那些在废墟下的人,还有存活下来的希望吗?
谁知杨泽军偏要继续说:“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天下父母官岂会对百姓不管不顾,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几天总是会震,派出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久而久之就没人肯去了,都是性命啊,这让我如何抉择?”
兰惜心里的怒火噌噌往上冒,无论如何也是压不住了,天杀的天下父母官,一张嘴长他身上倒是能说会道,眼睛都无需眨上一眨,真是叫人恶心至极。
她厉声道:“这饭我是吃不起了,杨刺史请带路,我要立刻马上到灾区。”
萧自衡手有意无意地握住了腰上挂着的佩剑,目光不善。
杨泽军没有办法,只好带路,他躬身道:“既是如此,各位请跟好,山路崎岖,莫要跟丢了。”
一众人这才重新启程。
兰惜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凉得透透的,凉意顺着血液流淌,手脚一片冰凉。
她本以为有钦差会来,蜀州官员就算做做样子,也会象征性地救一些,哪知他们已经找好了各种借口,却没有一个借口是为人命。
握住缰绳的手,变得愈加苍白,青筋尽显,眼尾也被无处安放的情绪浸红。
萧自衡注意到了兰惜的异样,没有过多犹豫,他宽大的手掌就覆在了兰惜的手上,温热的掌心持续地向那冰凉的手背传递着温暖,想让她安心一些。
这冰凉的手却是一路都没捂热。
蜀州的情况严重多了,一路走来似是走进了无间地狱,满目疮痍,毫无生机,到处都是塌陷,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还有恶臭。
越往里走,动物的尸体随处可见,坍塌的山体,破碎的大地,触目惊心,死亡的灰烬笼罩着这里。
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也就是震中心,沙县五龙村。
安静,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
昔日的村庄已经不见,甚至连影子都不复存在,他们随着地动山摇一起沉入了地底,埋进了暗无天日的地下。
“系统,有没有活人?”
【滴,宿主,共监测到119人,无幸免,全部罹难。】
119个人,119个人,这还是人烟稀少吗?杨泽军就是欺我,欺我挖不出所有人。
积压多时的感情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怒意冲上了她的头顶,她再也压制不住,几乎是什么都没想,她反手拔出了萧自衡的佩剑,刺向了杨泽军的后背。
这一剑本是正正朝着杨泽军后心刺去的,萧自衡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了冲出去的剑,这才让这把剑偏了一点刺进了杨泽军的右边,萧自衡还控制了刺进去的深度。
所有人都慌了神,只有凌尚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忙带着药箱跑了过来。
萧自衡手握剑锋,鲜血浸红了他的手,他柔声道:“过来。”
兰惜松开了手,萧自衡握住了她的手。
反应过来的人群炸了。
杨泽军捂住胸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惜,他颤抖着指着她,“你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我若是死了,皇上定会诛你九族。”
兰惜目光冷寒,森然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九族?真是可笑,我孑然一身,又怎会怕你。杨泽军,这地下埋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挖出来,你倒是先想想自己有几族够赔的吧!”
凌尚忙上前止血,对杨泽军说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