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


    女人阴鸷的笑声在密林中响起, 赤红眼瞳死死盯紧屏幕，狰狞的五官尤可看出往日的清秀，听到令月的话之后, 她一把扑向大嘴。


    “我要杀了你！”


    令月：我只是想给你个台阶下。


    她摇摇头，修长指尖已经掐握成诀，一点流光划过众人眼帘，水友们来不及惊呼，杀人的厉鬼瞬间凝滞原地。


    大嘴啊啊呜呜地爬了过来，抱紧脑袋上拆下来的镜头：“主播救我！”


    “主……播？”柔和的女声自一侧响起，白色鬼影晃了晃, 令月这才看向对方。


    厉鬼小姐姐看向双手，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她的嗓音莫名变得粗噶，粗糙沙哑得仿佛砂纸相互摩擦, 听得人有些暴躁。


    旋即, 她想起了以前, 自己死后化为厉鬼，因为一身怨气化为乱葬岗附近的地缚灵, 神智也在一日一日的时间流逝里消磨殆尽。


    是令月！


    那一点灵光打散她灵台上的怨气，她当即做下决定，双膝一软，跪在镜头前, 黑白分明的眼睛坚定地看向镜头：“道长！求道长为我做主！”


    从白衣厉鬼到变清醒，最后跪下求助, 直播间的水友看的一怔一怔得，片刻才有人反应过来。


    【卧槽，厉鬼小姐姐是在求助主播？】


    【叮，您有一场非人类订单, 请接收！】


    【主播牛掰！连鬼都来找你求助啦！】


    【嘿嘿嘿，俺作为主播的粉丝，以后出去可以说了，俺地下有人！】


    【emmm……楼上想啥美事儿呢，先听听小姐姐要求助啥吧？】


    不少水友好奇死了，心里仿佛有只小猫不停地挠啊挠，就是戳不中痒处。


    热情讨论的水友们并没注意到，令月听到女鬼求助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显然，她早就料到了。


    令月：“你先介绍一下自己，到底有什么冤屈？”


    女鬼忙不迭点头，开口第一句话便叫人震惊无比：“我是被人杀死的！”


    【凶、凶杀案！】


    【妈耶，俺不敢看了，缩进被子里！】


    女鬼并没注意到弹幕上的只言片语，继续说道：“我叫周瑶瑶，是距离这里几里地的周庄镇本地人，毕业后在市区工作。就在几天前，我双休回家，因为工作地方离家里不算近，我坐客车回家，我们家的地方比较偏，客车并不直达，我只能在离家几里的地方下车。”


    “现在是农忙时节，我不想麻烦爸妈，就自己打车回家，路上找了一辆过路车，但是我没想到……”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抬起头时，所有人都惊诧一瞬，周瑶瑶脸上，竟然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司机是我不认识的人，他说他是本庄人，我虽然奇怪但是也没想那么多，毕竟离家只有几里地，路上他跟我说话，慢慢地聊起我爸妈和工作。”


    周瑶瑶并不是个健谈的人，性格内向不怎么与人交流，甚至可以说她有点儿轻度社恐，因此聊天话题其实一直都没能顺利展开。


    她甚至想过装睡拒绝，又一想，离家也就几里地，十分钟就能到，她拧着眉头忍了下来。


    却没注意到，一旁司机不停朝她身上打量的目光，隐晦中带着一缕不怀好意。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师傅，这不是我回家的路啊，你是不是开错了？”


    后者一脸淡然：“没错啊小姑娘，之前过桥那条路正修着呢，只能绕路。”


    周瑶瑶点点头，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那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听到这句话的司机顿时勃然变色。


    车子猛地刹车，强大的惯性让她猝不及防，本来就是在后座，没有安全带，让她差点儿撞上座椅，手机也没来得及拨号。


    “师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对方停下车，说道：“车子好像漏气了，你等我下来看看。”


    周瑶瑶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不过几里地的距离，却是她终其一生都抵达不了的终点。


    口口声声要检查的司机直奔后座，冲过来的时候周瑶瑶还很懵逼，接下来的事情对她来说犹如一场噩梦。


    没有锻炼，常年都是亚健康状态的她又怎么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对手，对方扯着她的头发直接拉进了小树林，发现是乱葬岗的时候暗骂一声晦气，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有这个念头。


    否则，他不会冒充对方镇上的人，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司机，看到周瑶瑶年纪轻轻，生得漂亮，便起了歪心思。


    周瑶瑶奋力挣扎，衣服被他撕成了布条，蒲扇似的大手啪地一巴掌挥在她脸上，直接将她打得半死，后脑勺更是一下子撞在了不知哪块暴露的尖锐石头上，汩汩鲜血流了满地。


    她不再挣扎，司机办完事儿才发现她一动不动，笑了一声，还以为她晕倒了，仔细一看，当即吓得屁滚尿流——


    人事不省的女生躺在草地上，后脑勺下一大片新鲜湿润的血迹，他吓得全身发抖，战战兢兢地去探鼻息——没有了！


    她死了！


    他杀人了！


    司机第一反应要逃，可他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咬紧牙关，低咒一声。


    之后他特意带来工具，挖了个坑，将尸体埋进去，这时候他反倒庆幸这里是个乱葬岗，不会有人过来，更不会被人发现。


    周瑶瑶惨淡的声音响起：“他把我的尸体埋进了乱葬岗，之后就离开了。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他，我想杀了他，可是我根本出不去！我出不去啊！”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眼瞳染上几缕血丝，垂下的长发胡乱舞动，配上青白的面容，着实有些可怕。


    可这时，已经没人害怕，直播间里更多的人怜悯、同情她，对于年轻生命的消逝，愤怒地责骂起杀人凶手！


    【畜生！简直就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小姐姐别怕，我们报警，一定要为你申冤！抓住那个人渣！】


    周瑶瑶点了点头，至于之前的奇怪事情，也是她做的。


    不知怎的，成为乱葬岗的地缚灵之后，周瑶瑶越发神志不清，半夜十分，一旦看到路过的车辆她就会出来，甚至有几次将司机认成杀她的凶手，差点儿酿成大祸。


    令月仔细思考一瞬，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你可以说出来，这会儿警察应该已经赶过去了。”


    她的直播间是一直有网警蹲守的，加上她告知的地名，本地警方一定会出警。


    周瑶瑶感激地冲令月跪拜，旁边的大嘴战战兢兢地趴在一棵歪脖子槐树后面，伸出脑袋来：“小、小姐姐你别怕，我大嘴行侠仗义，我也会帮你！”


    他头脑一热说出这样的话，何曾想，女鬼周瑶瑶竟然真的飘了过去：“真的吗？”


    大嘴：“……”


    妈妈呀，救命啊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半晌，他吭哧吭哧地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是……”


    只是声音微弱得犹如蚊蝇。


    周瑶瑶：“那你可以挪一挪脚下吗？”


    大嘴呆呆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周瑶瑶皱着眉头，说：“我的尸体就在你脚底下。”


    “嗷！！！”


    大嘴蹭地一下跳下来，脚下像是踩了块烧红的烙铁，哆哆嗦嗦地打着摆子：“尸、尸体就在我脚下？”


    哭腔都冒出来了。


    【造孽啊！】


    【大嘴太可怜了[抹泪][抹泪]】


    【哈哈哈你小子今天点儿背到家了！】


    等待警方赶来的这段时间，大嘴忍不住提起平安符，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月妹子，我真是在你直播间买的，不信你看！”


    他说着掏出手机，上面还有订单显示，确实是令月的小店，全网无盗版。


    开始确实有，后面跟风开盗版店甚至连名字都取得一模一样的，都遭到了反噬，有一家算一家，全都赔惨了。


    连黄牛都是战战兢兢地出售。


    令月一看还真是，可同样的，她也能肯定：“你买的平安符就是假货。”


    大嘴：“难道是路上被人调包了？”


    令月摇头：“不是。”


    大嘴纳闷地看着她，令月仔细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手上装着平安符的锦囊上，忽而唇角上翘，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着说：“你购买的确实是正版，拿回家的也是正版，但是后来……不如你先拆开看一看。”


    大嘴眉头皱成一团，不信邪地说道：“那我就看看。”


    装着平安符的是个精美的绸缎锦囊，令月定制款，颜值很高，松紧带开口。


    因此，大嘴轻轻一扯，口袋就打开了，他朝里摸了摸，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你看，这不就是平——”


    看到拿出来的东西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声音都变形了：“这是啥啊！”


    他拆开来一看，竟然是个折成三角形的代金券，上面烫金的阿拉伯数字——满100-1块。


    直播间的水友们：【嘎嘎嘎嘎嘎嘎！】


    【我去，这是哪家商场啊，打折力度真够大，满一百减一块！】


    【老天爷，比我常看的绿江文学城还大方，人家充三十送一毛！】


    【妈耶，我也是绿江读者，还不如某致富宝国庆、冬春季的消费券好用，那个满十块减三块！】


    【折扣好大，带我一起薅羊毛！求你！】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令月不得不出声：“我们先来说平安符的事。”


    大嘴就算再无知也该知道了，这肯定不是平安符，真难为对方特意学了平安符的折叠方式，真是……坑死个人！


    大嘴眼巴巴地看向令月：“那……那我这是咋回事儿啊？”


    令月微微一笑，忽然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家里一共两个孩子，除了你还有一个弟弟，他小你十多岁，今年读高中。”


    大嘴：“对啊对啊！”


    但是跟着有什么关系？


    令月：“你不妨给他打个电话。”


    大嘴一听，脑门突突地跳，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他真给弟弟打过去电话了，这会儿周日，学校放假，弟弟肯定在家。


    几乎是刚拨号的瞬间，电话就被人接通了，弟弟期期艾艾的叫了声哥。


    大嘴：“你是不是动我东西了？”


    “呜呜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动你平安符，主要是月月主播在我学校实在太火了。”他听心仪的女生好奇平安符实物，想到家里亲哥正好抢了一枚，于是便炫耀地告诉同学，自己也抢了一枚平安符。


    这可不得了，同学们想看得嗷嗷叫。


    弟弟低声下气地继续道：“我同学都想看看……我就……我就把它拿学校了，忘了拿回来，哥你放心，我明天上学就给你拿回来！绝不妨碍你以后直播！”


    大嘴：“你……你这个坑哥货！”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怎么还没睡？不对，你咋知道我在直播？”


    他说完整个人都气炸了。


    弟弟吓得赶紧挂断电话。


    大嘴哭丧着脸：“水友们，大嘴栽了，这次丢脸丢到家里了！”


    令月看着忍俊不禁，提醒他道：“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科学没法解释东西的。你之前是凭着一身阳气，现在阳气几乎损耗殆尽，我劝你以后找个道观修行一段时间。”


    大嘴听完之后，感觉天都塌了！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难得扭捏起来：“大师呀，你看看我，姻缘还有希望吗？”


    令月：“……”


    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做人还是实际一点好。”


    大嘴是纯阳之身，不是说纯阳之身就不会有姻缘，天生孤寡，而是极少。


    天道也会留取一线生机，大部分纯阳之身都会在二十五岁前娶妻生子，倘若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


    大嘴这个情况，就是这样。


    令月的话那叫一个委婉，可谁听不出她的意思啊，大嘴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不由得惨叫一声！


    “什么人？！什么人！”


    “队长，不会是又有凶杀案吧！”


    “我们赶紧过去！”


    听到这话的大嘴嘴唇掀了又掀，嘴角抽搐起来，谁死了，还不兴人家悼念一下自己孤独的未来啊！


    警察急匆匆地钻进小树林，大灯一开，鬼气森森的小树林瞬时变得正气凛然。


    【呜呜呜还是警察叔叔有安全感！】


    在周瑶瑶本鬼的指点下，他们找到了掩埋已久的尸体，浓郁刺鼻的气味瞬间散发出来，因为时间不短，加上夏季天气炎热，几乎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全部皱紧眉头。


    某种堪比生化武器的味道飘逸而出。


    大嘴瞬间吐了出来，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了！”


    一边，专业的法医正在初步鉴定，警察守在一边。


    周瑶瑶能在夜晚现身，由她亲自描述凶手样貌，做记录的警员一脸面无表情。


    死者鬼魂亲自描述凶手什么的，从业生涯第一遭，真刺激呀！


    这次连线结束，令月彻底结束直播，再一看，竟然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小动物都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上楼睡觉。


    令月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接下来的几天里，带着小动物出去旅游，朋友圈也写上了回归日期，至于出去这段时间，非诚勿扰。


    等她回来时，率先看到了檀茹的留言，置顶的小群里，檀茹接连不断地@她，私聊框里也都说有要紧的事要找她。


    令月回了个问号，几乎下一秒，对话框弹出了回答：[月月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两位长辈，他们想找你，你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令月：[可以，地点你说。]


    檀茹：[好的！]


    她很快发来定位地置，令月看到后挑了挑眉，是家高档茶馆，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地点在二环以内，京市寸土寸金的地界儿。


    令月赶到时，穿着修身旗袍的漂亮侍者引她入内，房间里挂着中国山水画，意境横生。


    摆设家具一应俱全的中式风格，房门一关，阻隔了楼下袅袅琴音。


    紫金小香炉冉冉升起一缕青烟，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看到来人的刹那，令月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檀姐。”她朝她点点下颌。


    令月视线越过檀茹，瞥见她身后站着的人，那是一对中年夫妻，气质非凡，颇有富贵荣华之相，且相辅相成，通身珠光宝气。


    女士一身优雅珠宝，脖颈、手腕、耳垂上戴着成套的帝王绿珠宝，翠色）欲滴。


    男人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衣着倒是简单。


    唯一一处败笔，男人肚子出奇的大，仿佛吹足了气的皮球，身上穿着加大码的宽松衣服也遮不住肚皮隆起。


    自从他到来之后，走两步路就要扶一下腰，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夫妻俩见到令月后立刻激动起来，一叠声地说道：“大师！”


    檀茹一边介绍道：“这是我的叔叔和阿姨，她们这次的目的……”她轻轻咬了咬唇，继续道：“你应该也看到了，是为了我叔叔的肚子。”


    令月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此时，旁边的男人檀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一脸难受和歉疚：“大师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肚子不舒服得厉害。


    旁边的妻子更是眼含泪光，祈求地看向令月：“大师，求求你救救他吧！”


    令月目光滚动，不发一言，仿佛审视一般，看着男人硕大滚圆的肚子，夏天轻薄的衣衫底下，似乎还能看到鼓起的小凸包。


    男人吃力地说：“大师，我怀疑，我的肚子里有鬼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