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云展照常起来跟弟妹去上学，往常总是在院子里提水的赵婶今天不见身影。


    “林小友，我跟你们一路吧！”


    往常喜欢独来独往的单身男子今天破天荒的跟林云展搭话了。


    “李先生，今天是要去哪里？”


    林云展顺势接过话题。


    这里和现代最大的不同兴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了吧，连平时没什么来往的邻居互通姓名也是最基本的礼仪。


    “我去一趟医院，跟你们顺路。”


    李先生理了理自己的长衫回复。


    “哦？李先生是生病了么？”


    林云展有些好奇。


    “嗐，风湿，一点小毛病，一直也好不了，这不听说安阳医院新来了个很厉害的医生，就去问问么。”


    李先生很随意的回答，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事儿。


    “李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很少见到你呀！”


    小玉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问道。


    “哈哈哈哈，小玉，我现在在帮舅舅卖书呢，后面要用到什么教辅资料都可以来找我呀！”


    李先生很少见到这么灵动可爱的小女孩。


    “那算了吧——”


    小玉一听到教辅资料，马上瘪瘪嘴巴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


    李先生听到小玉的答复笑出了声。


    林云展一到教室就碰到了正准备去找他的代广浩。


    “班长，找我什么事儿？”


    林云展虽然接收到了代广浩的善意，但二人平时没什么交际。


    代广浩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是这样的，我想组织一个社团，不知道林同学能不能加入？”


    “哦？什么社团？”


    林云展有几分好奇，目前国内虽然也有几个社团，但都是大学生在组织，对高中生来说还是件十分稀罕的事情。


    “说慈善太大了，目前这个社团就是咱们成员为有需要的人或事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也是对我们自身价值的体现。”


    代广浩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个好事儿呀，要是社团成立我第一个加入。”


    林云展认为代广浩很有想法，除了给自己经营良好的名气之外，还能拓展人脉。


    “好，够义气！”


    代广浩拍了拍林云展的肩膀，有了最近学校里上过报的风云人物加入，他相信社团更有机会发展壮大了。


    ……


    要说这个时代最令林云展感到新奇的，可能就是大家的着装了，有还在穿传统晚清服饰的、也有西装革履的、有留着时兴发型抹发胶的，还有留着大辫子的。


    似乎从着装上不仅可以看穿一个人的经济条件，还能看出他们的思想。


    而这节课就是一位留着大辫子的老先生在教授，但是很多人第一次见他绝不会想到这位老先生教的是英文，并且英文发音还贼溜。


    林云展第一次见的时候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事后那位叫萍萍的女生看出来了就帮忙解释，老先生原来是晚清的一名小小的官员，后面为了国家发展带着一批学生出国留学，在外面吃的苦自是不必多说。


    没想到在外面待了多年带着学生回来的时候，一心报效的国家就那样没了。


    因为外出多年感到愧对家人，加上岁数也大了，便不再折腾，来到这所学校开始安心的做一位教书先生，但他的长衫与那头辫子可能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林云展听过这位先生的故事后心里有些怅然，在时代的变迁下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么渺小，但是展开了说又是那么强大。


    因为对老先生的故事感兴趣，林云展便时常用要学英文的借口去打扰他，老先生似乎什么也不关心，有学生请教会耐心解答，但是其他话题不会多聊。


    之前很多老师因为那篇文章见到林云展都想要指导劝诫一番，唯有老先生只对他说了一句“珍惜自己的灵气。”便不在多言。


    这天林云展又去找老先生学英文，然后顺便请教老先生一些当初在国外的事情。


    老先生也难得来了兴致，对林云展说了一些琐事儿，听到那时候经常有学生因为比同龄人矮小而被欺负时，林云展会感同身受的气愤。


    “哈哈哈哈，小林同学，光气愤可不行哩，我们强大起来还要很强一段时间，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吧。”


    老先生的一句话让整个办公室的声音都低了两度，这里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并迫切的想改变着什么，他们也许还没有摸索到方向，但都有个共同的目标。


    走出办公室，林云展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自己心里仿佛也有什么在跳动。


    “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


    不远处小博和小玉看到林云展后蹦蹦跳跳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大哥小学后会经常去找老师“开小灶”的事情了。


    路上被弟弟妹妹缠着买了几个肉包子就回到了大杂院，可能因为赵晓明的事情，大杂院没了往日的嘈杂，几个人一进院门就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林云展打算明天休息时去看看赵晓明，毕竟他们家搬来这段时间赵婶给了他们不少帮助，还要记得去买一点便宜水果。


    “小展，小博小玉，快来吃饭了，吃完了早点儿休息！”


    秀娘可能也受到了影响，心情比较沉重。


    第二天休息日林云展带着弟弟妹妹来探望病号。


    “谢谢云展兄弟，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苹果呢！”


    赵晓明已经清醒过来了，拿着云展洗干净递过来的苹果，苦中作乐的说。


    “晓明哥，你们不打算去讨个公道吗？”


    林云展想了想，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他怎么想都是那户人家不应该。


    “咱们能活命就不错了，讨公道，到时候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此时一向开朗的赵晓霞在一旁悲伤的说。


    她因为哥哥出事儿跟主人家请了两天假照看，赵婶可能因为收了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快没了，家里还是得再留个人。


    “别看我现在的主人家心善，我在上一户做工的时候，小姐妹被那个老爷抢占了身子，后面还反而被污蔑勾引主人，被活活打死了呢，她家里人也想讨个公道，结果还反而被污蔑要讹钱，一家子都过不下去只能回乡下去了。”


    赵晓霞说着之前的事情，哽咽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曾经的姐妹还是为了他们如同草芥般的命运。


    “好了小霞，别让客人看了笑话。”


    赵晓明做惯了粗活不会安慰人，只能躺在床上干巴巴的说道。


    “晓明哥哥，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小玉看着身上缠了不少绷带的赵晓明，就到床前脆生生的说着。


    “晓明哥哥，等我长大了去帮你打坏人，让他们欺负你！”


    小博也不甘示弱的走上前去表态。


    他们俩对这个经常见到的大哥哥也很有好感的。


    小孩子天真纯粹的华语，让屋内多了几分温度。


    晚上赵家一家人没滋没味的吃完饭后，“好了，老大的伤大夫说不会留什么后遗症，老婆子你也别跨这个脸了！”这天赵叔回家的比较早，看着愁眉苦脸的赵婶便安慰道。


    “欸，也不是我跨这个脸，老大这一受伤，咱家存的那点儿钱全砸进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回乡下吧，在这城里呆着不知道哪天就没命了。”


    赵婶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


    除了在读寄宿学校的小儿子外，在家的几个人都说不出话，直到赵晓霞发声：“娘，要是乡下我们活得下去，当初又怎么会进城。”


    “是啊，老婆子回乡下的事情就别提了，这次是咱们家时运不济，以后注意点儿就好了。”


    赵叔摸出了自己早就没有烟叶的大烟杆砸吧了一下说道。


    “小展是文化人，秀娘又有一手好手艺。你们说他们能不能帮帮我们，帮我们去讨个公道。”


    赵婶还是有些不甘，想了想又说出了之前埋在心里不敢提的想法。


    晓霞听到这个话忍不住了：“娘，先不说我们没认识多久，关系还不到那个份上。就是这个事儿怎么说也没有让别人孤儿寡母出头的道理啊。”


    她想了想又补充到：“而且交情不是这么消耗的，林家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这世道以后我们家真有大事儿，说不定还得求别人。”


    “现在我说一句你要回十句，去大户人家做了佣人就长见识了？看不起你娘了？”


    赵婶忍不住回怼。


    “说我跟林家不是一路人，是嫌弃你爹娘没给你个好环境？下辈子投胎记得找个有手艺的娘。”


    赵婶越说越来气。


    “娘，你说什么呢，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晓霞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哭了。


    赵叔听到两个人吵架，不耐烦的让两人安静。


    “娘，妹子，你们别吵了，都是我没用，连个大包都扛不好，拖累了你们。”


    赵晓明躺在床上忍不住出声，若不是他此时还无法下地，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从内心最深处散发出来。


    赵婶和晓霞听到这话连忙走上前去安慰晓明，争吵声也慢慢平息下来。


    大杂院的房子并不算隔音，其他房间的人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动静，但没人会在背后看笑话，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