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携酒上青天16

作品:《烈酒家的小相公

    吃不吃苦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吃亏就是了。

    敲定终身大事,还把一些小麻烦给一起解决了的陈烈酒浑身一松,连带着看许怀谦这个骨瘦嶙峋,面无血色,不似活人的人都觉得眉清目朗,格外舒心。

    他当下也不扭捏,起身拉起许怀谦的手,就引着他往门外带:“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去见见家里人。”

    单身了二十七年,刚一有老婆,就被老婆给牵了手的许怀谦,低头看了看那覆在自己手上温暖的手指,指尖微烫地蜷了一下。

    院子里,陈小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棕榈叶,心里却想着,等许怀谦跟他大哥说清楚离开后,她该去哪儿给他大哥找个男人。

    村里肯定是不行的,村里的那些人看到她哥就躲,像她哥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而她哥的那些小弟们也不行,一个个对她哥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的没点男人气概,一点都配不上她大哥。

    在陈小妹心里,她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大哥,她大哥值得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

    可她想来想去,挑来挑去,竟找不出一个男人给她当大嫂。

    陈烈酒拉着许怀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紧皱着眉,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忧愁。

    “小妹,”陈烈酒叫起她,指着许怀谦道,“过来叫二哥。”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小妹被陈烈酒叫醒,抬起脸来,一脸迷茫:“什么?”

    “叫二哥,”陈烈酒以为她还没听明白,弯腰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又说了句:“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原主“许怀谦”这个名字是学堂里的夫子取的,他原来的名字叫许二郎,是跟着许大郎排的。

    这个时代读书人不多,乡下人又觉得给孩子取个贱名才好养活,所以没几个人会花钱去给孩子取名,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是随便取个狗蛋、二丫的名字,但也有讲究些的人家,不愿意给孩子取这么土的名字,就按照序齿,大郎、二郎这样排。

    许怀谦虽然入赘给了陈烈酒,可陈烈酒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让家里人管赘婿叫嫂子。

    想着许怀谦在家排行行二,又比他小几岁,叫二哥正合适。

    陈小妹不明白陈烈酒的心思,可她明白什么叫“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她瞪大了眼,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地看向许怀谦:“什么意思啊?”

    在看到陈小妹的一瞬间,许怀谦也想起来了,他先前答应过陈小妹会自行离开的话,结果在他见过陈烈酒,又被他拿钱砸了一通后,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是既应承了陈烈酒,又答应了陈小妹,两个人总要辜负一个。

    许怀谦感受了一下和自己十指相牵的温暖手掌,对上陈小妹那双满眼求知的清澈眼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选择了欺负小孩。

    “对不起,我变卦了。”

    一瞬间,许怀谦看到陈小妹眼中的信任瞬间崩塌了,转变成了化为实质的怒火。

    “你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

    “你不是要去追什么马的吗?怎么又不追了呢?!”

    “你个骗子!”

    陈小妹愤越说越激动,一想到村里人说,要是许怀谦给她当大嫂她大哥迟早会被拖累死的话,她心里一阵害怕。

    大哥心善,对家里人极好,这许怀谦有病,还病的不轻,要是许怀谦给她当了大嫂,大哥就算是千难万险,也会把那孙大夫说的什么人参燕窝给找来。

    大哥为

    了她们这些弟弟妹妹已经苦了很多年了,眼看着就快要苦过来了,现在一下又要把大哥打回到从前,甚至是过比从前更苦的日子,陈小妹就对许怀谦气愤得不行。

    亏她刚刚还觉得许怀谦是个好人来着,没想到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面对陈小妹的愤怒,许怀谦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愤怒到极点的陈小妹嘴里念叨着骗子,梳着两个揪揪的脑袋已经向他顶来了。

    陈烈酒挡在许怀谦面前,一把拉开了想用头去顶许怀谦的陈

    小妹,语气有点责备:“小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处在愤怒中的陈小妹被他哥这么一拉,不可思议地朝他哥看去:“大哥你居然凶我!”

    说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

    她大哥从来都没有凶过她!从来都没有!

    都是因为这个许怀谦,都是因为他!

    “我讨厌你!”陈小妹从来都没这么讨厌一个人,她朝许怀谦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开了。

    “我……”陈小妹一走,许怀谦有些无措。

    “没事,”望着陈小妹跑远的身影,陈烈酒将她撒在地上的棕榈叶全都捡了起来,安慰许怀谦道,“小妹她被我养得骄蛮了些,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你,等她自己想开就好了。”

    把人家妹妹弄哭了,还要人家反过来安慰他,许怀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见陈烈酒捡起来的棕榈叶中有几条有编织过的痕迹,但因为手法太粗糙了,看不出编的是什么,许怀谦想了想,道:“要不把这些棕榈叶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编个她喜欢的,给她道个歉哄哄她。”

    许怀谦没哄过小孩,不过他以前下乡去视察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一些老人学过一点草编,虽说没有专业的编得好,但肯定比陈小妹编的强。

    “行。”

    虽然不清楚小妹为什么这么抵触许怀谦,但看到许怀谦愿意放下身段来给小妹道歉、哄她,陈烈酒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这证明许怀谦是真心接受了入赘给他,都开始把他的家人放心上了。

    杏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邻里谁家吵个架拌个嘴都能听一耳朵的事,别说是许怀谦答应入赘给陈烈酒一事,自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都跳河了,还以为是个有志气的,宁死也不屈,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妥协有什么办法,种不来地,守不住家业,遇到事情只会跟姑娘哥儿一样寻死觅活,寻死还没寻了,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这陈烈酒也真是的,天底下又不是没男人了,干嘛非要抢一个病秧子当赘婿。”

    “就算是为了潮热期,也该找个身体好的吧,这许怀谦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连他爹娘的丧事都操办不了,要是过几天人没了,我看他怎么找下一个。”

    男子不爱娶哥儿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哥儿没有女人娇媚,不好生育,更多的还是因为哥儿有这潮热期。

    一旦男人有事出门,三五载不回来,或者不幸去世了,哥儿难过个几天,潮热期一到,立马就去找下家了。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但哥儿再嫁也更难找人家,只能往那种差了又差的人家里寻,多的是寻不到人家,活活烧死的哥儿。

    “他想找个好的,那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一个十岁就跟着人出去走过镖,在男人堆里长大,还是个以要账为生的恶霸哥儿,谁敢要?”

    “可不是嘛

    ,到现在镖局里的人还有时不时去陈家坐坐的,那陈烈酒的弟弟陈金虎不就被他给安排到镖局里走镖去了,我们这些手脚健全的想进镖局都难,他家金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谁知道这陈烈酒和镖局的人干过什么勾当——”

    这人还没说完,一个端着洗衣盆的温婉少女从她家门口路过:“李婶说话还是小心点好,当心陈家的列祖列宗半夜来敲你家房门。”

    陈烈酒家,也就是陈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在这儿扎根了多少年,村里后山的半块山埋的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这也是陈烈酒一个哥儿为什么能在村里横着走的原因。

    他家宗族大,村里县里包括附近村子都有不少他的族亲。

    在这个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想要动陈烈酒,首先就得想想自家宗族打不打得过陈家宗族再说。

    李婶听到温婉少女的话,面色一僵,随即尴尬道:“婉婉这是洗衣裳回来了啊,哎哟,瞧瞧婶子这张臭嘴,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该打、该打。”

    李婶说着装腔作势在自己嘴上扇了两下,嘴里还哎哟哎哟唤了两声疼。

    王婉婉懒得跟这村里出了名的多舌婆浪费口舌,见她不敢再

    说了,端着洗好衣裳的盆子从人群中走过,走时还扫了眼其他人,把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婶见王婉婉走过去了,冲着她的后背,作势吐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与王婉婉说话:“婉婉啊,你现在有哥夫了,可得多个心眼,你这个哥夫身娇体弱的,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去养,你防着点,别叫你大哥把你家金虎的银子都拿去给你那病秧子哥夫治病了。”

    “你年纪还小,金虎在外面走镖又辛苦,你可得把银子抓紧了,将来有个什么也好——”

    王婉婉烦了:“李婶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婶干笑两声:“婶子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她就不信这长得好,人又能干又贤惠的王婉婉在陈家没有一点私心,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给那跛脚的陈金虎当一辈子的老婆。

    “我不需要婶子为我好,婶子要是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一天天净盯着别人家。”

    王婉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端着盆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陈烈酒叫了过去:“婉婉,过来叫二哥。”

    她放下盆,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乖巧地叫了声:“二哥。”

    陈烈酒也给许怀谦介绍:“这是弟媳,王婉婉。”

    “你好。”许怀谦打过招呼,瞧着面前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挺诧异,知道古人结婚早,没想到这么小就嫁人了……

    陈烈酒像是看出了许怀谦所想的一样,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婉婉是我捡来的,她跟小虎只是拜了天地,还没有圆房。”

    许怀谦这才放心了,还好,这里的人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十二三岁就成婚的地步,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是让他每天看着一些小学刚毕业或者刚上初中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想想就很折磨。

    “我还有个弟弟叫陈金虎,跟着镖局走镖去了,估计得下个月才会回来……”

    王婉婉打完招呼后,回去晾她的衣服了,留下陈烈酒继续给许怀谦介绍家里的情况。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很多关于许怀谦身体不好的闲话,心里有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许怀谦那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时,她心里还是隐隐产生了点不安。

    “咳咳咳咳咳——”

    正想着,耳边就不适宜地传来了许怀谦的咳嗽声。

    王婉婉瞄了眼,见许怀谦握拳抵在唇边,低头咳嗽,咳得脖颈处的青筋都暴起的难受模样,眼皮子跳了跳,脚步忙不迭地挪移到了厨房。

    取了些麦子准备做麦饭当晚饭时,想到屋外咳嗽的许怀谦,心一狠,直接从旁边的米缸里舀了一大勺的大米出来。

    淘米下锅的时候。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村里人说许怀谦即将命不长久的话,咬了咬牙,又在房梁上取了一块肉下来,洗干净切好,配了些青菜一块炒了。

    她就不信,这么日日好好养着,不能把许怀谦的身体养回来。

    那李婶还说,让她防着大哥。

    呸!

    她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大哥要娶个病秧子回来当上门夫君怎么了,只要大哥喜欢,她王婉婉砸锅卖铁都能给他治!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许怀谦见陈小妹还没有回来,担心地说:“要不要出去找找?”

    “不用,”陈烈酒往厨房后面看了眼,声音大了些,“少一个人,我们还能多吃一点。”

    早闻到味儿回来的陈小妹,听到这话,都快把厨房后面长出来的草拔光了,但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出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王婉婉把厨房收拾了,所有人都熄了灯,她这才钻出来,揉着早饿得不行的肚子走进灶厨房。

    以往她要是回来晚了或者没有吃晚饭,王婉婉都会给她留饭。

    抱着她哥不给她饭吃,自有人给她饭吃的心态,推开厨房门,却在厨房里没有找到任何吃食时,气得再次哭了出来。

    果然男人都是娶了“媳妇”把妹妹往山沟沟里扔的货色。

    以前说不给她吃饭是吓唬她,现在说不给他吃饭,是真不给她饭吃啊!

    陈小妹伤心地回了房间。

    哭声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她床前的小桌上整洁&a;30

    340;摆着饭菜和碗筷,还有好些用棕榈叶子编成的蜻蜓和蝴蝶。

    每一个都精致得栩栩如生,比她见过的任何会编叶子的人编得还要好看。

    可能是刚杀了狼的缘故,他身上还带着不少的戾气,眼神更是凌厉得令人恐惧,他这一扫过去,不少村民都被吓到退了半步。

    许怀谦赶紧上前解释:“他们都是来还账的。”

    末了,见院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些村民,又添了句:“还有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陈烈酒可以理解,来还账的,陈烈酒就不太能理解了。

    这年头还有主动来还账的?

    都这么自觉了,还要他来干嘛?

    只是还不等他问出疑惑,从他帅气的出场方式里回过神来的许怀谦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他那一身满是血迹和土块的身体,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就连陈小妹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焦急:“大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被许怀谦紧张地盯着,又被陈小妹翻来覆去的前前后后检查着,陈烈酒干脆在他俩面前转了一个圈:“你们看我这样像是个有事的吗?”

    许怀谦和陈小妹同时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陈烈酒舌尖扫了一下因为太过吃力而咬出血的牙龈,把捆着草绳的木排丢给陈小妹找来的两个大汉,从腰间抽出还带着血渍的匕首,用裙摆擦了擦,吆着许怀谦和陈小妹进门,“走,进屋换身衣服,跟着大哥卖狼去。”

    “可那是狼啊——”陈小妹还是有些担心,不是一头两头,而是五六头的狼

    啊,大哥一个人去的,真就毫发无伤吗?

    但大哥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样怀疑大哥,就好像觉得她大哥能力不行一样。

    许怀谦跟陈小妹一样忧心,不过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在陈烈酒脸那满是擦痕和血渍的脸上巡梭,看他有没有说假。

    “真没事。”陈烈酒摆摆手本意是想让他们别担心,但不知道扯到哪儿,脸上表情一抽,痛得深“渍”了一声。

    “还说没事?”许怀谦目光敛了下去。

    他不生气的时候是个挺随和的一个人,但要是一生气敛眼,瞧着就挺吓人。

    陈烈酒龇着牙朝他笑:“真没事儿,可能是跟狼搏斗的时候,撞树上擦到哪儿了,我擦点药酒就好了。”

    许怀谦下意识地就说了:“那我帮你擦。”

    说完他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妥,这里都讲究男女大防,他们现在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夫,感情还没有进展到可以相互帮忙擦药的地步。

    陈烈酒完全没有这种顾忌,他正愁去哪儿找个能帮他擦药的人,许怀谦这一开口,忙不迭地应承了下来:“好啊。”

    弄得许怀谦想反悔都没办法了。

    帮院子里的人处理完还账的事,许怀谦看着院子外面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朝他们拱了拱手:“大家也看到今日我们家事多,就不招待大家了,大家要是没事的,就都散了吧。”

    他待人礼貌又随和,说话也条理清楚,明明听到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他病秧子什么的,也没有计较。

    外面一群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纷纷走了,只留下几个不懂事还在玩耍的小孩。

    许怀谦也没赶他们,把陈小妹叫过来,让她用石灰粉兑水在院子里撒一圈。

    不是许怀谦对村里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今天来的人太多了,难免有些人身上带着虱子跳蚤的,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没处理干紧就会惹一身。

    他可不想身上长这种东西,想起上次修茅厕的时候,见陈烈酒有拿过石灰粉出来,故有此举。

    陈小妹照吩咐去办了,许怀谦洗干净手,确保身上没有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洗漱过后的陈烈酒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什么都没有穿的后背。

    许怀谦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眼,见是许怀谦又把头侧了回去,拿着药酒擦拭身前看得见够得着的淤青。

    许怀谦关上门走近,看他那青丝垂背的后背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皮肤,明明刚刚在那么多人

    面前都没有一丝紧张的人,这会儿竟平白生出些紧张来。

    “能看的到的地方我都擦好了,你只要帮我擦一下后背就好了。”陈烈酒见许怀谦走进来半天没有动静,擦好身前撞出来的淤青,把药酒瓶子递给许怀谦。

    “好。”许怀谦接过他递上来的药酒瓶子,指尖慢慢撩起他后背冰凉的发丝,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水汽,可触碰到他手心的温度就像是遇到明火般,灼得瞬间就烫冒烟了。

    但这炙热的温度只维持了瞬息,便以极快的温度冰凉了下去。

    青丝下没有任何旖旎的画面,只有被撞得青青紫紫纵横交错,看上去皮肤炸裂、痛不堪忍的淤青。

    心里那点紧张感顿时就消失了,许怀谦把他的发丝拨在肩上,手心倒上药酒,搓热后顺着他的淤青轻轻揉搓,语气温柔地问他:“痛不痛?”

    “……嘶,还好。”药酒刚一上去,陈烈酒疼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被许怀谦手掌的温度一温润,便又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怎么想到去杀狼了?”许怀谦动作轻了轻,想不通他干嘛跑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弄得一身伤回来。

    陈烈酒扬起头,目视站在他背后替他擦药的许怀谦,理直气壮地吐出一个理由:“为你报仇啊。”

    “为我……”报什么仇?

    许怀谦刚吐了两个字,骤然想起原主的父母就是被狼咬死的,吞回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心里滋生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来。

    “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报仇啦,”陈烈酒也没有瞒着许怀谦,“狼皮还挺值钱的,所以我就想到你父母遇害的地方碰碰运气,没准它们还没有离开。”

    这会儿都四月了,许怀谦父母遇害时正好是万物复苏开春的季节,那会儿的狼都饿绿了眼,别说是人,就算是个活物它们都得上去咬咬看看能不能吃。

    陈烈酒想着狼群吃饱了不见得会立马换地方,尤其是它们咬死了人还没遭到什么报复,多半会多停留一段时间。

    果然他进山没多久就遇到正在到处觅食的它们,这群从深山里饿疯了跑出来的狼,经过三个月的修养,都已经养得油光水滑,力气也大。

    也着实不好对付,他被甩在树干上不下于数十次,好在畜牲就是畜牲,再聪明也只能靠蛮力,终究不如人有智慧。

    最后靠着地形,将它们一一斩杀了。

    既给许怀谦报了仇,又让他可以发一笔横财,简直一举两得!

    陈烈酒说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自豪得不行,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别动了,药都撒了。”许怀谦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又要忍受他指手画脚地动来动去,只得伸出一只手按住他腰身,让他老实点。

    没想到他手一按过去,拇指刚好按进他腰窝里,圆圆软软,刚好够拇指的位置,许怀谦低头一看,他的右腰上也有一个。

    如果两只手按上去……

    许怀谦立马意识到这个想法不对,忙抽回了手,按住陈烈酒的肩膀,提醒他:“擦药呢。”

    “哦、好。”被提醒了两次的陈烈酒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忙老老实实的坐好。

    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后,想起回来时院子里围着的那群人,又问道:“你刚才说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是来还账的。”

    “嗯。”许怀谦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咙,把今天的事,一一讲给他听,包括他给村民们想了个分期还钱的办法,也给他说了。

    “这个好。”擦好药,穿上衣服的陈烈酒一捶拳,眼睛一亮,“要是改成按月还钱,岂不是我每个月都有干不完的活了。”

    要知道他每要一笔账都是要抽抽成的,但也不是每个月都有账要的,更多的是他只能按照借据上的日期去要账。

    有时候一个月好几笔,有时候一个月一笔都没有,改成按月要账,工作量加大了,抽成也会跟这上涨,而且还钱的人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比一次性问人要一大笔钱要轻松得多。

    “不过这件事不能你自己单干,你得去找你上面的人商议。”陈烈酒在兴头上,许怀谦也不是故意要跟他泼冷水

    。

    他今天给村民们写了一天的借据,从借据上窥到一二,知道陈烈酒不仅在帮村中大户收账,还帮钱庄、富户、官府一块收,势力不可谓不大。

    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后都有这么大树了,为什么不找大树一块商议呢,以后有什么麻烦,也可以借他们的势。

    陈烈酒经许怀谦这一点,立马就回味过来了,他们小门小户,别人也想依葫芦画瓢太容易了,还不如把他身后的势力合起

    来拧成一股绳。

    这样不仅可以壮大自身,还可以让他身后那些势力看中他。

    毕竟,这乡下做收账生意的,可不仅只有他一家。

    “欸,”陈烈酒想通后,凑到许怀谦身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直把许怀谦看得都快面红耳赤了他才说了句,“我可真是抢了个好夫君。”

    打了狼,他还在为以后去哪儿发财发愁,结果一回家他的小夫君都给他解决好了。

    他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夫君。

    许怀谦颤了颤指尖,他这是被老婆叫老公了对吧。

    “正好要去县城卖狼,”撩了人陈烈酒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我们一块去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能让他们白得我们的法子,怎么也得向他们给你讨点报酬。”

    说着陈烈酒就摸到了放衣服的柜子前,挑挑拣拣:“不过出去见人还是打扮一下的好,你那张脸看着就让人觉得你命不久矣,不好。”

    许怀谦本来都抬起手准备出门去洗掉手上的药酒味,听到陈烈酒的话,触碰到门上的手一僵。

    他的脸???

    ——今天在很多人面前露过!!!

    许怀谦算了算,原主是十四岁考上童生的,到今年十七岁,正好是一个大比之年,要是他能在今年八月考上秀才,三年后就能去考举人了,反之他要是一连几次考不中,可能得等个五六年才能去秋闱。

    这样一算,他时间不多了。

    而且他不能直接到点去考试,考试前还要先报名,报名需要亲供、互结、具结等等资料。

    亲供好说,就是他的年龄、姓名、籍贯、以及父祖三代的名讳履历的一份保单,确保不是奴籍、商籍、艺伎,戏子等流就行。

    但是这互结和具结可就不好说了,互结得需要同考的五人做担保,以防代考、帮考、作弊,一旦发现五人皆要连坐,具结则是需要一位廪生认可他们的资料都属实,才能开具保结。

    一个县城同考的五人找找,总能找到相互担保的,但廪生可就不好找了。

    廪生是由一个县城参加过秀才考试并且在考试中获取了优异成绩的才能叫廪生,一般一个县城只有五到十名,大县则有十到二十名,像他们糜山县这种小地方能有五六个都不错了。

    他还得差人去打听去年的岁试,被录取为廪生的有那几位才行。

    这就是住在村里的不便之处了,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村里是一点消息也听不见,尤其是这个村子里还没什么读书人,想要知道点读书人的消息,更是难上加难。

    “实在不行就去找夫子吧。”许怀谦翻了翻书,想到原主先前考童生都是由桃李村的老童生章既明章夫子一手包办的,他提些礼去,让他再帮他想想这互结和具结的事,应该不是太难。

    心里把这些事都给理顺了,许怀谦这才沉浸在书本中。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他得把这些书都给熟读吃透才行。

    许怀谦在家苦读,孵化室里的事,都交给了陈小妹,一间屋四千多颗种蛋,全是她在翻。

    没办法,谁叫许怀谦说大话。

    ——说什么修房子剩的钱全都给我换成种蛋。

    打地基、买泥胚、房梁、屋顶,以及砌炕,一共下来才花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还是因为在南方砌炕的师傅不好找,陈烈酒花了五百文才找来一个会的,砌了一间大通铺的炕,光是底下的灶膛都有五个,不可谓不宽敞。

    剩下的二两银子,陈烈酒就果真按照许怀谦的吩咐,全部换成了种蛋。

    有了火炕,保温效果然比用棉被和汤婆子靠谱多了,夜里只需要把灶膛封死,再关上门窗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比起以前还得起夜看看棉被里的汤婆子和牛肚水囊有没有凉方便多了。

    但有了炕,也不是万事俱

    全,起码保湿效果就做不到以前还能抱到屋外晒晒太阳那般轻松了。

    这随时注意炕上的温度,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早晚各翻一次,太干了还得在墙上洒洒水,维持屋内的湿度。

    反正一天可有得忙了。

    陈小妹也是痛并快乐,每天满头大汗地在孵化室里忙上忙下,还好有王婉婉帮着她。

    这日,自觉自己已经把书背得差不多了的许怀谦,正坐在屋里默书。

    这科举不仅要考试帖诗、经论、律赋、策论还有默经。

    这些天许怀谦试过了,除了试帖诗不行,其他的他都还可以,勉勉强强能看,好歹也是读过九年义务教育,做过几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上过四年大学,刷过两年题库,当过五年公务员的人。

    别的什么不太会,这做题和社会经验都不差。

    就是这作诗——

    让他背诗还行,让他做诗,他怎么做?

    鸭鸭鸭。

    结队叫嘎嘎。

    争相下绿水。

    尖嘴戏鱼虾。

    一看就粗制滥造,比人家鹅鹅鹅差远了。

    所以他还是勤能补拙,以长补短,争取把后面这几项做好,诗词一项就随他去吧。

    偏科也不丢人。

    他正写着,陈小妹拿了根点燃的蜡烛和鸡蛋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兴奋道:“二哥,二哥,能看到小鸡崽了,你看?”

    许怀谦放下笔接过她手里的蜡烛和鸡蛋照着看了一下,果然鸡蛋里已经冒出小鸡的雏形了,鸡蛋里面还有极小的小脚脚在动,看着就可可爱爱。

    算了算日子,这批蛋也孵了有大半个月了,也快到小鸡啄壳的日子了。

    他把鸡蛋交还给陈小妹:“不错,这段时间你照顾得很用心,它们快要出壳了,你记得要在火炕房里多加点水,不然湿度不够,蛋壳太硬,它们啄不出来。”

    “嗯嗯。”陈小妹使劲点头,自从看到鸡蛋里有了小鸡的雏形后,许怀谦现在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

    二哥太厉害!

    会编草编,会砍价,会挣钱,会读书,会做饭,还会孵小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会了!

    村里就没有比他二哥还要厉害的人了!

    陈小妹已经由不想许怀谦做她二哥转变成许怀谦忠实的小迷妹了。

    许家孵小鸡的炕房里,见天的就没停过火,早晚不论何时那烟囱里都有烟冒出来。

    陈烈酒天天在外忙收账,人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家里没有砍柴的人,王婉婉还在村里收了好几次柴禾,按的是冬天的价,十文钱一车,找的是村里跟她玩得比较好的人家。

    就连那以前跟他们家冷交过的陈朱氏也得了王婉婉的青睐,收了好几车她家的柴禾,隔天就见她去城里提了斤肉回来,可把村里人给羡慕死了。

    “你们说,我们要是早把鸡蛋卖给他家,我们是不是也能吃上肉了?”

    村里没什么创收,就算家里的鸡鸭鹅下了蛋,自家吃几个也攒不到去城里卖了,人家城里人买鸡蛋也不几个几个买,只有那生了孩子的人家实在买不到鸡蛋了,才会多少都要,这种都是要碰运气的。

    而且进一次城路程又远,他们又不像陈烈酒那般,轻轻松松就能借来牛车,碰上不好的时节,提篮子

    、赶牛车进城还要交城门费,所以村里人还是喜欢攒一篮子鸡蛋才进城去卖了。

    这在家足不出户就能把铜板赚了事,就这么被他们给推了出去,悔啊!

    悔也没办法,人家不收了。

    就连有那跟王婉婉玩得好的人提着鸡蛋去问,人家也摇手说不收。

    不是王婉婉不想收,是许怀谦觉得不能收,村里人这样东家几个西家几个,一有母鸡下了种蛋,就拿来他们家问收不收,他们要是收了,放在炕上怎么孵?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