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秦挽清脸如白纸，整个人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眉头紧皱，一张清丽淡雅的脸呈现出蛛丝般的脆弱。


    痛……


    原来，这就是烬灭，用于降魔除妖的烬灭。这把剑，还是自己当初赠予给凌云的。


    如今，这把剑没入她那油尽灯枯的身体里，殷红的鲜血汩汩地从心脏流出……


    这样也好，就当作赎罪了，算是解脱了吧。缓缓闭上眼睛，这个世界，再也不会与她有关。


    她没有看见，她的徒弟凌云一脸不可置信。


    她没看见，凌云身如闪电，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她没看见，凌云留着她的尸身，放在冰棺里头……


    震撼四海八荒的仙魔大战就此落下帷幕，昏天黑地的乌云散尽，金色的太阳十分耀眼，却暖不了凌云的心。


    没人明白，凌尊上为何要保留那魔女的尸体，尽管那人曾经是尊者的师尊，可仙魔两立，应当将其粉身碎骨。


    凌云不在乎他人眼光，每日来看看冰棺里头宛如睡着了的师尊，心中有淡淡的悲伤。


    直至有一日，她突然神色哀戚，双手颤抖着抚上冰棺，试图描绘师尊的脸。


    她再也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忌自己作为尊上的形象。


    后来，她似悲似怒，斩妖除魔的剑，那把穿透过师尊身体的剑，直指上天……


    元门：


    秦挽清蓦地睁开双眼，入目是自己熟悉的帐子，这是……她的寝室？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不想再成为天道的傀儡，自己主动撞上徒弟的剑上，只求一死。也不知道，凌云会怎么样。


    罢了，没有自己，凌云会过得更好，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难道这只是一场大梦？可心脏隐隐作痛，一剑穿心的疼痛仿佛烙印在灵魂当中，她这是……重生了？


    她起身，尽管内心疑惑重重，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还未等她捋清这一切，便传来自家小童的声音。


    “阁主，掌门叫您过去一趟。”掌门是秦挽清的大师兄，也是五阵阁的阁主。


    “好。”


    应下，双手立背，便御剑而出。


    元门是秦挽清的师尊羡宁一手创建，师尊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精通多种法术技艺。在这个专攻己长的修真界里，可谓惊才绝艳。


    元门一共有六大阁，分别为五阵阁、炼器阁、医药阁、天剑阁、占星阁、玄艺阁，秦挽清为天剑阁阁主，排行第四。


    各大阁楼分别建在六座耸入云端的巨峰之上，恢宏大气，外观或典雅大气，或低调奢华，或质朴淡泊，皆震撼人心，不容小觑。


    远远望去，依山而建的楼阁隐没在缭绕着的云雾中，似是悬在半空，添了几分朦胧和神秘。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秦挽清熟知这里的地形，在云雾之下，山峰之间的平地是巨大的广场和众多建筑。


    这些熟悉的景致，让她眼睛发酸，心中钝痛。自前世坠入魔道，这一切，只能在午夜梦回。收敛心神，秦挽清专心赶路，越过一座座巨峰。


    “师兄，您唤我是为何事？”


    “小四啊，当初是你把凌云那孩子带回来宗门，你怎么做这糊涂事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师兄知道你不会和小辈过不去。”


    这熟悉的一幕，与前世重合。这是第一次出手害凌云之后，师兄暗中询问她的场景，剧情已经开始了吗？


    前世，她在天道的操控下，向正在渡雷劫筑基的凌云发起攻击，让凌云差点当场丧命。当然，凌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不仅化险为夷，还巩固了境界。


    “师兄，的确是我——”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已经承认过一次了，那时，她也想如实告诉师兄的，却发现自己被操控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逐渐地，她发现，每当想透露出自己被操控这件事时，永远无法做出任何行为，就连自我了结，都做不到。


    现在想来，是想让她安分地做个工具人罢了。再后来，她就死心了。


    而随着她针对凌云的次数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过分，连亲近的人，都慢慢对她失去了信任。人最终还是相信事实的，情分会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被消磨，直至有一日消耗殆尽。


    她会慢慢地失去所有，被愧疚和痛苦凌迟着内心。


    这一场失去自我的酷刑，要再来一次，是吗？


    呵！这修的算什么道？绝道吗？


    百般心绪涌上心头，只是一瞬间。陷入心魔当中，气息不稳，血液逆行，吐出一口鲜血。


    凌云闯进来，看见这一幕，痛得撕心裂肺：“师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秦挽清眼皮一跳，她来这做什么？


    是了，应该是来寻仇的。她记得，这场谈话过后，凌云就来到她的居所，质问于她。


    这一世，这么早就来了吗？


    “小四儿！”墨砚紧张极了，伸手揽住师妹快倒下的身体。


    却不想被凌云一手抱去。


    还好，赶上了。凌云庆幸着。


    “大师伯，此事另有隐情，容后再议！我先带师尊去三师伯那里去。”


    刚说完，就没影了。


    “抱稳点啊！这孩子……”


    看这师徒情深的样子，也不像有芥蒂。师妹那样做，肯定是有苦衷的。


    “老三，看看小四怎么了，随时告知我。”


    掌门放下传音法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四儿的病，棘手哪。这一次，恐怕是和她身体里的魔脉脱不了干系。


    凌云从储物戒指拿出斗篷，把怀里的人围得严严实实的，才敢飞速御剑。


    秦挽清只能看见凌云的下巴，却从对方的心跳声感受到着急和紧张。


    她记得，凌云这个时候是恨她的。她质问自己的时候，难过、不可置信，那一双漂亮英气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疑惑和绝望。


    “师尊，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直接与我说便是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秦挽清像结满稻穗的稻草，被愧疚压弯了腰，可她只能抿唇不语。


    在凌云看来，像是一尊冻伤人的冰雕神像，无情、睥睨万物。


    她的师尊，变得不像她的师尊了。


    可尽管面对自己的一次次变本加厉的伤害，凌云始终没有伤她性命。


    她这个傻徒弟啊！她没有教过她做人这般心软。她不知道自己多么渴望她能亲手杀了自己。


    陷入回忆的秦挽清昏昏欲睡，这个怀抱阻隔着冷风，嗯，有点暖。秦挽清迷糊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