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要问这个干嘛？”银狼缩了缩身子，有些不自然道。


    “不，只是感觉有些奇怪。”苏空笑着说，“我在贝洛伯格的时候一直以为人越老会越稳重，但是银狼你就很不像啊。”


    嗯甚至感觉是一个小妹妹。


    银狼突然轻咳了一声，脸色微微有些涨红道：“那个，我


    我们宇宙人算年龄不是看你今年多大，而是看你在宇宙的历史长流里跨过了多少年，在冷冻仓里也算”银狼的小脚有些不安分的扭动着。


    “这么样吗”苏空微微颔首，“那实际上除开沉睡的时间，银狼你应该是多少岁？”


    “”


    “多少啊？”


    银狼整个脸都成了猪肝色，恨不得一炮把苏空炸到飞船外面。


    手指不停抠着大腿，用小到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咕哝着：“20”


    ”


    “额，是这样啊。”苏空挠了挠鼻子。


    “”


    此时此刻，闻名宇宙的骇客大人只想一脑袋钻进被窝里，然后永远都不爬出来。


    “我，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比你大！”银狼鼓起脸喊道，


    “你不就打的游戏比我好点吗，我当年在朋克洛德的时候，比你厉害多了！“银狼绞尽脑汁地想着能狡辩的词语：“只，只是，这几天手生了而已”


    好吧，就不能指望自己这情商为0的脑子能说出点好话来。


    “那个————”苏空慢慢走向床边。


    “喂，喂你别过来！”银狼缩到墙角边，两只小脚不停朝苏空的方向胡乱的踢着，


    “你，你在再过来我真的要把你扔到外面去了！”


    看到苏空如法国投降般举起了双手，银狼这才松了口气，但双手仍然紧紧拽着被子。


    “我是想说，银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苏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做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游戏的胜负？”苏空询问道。


    “啊？”银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苏空，“你这是什么鬼逻辑啊，不在意胜负的游戏才不正常吧！”


    这就像是，人家在大获全胜之后对你说，“啊，其实我只是随便玩玩，我并不在意赢没赢的。”


    “”硬了，拳头硬了！


    “额，我不是炫耀的意思！”苏空注意到银狼那危险的目光，赶忙挥了挥手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为了赢去赢，你明白吗？”


    “对我而言，游戏就是游戏，仅此而已。”


    这句话刚一说完，银狼瞳孔便猛地一缩。


    攥着被子的小手有些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是她最初的————


    “啊，其实我觉得吧，游戏只是为了去感受它带来的乐趣而已。“苏空歪了歪头，


    “赢了可能会有些沾沾自喜，输了我也不会觉得什么，毕竟可以重头再来，不是么？”


    “”


    什么嘛，搞了半天他只是


    银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额，你怎么了？”苏空看到银狼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银狼微微摇头。


    “那，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吗？”


    “不y———”银狼刚想拒绝，脑子里又是产生另一个想法。


    算了，和他说说又没什么，要是能把他忽悠走就好了。


    嗯我一定是这个目的，一定是！


    “那你听好了。”银狼缓缓开口，


    “在朋克洛德，那个遍地都是骇客的地方，失踪和死亡是每天再常不过的事。


    可能你今天出去买了些菜，第二天你的悬赏就被挂到了网络上的各个角落，无数想要赚黑钱的人都会像蜂窝般涌进你家，瓜分你的肉体。


    你要是想活着，你只能不停的杀人，编程，掩盖踪迹，再杀人


    那里不是游戏世界，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你只能赢，否则，只有死。”银狼淡然看着苏空的眼睛。


    “对不起。”苏空微微低下头，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在几百年前都不到20岁的女孩，要在那里活下去，需要多大的坚持和毅力


    “喂，怎么就一副消沉的样子了？”银狼蹬了坐在床边的苏空一脚，“我不是来跟你说我的辛酸史的。”银狼缓缓低下了头，脸色有些低沉，轻轻说着，


    “只是，你的那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银狼眼前一阵恍惚————


    “老板娘，今天还是没客人来啊。”


    身上穿着单薄的短袖的银发小女孩，手里捧着游戏机，对着正走进快餐店的女人喊道，


    “我都打了一下午了，但是连一个在门口晃悠的都没有。”


    说完，舔了舔嘴唇，继续专注到屏幕里。


    “你不好好在外头招待客人，他们当然不会来了！”被称作老板娘的女人朝光着脚盘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大声喊道。


    “还不快点去打扫一下店里的桌子！”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打完这一把。”女孩随口回了一句，并没有员工该有的对老板的态度。


    毕竟，老板娘每次都是先喊，但是真正要半个小时后才会把自己拉过去干活。


    嗯，女孩已经总结出经验了。


    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像素点在狭小的游戏机屏幕里不停滚动着，极快的速度让普通人看见只会大呼头疼。


    但女孩却丝毫不受影响，她的手不慌不忙的在手柄上摇摆着，白色的地盘精准的击中每一颗小球。


    那是名为《波恩》的击球游戏，规则很简单，内容很单调，只是一直不停地击球而已。


    但女孩一直玩的很开心。


    自她到这里打工以来，她每天都玩，从来没有感到腻过。


    最后一颗白球被白板给击碎，一阵欢呼声从机子里传来，屏幕前闪出了“du hast wonnen”的字幕。


    女孩放下手里的游戏机，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接着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老板娘，外面又开始打起来了。”


    有些污泥的玻璃外面亮着火光，轰隆的枪炮声在女孩耳边不断作响，让她不禁感到有些惊恐。


    “哦，没事。”老板娘瞟了眼窗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那群炉渣帮又在内战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


    如果你手里没抱着机关枪，我就真的信了啊！


    “怎么，害怕了么？”看到女孩有些不安的样子，老板娘轻声道，“害怕的话去地下室玩会儿游戏吧，等你玩完外面也结束了。”


    女孩罕见地摇了摇头，身子往老板娘坐的方向微微挪近了一些——


    “老板娘，我不想下去。”女孩声音有一丝颤抖。


    “”


    女人脸色有些异样，并没有斥责女孩的懦弱。


    她招了招手——


    “过来吧。”


    女孩闻言，不免眼神中闪烁着欣喜，她激动的跑到女人跟前，跳进她的怀里，感受着女人身躯的温暖。


    女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发梢，自己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现在不要想别的事，安安静静玩会游戏，我给你的游戏机你应该带在身上的吧。”女人淡淡说道，她并没有用疑问句。


    毕竟，自从她把那个旧的游戏机送给女孩后，她除了洗澡之外就没放下过。


    女孩闻言，掏出了那个长方形，带着遥控手柄的机子。


    机身上面涂的油漆已经掉了一大块，手柄上的塑料皮也非常破旧，但却非常干净，从里到外透露着洁白的光泽。


    女孩很爱护，这个自己的女主人送给自己的唯一一份礼物。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白球和横线，女孩乐此不疲的盯着屏幕操作，女人则静静的看着女孩。


    “老板娘，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不像游戏里的那样好啊。”女孩一边玩着，一边询问道。


    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女孩感到有些厌恶。


    “傻孩子”女人弹了下女孩的额头，“游戏你可以重来无数次，可现实不行，虚拟的世界当然好了。”


    “啊，我想去虚拟的世界”女孩有些沮丧。


    在游戏里，她能大杀四方，打到全服第一的高分，六尺之内无敌手。可现实里，她只是一个在餐馆里打工的小女孩。


    “那，你觉得玩游戏是为了什么？”女人轻轻开口。


    “啊，玩游戏当然是为了————”女孩很自然的张嘴回答，但下一秒就愣住了。


    为了什么，为了体验刺激，为了打发时间，为了摆脱现实？


    女孩不知道，她只明白，自己在数码的海洋中感到很宁静，很安心。


    就像现在在女人怀中一样


    “我不清楚”女孩的声音轻轻在屋中回荡。


    女人抱着女孩，下巴在她的银发上不停温柔的蹭着，


    “游戏可不是为了那毫无意义的输赢。”女人轻声开口，“我们在虚拟的世界，目的不是为了享受最终的成果。


    而是为了，那些我们不曾关注过的世界，那些只有像素，却依旧能给予我们无限意义的世界，那是游戏赋予的，带给我们游戏本身的价值。


    你是在意那个无比耀眼的全服第一，还是更愿意去享受那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人？


    是更希望从一开始就像得到了外挂一样神挡杀神，还是去体会自己一次一次不断积累的成长？


    那沿途的风景，才是游戏最初的意义啊”


    “如果结局注定，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石剑】”女人用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喃喃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板娘，我不明白。”


    女孩并没有听懂，她不知道女人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能感受到，女人内心的一丝悲伤。


    “没事的，去慢慢感受就好。”


    女人缓缓睁开眼眸，看向洒进屋里的一抹金黄，


    “天亮了”女人轻声喃喃道。


    几年后的盛夏的某一天，女孩向女人道了别，独自一人踏上了路途。


    她的骇客技术即使是无师自通也达到了常人无法攀登的高峰，每一个通缉榜单上都出现了一个叫“银狼”的名字。


    不过女孩毫不在意，这些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宣传罢了，根本无伤大雅。


    她在混乱的网络里不停穿梭着，一颗颗子弹擦肩而过，但却没有一点伤到女孩的样子。


    她誓要成为朋克洛德的传奇，像无数个前人一样，让自己的名字永远被世人给记住。


    那是一个盛夏。


    女孩接到一笔大单，剿灭整个炉渣帮。


    清扫一群人，对于现在的女孩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敲打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女孩很轻松的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她吹着泡泡糖，轻松推开了门————


    “老板娘！”女孩嘴里的糖掉到地上，溅起一大片尘灰，


    眼前熟悉的女人正被关在铁笼里，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似乎是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女人有些麻木的张开眼，


    “啊，是银狼啊”女人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


    “老板娘，你，我马上救你出来！”女孩惊慌的喊道，手上的动作罕见的有些混乱。


    “不，银狼，不用麻烦了”女人有些疲惫的笑了笑，“我的日子已经到了，这次该轮到我了”


    “不要，老板娘你不要这么说，我会救你出去的！”女孩内心一阵绞痛，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手腕上的量子光刃轻松劈开了关押女人的囚笼，女孩跪到女人身前，抱起了浑身伤痕的她：


    ”谁，是谁干的！”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眼角微微闪着光。


    “不，这不重要”女人无力的摇了摇头，她抬起手，轻轻在女孩脸上划过，带走了第一滴水珠。


    “银狼，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游戏的意义吗”


    “我，我记得”女孩尽力不让泪腺崩溃。


    “不必去搞懂它，只要好好感受你的旅程就够了”


    ‘石剑，我来陪你了’


    说完，女人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老板娘！！！！”


    女孩抱着女人尚且温热的尸体痛哭着，但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像曾经那样抚摸着女孩的银发。


    她抓起自己的银发卷发，不停撕扯着：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朝着天空怒吼，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


    眼角无声抛洒着泪水，女孩没有去擦掉它。


    她站起身，没有用以太编辑，亲手给女人挖了坟墓，安葬了她。


    手里的两颗量子魔方移平了炉渣帮的基地，作为女人的陪葬。


    从据点的正门里头走了出来，眼前的男人正等着她。


    中间人沉默半响，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最后转过身，把一箱金块扔到地上。


    女孩并没有去捡，她把目光移向快餐店的方向——


    朋克洛德的虚拟太阳正洒着阳光，照耀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店铺。


    “没事的，我会搞明白的。”女孩淡淡说道，


    “用我的一生以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