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路灯的光都变得模糊起来。


    萧野看了一眼，颇为烦躁地拉上窗帘。


    他担心什么，雨能把人砸死不成？


    姜宏光见他一直往阳台外面看，疑惑道：“你衣服晾阳台淋湿了？”


    萧野立马收回目光，“没，这么大的雨挺稀奇的。”


    姜宏光有些好笑，夏天这种大雨不是最常见了？


    “你还有心思看雨呢？没瞧见群里的消息，顾远航都成副会长了。”


    萧野这才真正转移注意力，“会长批的？”


    姜宏光点头，“是，明面上说顾远航也是新生，跟刚进的大一成员融合的比较好，方便管理，就给了副会的位置。”


    “不过会长也提前跟我通气了，说明了真正缘由，你猜是什么？”


    萧野皱眉：“别卖关子。”


    “顾远航给篮球社拉了赞助。”姜宏光朝他比了个数，“这小子家真的有钱，而且脑子还挺灵活，知道用这种手段。”


    篮球社最近捉襟见肘，顾远航这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萧野也只是一开始有点惊讶，听了原因很快就接受了。


    姜宏光见他这么平静，觉得自己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没意识到危机？你跟他不对付，篮球社刚来的人都知道，还不上点心？”


    不光是那场篮球赛，今天晚上在体育馆的洗手间，萧野跟顾远航起了冲突，有好几个人看到了，在顾远航成副会后，大家纷纷猜测萧野以后在篮球社的日子会很难过。


    萧野听着外边喧杂的雨声，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略带敷衍地回道：“他要是有本事就来，我等着。”


    姜宏光哭笑不得，不过他知道萧野的确有底气，一是篮球技术傍身，二是萧野家背景一点不怵顾远航，只是为人低调罢了。


    “刚刚会长在群里发了通知说了这件事，你记得在大群里回一个收到，不然他们更猜。”


    萧野点头，拿起手机，在微信群里点了个加一。


    正准备将手机拿开，想起什么，点开微信大群，在列表里翻了翻，很快找到了一个眼熟的头像——


    一片黑暗的背景，唯一的光源是狭小的窗户外的满月。


    这是时遥的微信头像，在色彩丰富的卡通或者漂亮风景的头像中略显异类。


    萧野确定时遥在这个群里之后，就开始翻之前的一大片收到。


    五分钟后，萧野烦躁的将手机扔回桌上。


    那么多人回了消息，就时遥没回。


    这么久了，就算走得再慢，也到了。


    ——


    时遥并没有看手机，他回到家后，将淋透的衣服脱掉，用毛巾粗糙地擦干净身子，空调打到最低，把自己压进被子，脸埋进膝盖，蜷缩起来。


    室内一片静谧，室外却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饶是他已经关上窗户，这些声音依旧无孔不入，钻入他的耳膜，把他带回那一个个不眠的雨夜。


    “患者有反应吗？”


    “有。”


    “进行治疗。”


    时遥有时候会成为那个人，有时候又只是旁观者。


    雨声是最好的遮盖，等黎明破晓，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天亮，雨声停歇，时遥也掀开了湿沉的被子。


    彻夜梦魇，他出了一身的汗，醒来后头脑昏沉，嗓子也跟灌了沙一样难受。


    他其实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可能是昨晚在雨里待了太久，加上最近生理需求提升，却得不到满足引起的连锁反应。


    时遥测了体温，正常，还好没发烧。


    他熟练地将汗湿的床单被套扔进洗衣机，自己洗了个澡，就出门去学校了。


    今天满课。


    上课前，时遥才看到了微信群的通知，以及萧野半夜三点给他发的消息。


    【萧野：到家没？】


    这个消息发送时间很怪。


    不过挺巧的，两人昨晚都没睡好。


    时遥并没有回消息，他这个时间回复也没有意义。


    上课铃响，时遥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坐在时遥旁边的祝明轩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很多课不是在一个教学楼，他们学校又大，北区西区来回跑，课间休息时间都用来赶路了。


    时遥将课本放进书包，“晚上没课，你可以好好休息。”


    说完没忍住，偏过头咳嗽一声。


    祝明轩立马拿时遥的水杯，拧开，“你多喝点热水。”


    昨天暴雨加降温，不少人都感冒了，时遥更是典型，不断咳嗽，嗓子更是沙哑得厉害。


    “吃药了没？”


    时遥喝了口水，没直接回答：“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听说西区美食城那边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你要不要去尝尝？”


    昨天送萧野回宿舍的路上，他看到了。


    祝明轩被成功吸引注意，“真的？在哪？”


    时遥将位置告诉了祝明轩，祝明轩果然兴致勃勃地说要现在出发，“你去不？”


    时遥回：“不了，我要去篮球社跟姜宏光商量点事。”


    昨天篮球社新生太多，姜宏光忙的脚不沾地，两人根本没时间商量。


    祝明轩闻言作罢，“那你别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两人分开，时遥去往西区的篮球场。


    篮球社有日常训练，姜宏光说下午和晚上他都会在那。


    时遥到的时候，篮球社的人已经开始打球了，不光姜宏光在，萧野和顾远航也在。


    顾远航看到他，立马扔了球过来，惊讶又开心：“时遥，你是来看我的吗？”


    昨天时遥的拒绝并没有让他放弃。


    他是真的喜欢时遥。


    姜宏光就在顾远航身后，有些好笑，“我昨天不是在群里说了时遥是篮球社新请的画手吗？我叫来的。”


    时遥没理顾远航，看向姜宏光，“聊聊？”


    两人去了一旁，顾远航咬咬牙，叫了几个人，转身离开篮球场。


    其实最先看到时遥的是萧野，对方背着书包进球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走的很慢，显得人懒懒的。


    他目光刚落到时遥身上，对方似有所感，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短暂地碰了一下，萧野却没打招呼，转身自顾自打球。


    萧野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昨晚他一直睡不着，实在忍不住，给时遥发了一条消息，可是一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时遥都没回复他。


    他还担心时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一转眼，就看到姜宏光在微信上跟时遥商量下午见面的事。


    萧野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的感受，只觉得堵得厉害，连带着打球时的脸色都不太好，姜宏光跟他对打，连连叫苦，所以时遥一来就跑了。


    姜宏光忍不住跟人吐槽：“这小子吃错药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时遥听着身后砰砰的篮球砸地的声音，清晰地感知到了其中的情绪，眨了眨眼，没说话。


    两人谈的很顺利。


    姜宏光本来只是试探说能不能画一个月后跟外校那场篮球赛，时遥竟然很快就同意了。


    给出的理由是，多人的画他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了解具体的人，画的完成度会高点。


    不过到底想了解谁，只有时遥知道。


    姜宏光还适当提高了画的价格，毕竟占用别人这么长时间，他都不好意思。


    事情敲定，姜宏光给篮球社社长汇报，还特地离球场远了点。


    太吵了。


    萧野正在自己练投篮，力气很大，篮球砸到篮筐一下弹得很远。


    又一下，正好球滚到时遥脚边。


    萧野顿了顿，没来捡球，而是转身准备去借其他成员的球。


    时遥俯身将球捡起来，走上前拦住萧野，“你的球。”


    萧野抬手接过，拍了拍球，没吭声。


    当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气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时遥却半点不怕，也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淡，“我刚刚看到你在这里都投进了，这是不是比三分球还远？”


    说完还用手比了一下距离，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这恰到好处的疑问却最大化承认了萧野的技术。


    萧野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糖衣炮弹，可在时遥询问的目光下，还是含混地应了一声。


    时遥见状弯了弯唇，温声道：“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消息的，早上才看见，想回的时候上课了，就想着下午当面再说。”


    “我昨晚安全到家，别担心。”


    说了太多话，他实在忍不住喉间的痒意，咳嗽一声。


    萧野本来想说他才没担心，可看了眼时遥微微发白的脸色，脱口而出的却是：“感冒了？”


    声音都哑了。


    时遥呼了口气，“没事，昨晚雨太大，还是淋到了。”


    萧野抓着篮球的手紧了紧，这病八成是因为送他回宿舍造成的。


    他其实很想问昨晚时遥为什么骗他说顺路，可现在却怎么都说出不口。


    时遥脸色太难看了，只有嘴唇有点血色，虚弱地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


    今天风也大。


    时遥又咳嗽一声。


    “吃药了吗？”


    时遥摇头。


    萧野：“……”


    时遥不是挺聪明的吗？生病吃药这种事都不知道？


    萧野往前走了一步，挡住风口，“你跟姜宏光谈完了吧？我们还有训练，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先走。”


    时遥有些好笑，“这就赶我了？”


    萧野在地上拍了拍球，没否认。


    可是时遥不想离开，他发现萧野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让萧野放下戒心。


    时遥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跟姜宏光还有点具体的事没谈完。”


    姜宏光还在跟篮球社的社长打电话。


    “你还打球吗？”他抬眼看萧野，“你打球挺帅的。”


    看萧野打球是一件让人十分愉悦的事。


    萧野一时分不清时遥到底只是单纯地夸赞他，还是在暗示其他，不过他向来看不清时遥的心思，索性将球扔给了旁边的人，“我离开一会。”


    人走后，时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撩过头了？


    没等他细想，眼前突然出现一杯奶茶。


    “时遥，我买了你最爱的草莓奶昔，冰的！”


    顾远航带着几个人，手上提着一大堆奶茶，正在四处分发，应该是给在训练的人都买了。


    顾远航拿着奶茶晃了晃，“请你喝！”


    他以前特地打听过，时遥喜欢这个味。


    时遥喉咙此时又痒又干，喝这种加满冰块的奶茶就是遭罪，还会加重病情，“不用，我不渴。”


    顾远航却径直将奶茶塞进他的手心，委屈道：“我知道你还为之前的事生气，我保证会注意，你原谅我一回？大家都是篮球社的。”


    时遥没说话，他跟顾远航在篮球社真的还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


    顾远航见他似乎在思考，再接再厉，“奶茶大家都有，你别拒绝了。”


    旁边的人也开始附和：“顾哥特地单独给你点的，你就承了这份心意吧！”


    时遥刚加入篮球社，现在只有他拒绝，的确不合时宜。


    顾远航也很聪明，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骚扰的话，让时遥骑虎难下，再拒绝就显得他矫情。


    “谢了。”时遥接过，面上再看不出一点抗拒。


    他将吸管插进奶茶，刚低头准备喝，手里的奶茶却被人一把抽走。


    “感冒了还喝冰的？”


    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环视一周，皱眉道：“你们没听他声音哑了？”


    萧野在篮球社没有任何职位，可平日的威严不比姜宏光这个副会低，此时低沉的声音让他极具压迫感。


    在萧野的逼视下，周围的人心虚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没注意。”


    “嗓子不舒服最好不要喝冰的。”


    顾远航心里恨极了萧野，他一出现，他在篮球社就没了话语权。


    他咬咬牙，只能试着补救：“时遥，我再去给你买一杯热的。”


    “喝什么奶茶？”萧野直接驳了他的话，将手里拎着的白色塑料袋扔到时遥怀里，“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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