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想的是只要陈锦兰怀孕了那肯定是要休产假的，到时候她再让姜大河把这岗位顶上，把陈锦兰赶回老家带孩子，工作就顺利到手了。


    这次她换了个怀柔政策，不再天天骂姜大海和陈锦兰了，而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要生个儿子，要留个香火，要有个后。


    她不仅自己说，还发动周边的人一起劝说。


    那个时代的思想就是那样，多子多福，没儿子不行，所以没人觉得李氏有问题，反而还很赞同她的话，跟着对陈锦兰夫妻劝生。


    姜大海陈锦兰虽然对此感到厌烦，可也实在没有什么方法，只能尽量减少与他们的接触。


    看姜大河陈锦兰一直无动于衷，久久没有怀孕，李氏又开始宣传陈锦兰不能怀孕，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那时虽然天天喊着“妇女能顶半边天”、“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可封建思想还残留严重，觉得女人再厉害但生不了孩子就是没用，没价值。


    所以当时还真有不少人开始对陈锦兰说一些不好的评论，还撺掇姜大海离婚重新娶一门媳妇。


    李氏指望这些流言蜚语能击垮陈锦兰，可陈锦兰心理强大，硬生生的扛过了这些流言蜚语，最后还是姜大海出来说他已经结扎了，这辈子就姜禾一个女儿就够了。


    这个事情在当时人均家庭四个小孩的社会，可是引起了巨大轰动，纷纷说姜大海傻，以后一定会后悔云云。


    姜大海陈锦兰完全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姜大海还抱起姜禾，骄傲的说：“我们禾宝聪明又伶俐，有禾宝就够了，才不要什么儿子呢，还指望儿子养老呢，看看有多少人为了儿子奉献一生却没享过一口福的。”


    那时姜禾五岁，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却是非常的高兴与骄傲，她成了六十年代罕见的独生女。


    后来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姜禾对那段时间的的记忆有些混乱，只记得有一天陈锦兰摔破了头，明明医生说了没什么事，可陈锦兰醒来后人却傻了。


    那时她刚小学毕业，虽然很惶恐不安但还是在家照顾妈妈，后来有一天李氏带着姜大河一家上门，平时跟在姜禾尾巴后面讨好的姜柔突然像变了个人，趾高气昂的对姜禾说：“以后这就是我家了！以后你跟你那傻子妈滚出这里！”


    姜禾不理解，也很生气，她很愤怒的跟姜柔打起来，可那时李氏姜大河几个大人都在，他们抓住了姜禾，让她被姜柔单方面殴打。


    姜禾当时很委屈，只想着等爸爸回来一定要告他们的状，把这群讨厌的人都赶出家门！


    爸爸回来后，她很高兴，兴冲冲的跑上去要告状，可还没开口说话，姜大海就一巴掌将她扇翻在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打妹妹。


    姜禾懵极了，都忘记了哭，这还是爸爸第一次打她，她不知爸爸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像一个陌生人。


    再之后，陈锦兰和姜禾被李氏硬拉着回老家，姜禾哭闹着不肯走，求父亲不要让人将她们带走，可父亲看她的眼神完全陌生，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宠爱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姜柔和她弟弟姜伟杰被留下了，她看见父亲把说好要送给她的精致发箍戴在了姜柔头上，用平时宠溺的看着她的眼神看姜柔，姜柔高高在上的对着她轻蔑的笑。


    姜禾完全不能理解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回到村里之后，她还沉浸在这种被父亲抛弃的情绪中，可现实不会让她有更多的精力想这其中的缘由。


    回到村里之后，很快李氏就开始指使她干这干那的，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她一开始还不肯干，被父母宠在手心十几年，她连做饭都很少做，更别说下地干活了。


    可她忘记了这里没有了疼爱她的父母，只有还生着病什么都不懂的母亲，她被李氏和陆红娟拿着棍子往身上抽，她妈妈来护着她，也被打得不成人样。


    自此，姜禾终于学会了“乖”。


    闲暇之余，她也会思考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一次，她听村里人嚼舌根子说是姜大海没有儿子，以后是要靠侄子送终的，所以才会将亲生女儿赶回乡下，把侄子带在身边。


    甚至用讥笑的语气嘲讽姜大海当初结扎就是个笑话，看，现在不就后悔了吗，所以才把侄子带到身边当自己儿子养。


    这种情况在当时的农村社会很常见，有的一连生十个都生不出儿子，就会对侄子很好，甚至好过亲生女儿，只为了下葬的时候有人给摔盆。


    可姜禾不相信，她不相信父亲是这样的人，父亲明明说过女孩不比男孩差，他最骄傲的就是生了姜禾这个女儿，又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呢。


    抱着疑惑，姜禾决定寻找真相，有一天，她走了三个小时的路去到县城找父亲，父亲见到她很开心，买了很多糖给她。


    她流着泪，鼓起勇气问父亲为什么抛弃她，当时父亲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挣扎，一会儿变一个样的，最后，他变成了姜禾最怕的冷漠模样，他冷冷的对姜禾说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柔柔会不开心。


    姜柔？


    姜禾疑惑，越过姜大海，她看到了后面站着的姜柔，她穿着曾经姜禾的小皮鞋，戴着她的头绳，完全变了个模样，她扬起胜利者般的笑容，冲姜大海叫道：“伯伯，过来！”


    姜大海像提线木偶一般的过去了，非常温柔的问她：“柔柔，什么事？”


    姜柔骄傲的扬起头：“伯伯，把她赶走吧，我不想见到她。”


    姜禾看着姜大海面目表情的走过来，冷冰冰的叫她滚。


    姜禾伤心的走了，姜大海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因为要侄子送终才将侄子带走身边，他反而更听姜柔的话，这是为什么呢？姜禾百思不得其解。


    暑假时间一晃过去，她也没有再找到机会去问姜大海，初中开学，她很想上学，可李氏不让她去，说她是赔钱货，去了也没用，还浪费钱。


    她又鼓着劲儿去找父亲，当时姜柔就在父亲身边，他很冰冷的拒绝了。


    姜禾憋着泪，不愿在姜柔面前流下来，她跑了出去。


    曾经干干净净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才过了两个多月，便变成了又黑又瘦头发枯黄的姑娘，和农村的其他女孩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