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公交车上，江月把咖啡店定位给蒋兆林看了多久？有三秒钟吗？或许没有。


    但到了第二天他仍清晰记得那家店的名字，一闪而过的，它位于哪条街、哪座大厦几层，以及店名下方的小字。


    城南区咖啡店热搜排行榜第四名。


    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他也觉得奇怪。


    他在自己手机地图上点开店铺详情，有营业时间、人均价格、店内照片，他大概看了一会儿，点击了详细地址旁边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小葵咖啡，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说：“你好，我想帮朋友问问，你们店里现在需要招人吗？”


    “这个……”对方犹豫了一下，“如果想要应聘，建议直接来店和店长面谈哦，我们目前缺少实习女仆。”


    “不，我是想问，你们缺后厨的人吗？做饮料、做咖啡什么的。”


    女孩声音轻快：“暂时不缺哦，我们后厨人员很稳定。”


    他礼貌感谢：“好的，谢谢你。”


    电话挂断，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多了。


    江月今天一点下班，从商场到小葵咖啡大概是四十分钟路程，按照正常情况算，现在应该结束，在回家路上了。


    他先发微信过去。


    ——怎么样，快回家了吗？


    等了十分钟，江月回复。


    ——在地铁上了。


    和他预想的一样。


    蒋兆林在小区门口站了几分钟就看到江月沿着人行道走过来，她比身边路人白，好像在发光，很容易就能发现她。


    她也发现了蒋兆林，抱住布袋小跑了几步，马尾在她脑袋后甩来甩去。江月比他小一岁，总感觉她涉世未深，但实际上她已经完全独立、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了。


    而他做不到。


    ——“阿姨不在吗？”


    “打麻将去了，还没回家。”他顺手接过江月手里的包，“想吃什么？”


    江月目光在小区门口巡视。


    ——“附近就可以。”


    小区门口很多餐馆，她指着一家煲仔饭，回头看他。


    蒋兆林点头，“走吧。”


    这家煲仔饭的老板认识他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打招呼：“你们俩来啦，吃什么？跟以前一样吗？”


    江月点点头。


    “好，坐那边，那边有空调。”


    江月从包里抽纸，把两人面前桌子仔细擦了一遍，又抽纸给自己擦汗。


    看她没有第一时间分享今天去咖啡店的经历，蒋兆林不得不主动说：“下午去以后感觉怎么样？决定了吗？”


    ——“决定了，我要去，答应人家了。”


    蒋兆林问：“一家咖啡店的人怎么会主动找你去做咖啡？你明明不会。”


    这是他非常在意的点。


    江月不知道怎么说，她把手机打开，找到袁聿发给她的第一条私信给他看。


    蒋兆林看完，皱起眉，“难道他们最初找你不是做咖啡？”


    他想起了下午电话中对方说，缺少实习女仆。


    江月点头。


    ——“最开始找我做服务生，中间有误会，我就去了，做咖啡，是第二次找我。”


    但是这家店并不缺后厨工作人员。


    “店长是个男的？”


    江月点头。


    “年龄大吗？”


    江月想了想。


    ——“感觉三十岁以内。”


    有的事情显而易见。


    蒋兆林不知道该如何提醒她，他去旁边冰柜拿了两瓶汽水，打开，插上吸管，给江月面前放上。


    “店长人看起来怎么样？”


    江月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挺好的，感觉不太像老板。


    她毫无知觉，又说起了别的。


    ——不像奶茶店，奶茶店老板好可怕，店里姐姐们说，老板会一天八小时看监控，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


    不像老板的老板就好吗？他要怎么开口说，他怀疑她走进了陷阱？


    如果直接说不希望她去这家咖啡店工作，她会听吗？


    餐馆老板端来了他们的煲仔饭，勺子占据了江月的手，于是她不能用手语也不能打字，只能听蒋兆林说；


    “看来你很满意新工作……不知道那家店接不接受指定谁来做咖啡，等你学会了，我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然后指定让你来做。”


    江月想起了进店必须要戴上的猫耳兔耳头饰，戴在蒋兆林的头上绝对很有意思，会把他吓一跳。


    她笑起来，但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笑，她只是点头。


    从奶茶店辞职很容易，前一天上班时间跟店长说了，第二天就可以不去了。


    店里最年长的小文姐在下班后抱了抱她，对她说：“你要好好的。”


    这个世界上，对她特别照顾的人总会接替出现。


    她用手语表达感谢，又发微信给同事们说谢谢，直到坐上地铁，她的眼睛还是湿润的。


    辞职后她没有立即去小葵咖啡，她休息了两天，在家打扫卫生，终于有时间做了一顿饭，把蒋兆林和他妈妈叫到自己家来吃。


    ——“一直在你们家里吃饭，不好意思，今天我来做。”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双筷子的事情。”曹云香叫自己儿子，“兆林，去给妹妹帮忙。”


    曹云香对两个孩子一直是哥哥妹妹这样称呼，她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跟亲兄妹是一样的。


    曹云香一边帮忙一边嘟囔：“瞧你妹妹多能干，什么都会，你再看看你，在家里，哪个抹布擦桌子都不知道……你爸半年回来一次，也不是你这样的……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蒋兆林面无表情走进厨房，江月让开水池的位置，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蒋兆林嘴角勾了勾，眼睛没有笑意。


    吃饭的时候又讨论起买房，这次目标已经是二选一了。


    “学区二手房和公园旁的洋房，你爸说都可以，贷款也行。”曹云香说，“接下来就看你的意向了。”


    江月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心里想，怎么会把买房这件事说得好像任务一样呢？不论是蒋兆林还是曹阿姨，都没有因为换房而快乐。


    真是想不通。


    睡前江月又自拍了几张，因为她买了新的衣服，店家说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带店铺名的照片，点赞超一千的话可以返现金一百。


    在经营账号方面她没有天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网感，她只是会总结规律。


    她发现特写自拍流量比较好，照片里突出“棕色睫毛”“冷白色调皮肤”这样的特点时评论会比较多，她对关注自己的粉丝内心存着一份歉意，因为每次都看差不多的照片，但每次她们都好像挺喜欢。


    她只能每次都很认真回复粉丝评论。


    没多久，黎川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为什么不在小蓝书上回复我？我名字都改了！


    他以为江月不知道是自己，不然回复了他上面的和下面的评论，就把他略过了。


    明明还不算熟人，江月却几乎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是你。


    ——为什么略过我？


    ——因为我的评论都是女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回复男生，对不起。


    ——好吧。


    江月又发来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你能把评论删掉吗？


    ——啊？没有这么霸道吧？评论也不让？


    江月坐在床边，笑了一下，躺倒在枕头上，双手举起手机打字。


    ——不是。


    她细致解释。


    ——我的粉丝都是女孩子，她们对男性粉丝不太友善。


    大概过了一分钟，黎川的微信才回过来。


    ——已经删了。


    他接着问。


    ——明天来吗？


    ——明天来，能麻烦你把袁店长的微信推给我吗？


    黎川刚刚把袁聿微信名片发送给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月就发过来终止聊天的消息。


    ——谢谢你，快休息吧，很晚了。


    黎川还在街边和朋友吃路边摊，他看到微信低落十秒钟，喝了一杯啤酒，马上又恢复了。


    ——好的，晚安。


    反正，明天就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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