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跟前好几秒没有动静。


    简明舟正要抬头，突然就被一把抱住了——


    裹挟着清冷的夜风。


    谢景将他牢牢按入怀中, 胳膊收紧，俯身埋在他颈侧。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心跳剧烈而紊乱地撞击着，滚热的呼吸都扑落在他肩窝。


    “小叔，你说喜欢我…”


    简明舟心跳陡快，“嗯。”


    身后的胳膊顿时圈得更紧, “我好高兴，你松手的时候, 我还以为我被拒绝了。”


    远处点点光亮缀来。


    简明舟眼底映着模糊的夜色，指尖收了收说，“没有…”


    颈侧呼吸一沉，谢景就起来了。


    一只手捧在他脸颊，干燥温热的指尖擦过他绯红的眼角。沾染了酒精的脸上温度滚热，好像烫得两人呼吸都轻颤着。


    谢景的目光细细落在他脸上。


    片刻，喉结一动。


    情难自禁般地低头抵额, 轻声问, “那现在, 是不是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距离拉近，呼吸交缠, 热意在昏暗中暧昧而缭乱。


    简明舟心神晃动着，看着谢景几乎落下来的唇。


    好像只要他一点头, 谢景就会吻上来。


    …接吻吗？升腾的醺意中，他下意识揪紧了谢景松垮的外套。像是一个讯号，环着他的胳膊蓦一收，跟前便低了下来。


    眼睫轻轻一颤。


    距离靠近, 一道刺眼的白光却突然扫过来——


    两人似都惊了瞬！简明舟理智回笼，一下撤身。


    一辆车打着大灯从街旁转弯，光亮一晃而过，又很快从夜色中驶离。


    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为骤然受惊，还是因为差点…接吻了。


    他指尖稍稍松了点。


    谢景低喘了一口热息，看着他，“…小叔。”


    一瞬情动的心悸还残留着。


    简明舟拉回思绪，维持着一丝理智，“小景，你想好了吗。你这个年龄，也许有种无所顾忌的喜欢…当然，你的这点，我也很喜、喜欢。”


    他心跳加速，跟前的目光又热了点。


    “但你的家庭，你爸妈那边……”


    “没有关系，小叔。”


    谢景温和开口，带了种理所当然，“Bro是不会介意的。要是介意，他还算什么Bro？”


    “……”简明舟话音一断。


    他刷地抬头：谢景，是在道德绑架他爸吗！？


    对视间，跟前眸光明亮而炽热。


    简明舟望去几秒。


    大概是谢景目光太热，又或许是醉意笼上来了，他心口也随之一热。


    片刻，他定下心神正要开口。


    谢景忽而问，“那你呢？”


    话头顿了下，简明舟问，“什么？”


    谢景唇微一动，像是斟酌着问道，“小叔你的父母，我从来没听你提过。”


    原来是要问这个。


    简明舟柔声，“他们应该也不介意，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里。”


    空气蓦然一寂。


    谢景怔然僵住了。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他指尖微一蜷，片刻哑声，“抱…”


    简明舟就抱过去，继续说，


    “他们都是摄影师，满世界的跑，平时和我联系很少。”不稳定的时间，不稳定的地点，不稳定的作息，“随时断联。”


    “……”


    半晌。谢景低眼看着酒意上头，开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轻声，


    “小叔。你说的，应该叫另一个次元。”


    -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简明舟刚走进客厅，忽然被人从身后圈住。谢景脑袋搭过来，


    “所以，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高大的体型几乎整个拢住了他。


    简明舟心跳漏拍，忍着热意握了下谢景的手腕，“嗯。”


    谢景埋头一蹭，收紧手，“真高兴…我以后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小叔。”


    称呼被他叫得禁忌感拉满——


    简明舟从尾椎一路窜热，后颈泛红。他背对着人似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只有‘嗯’？”


    他酝酿，“…我们，彼此彼此？”


    一只手挨上他的脸，谢景温声打量，“你好像还不太清醒，先去洗个澡。”


    “……”


    他拿了衣服进到浴室。


    出门前停气的热水已经恢复了，热流哗啦啦自头顶淋下。


    简明舟混乱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时隔多年的同学会，包厢里被陡然扒下的马甲，还有心绪豁然后的针锋相对——


    最后又定格在夜色下他几欲拥吻的告白。


    哗啦！简明舟猛地抬手按住脸。热水扑落，手心一片滚热：


    他真的和谢景在一起了。


    ……


    第二天起来已经十点多。


    一觉醒来还有点恍惚。


    简明舟推开卧室门，却看谢景还在家里，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他微微一愣，“怎么没去集训？”


    谢景似乎态度如常，“上午教练有事，放半天。”


    “喔。”他还以为……


    简明舟感觉自己也有点意识过剩了，他定了定神走过去坐下，又听人说，


    “所以想和我的男朋友待在一块儿。”


    简明舟差点呛一下！


    男朋友，感觉还是好让人……


    他抬头，便看谢景支着脑袋看过来，嘴角弯起，“所以你上午有事吗？”


    他脸上微燥，顿了顿，“…可能，有。”


    谢景缓缓坐直，“？”


    简明舟打开手机。昨天的同学群他已经退了，只和聊得来的几人加了好友。


    他点进一个对话框里：见面谈一下。


    隔了几分钟，对面回了个：好。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简明舟说着收了手机，刚一抬头便对上谢景安静的目光。对方耷着睫毛，一瞬幻视[大狗蜷成一团]的表情包。


    他心头发热，似随意道，“…你要陪我吗？”


    跟前眼睫一抬。


    谢景面上的失落荡然无存，欣然道，“嗯，好。”


    “……”？


    -


    约的地点在附近一栋楼的天台。


    楼层不高，还采用的旧式楼梯。谢景等在楼下，简明舟爬楼上去。


    天台，还真是漫画里的经典场景。


    从顶层的楼梯间推门而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了那边。


    简明舟走过去停下，“班长。”


    邹文凇转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头，“对、对不起，明舟。”他眼眶发红，“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今天还有早八…”


    简明舟默了下，“那你这会儿是……”


    “我翘班出来的。”


    “……”这是996max吧。


    简明舟动了动唇，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嗯。”


    昨天发生的事，他们心知肚明。


    只有邹文凇知道的秘密，还有对方表明了一切的表情。


    但他想知道，“为什么。”


    邹文凇手在身侧一攥，羞愧又痛苦，“对不起，我只是…太羡慕你了。你做着我们都喜欢的事情，还做得那么好……所以昨天在包厢里，我一念之差……”


    简明舟没说话，抿唇看着他。


    邹文凇猛道，“我说完就后悔了！真的，我昨天没想要事情变成那样……”


    “但事情还是变成那样了。”


    他说完，对方脸上血色一褪。


    简明舟看着人，心潮涌了下。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怨恨，经过昨天的事，自己心底反而豁然轻松了。


    只是他突然想起高中那次午休。


    他第一次逃午休躲去顶楼楼梯间看漫画，刚好撞上了邹文凇。心里正慌得一批，对方却突然从背后也掏出一本bl漫画来，对他说：自己也是一样的。


    记忆好像很近，却又在此刻拉得很远——


    简明舟心绪起伏了瞬，“班长，其实和你重逢的时候，我挺开心的。”


    邹文凇一愣，眼眶更红了，又浮出希冀，“那我们以后还……”


    简明舟说，“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联系了。”


    他不怨恨，但不代表会原谅。就算道歉了，他们也不再是一路人。


    他今天来只是想为那段记忆画个句号而已。


    “我先走了。”简明舟看了眼时间，“我男朋友还在等我一起吃饭。”


    邹文凇震惊地看过来！


    简明舟说完不再看他，转头离开天台。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邹文凇呆呆地站了会儿，懊悔和震惊的情绪翻涌间，忽然想起那次午休时的事：


    [明舟，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当耽美漫画编辑，做自己喜欢的事。]


    [听起来就很开心啊，那我也要当耽美漫画编辑，我们现在同班，以后就做同事。]


    ……


    一根烟燃起，白烟缓缓盘旋在蓝天高楼之间。


    他怅然望着天空。


    那时候的他们，还做过同样的梦。


    …


    简明舟下了楼，就看谢景等在门口。


    他刚对外称了声“男朋友”，这会儿还有点燥意。他稳着神色正要开口，手就被拉过去翻看——


    简明舟指尖一动，“小景，在看什么？”


    谢景怡然关怀，“你没有给他两拳？看看你手红没红。”


    “……”简明舟，“这里是文明社会。”


    谢景就笑了声，“拉黑他了吗？”


    “不拉黑了。”


    谢景蹙了下眉，刚一动唇。简明舟便温和地笑了笑，“我要常发亲签，to签，朋友圈仅他可见。”


    “……”跟前沉默两秒。谢景柔声，“小叔，我就喜欢你的温柔善良。”


    简明舟面色微热，“我一直这样。”


    -


    打的车很快来了。


    他们准备去附近吃饭。


    上了车，简明舟靠在座上看向窗外，街景逐渐倒退，就听身旁开口，


    “在想什么，小叔？”


    他收回思绪，说道，“我在想，能做喜欢的事，真的是件很幸运的事。”


    窗外的光影在他眼底晃了下。


    谢景目光落去，弯起嘴角，“嗯。”


    简明舟又靠回来，“而且一直以来遇到的人，都是志趣相投的人，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当然，除了昨天……”


    “昨天的那些人，以后都不会和你再有交集。”谢景缓声道，“能留在你身边的，都是和你一样的人。”


    他说完，车厢里有点安静。


    简明舟目视前方，眼底微凝，“那我身边这么多神经病……”


    “……”谢景飞快，“因为你是护士长。”


    “也对。”他宽慰地闭上眼睛。


    …


    他们在附近吃了个饭就回家了。


    到家时，午间的日头正好。


    暖洋洋的日光从阳台洒进来，慵懒地铺落了一地。


    谢景的集训要两点才开始。


    简明舟放下包问，“小景，你要不要去午休一会儿？”


    “你呢？”


    “我也一起午休。”


    旁边好像静了秒，随后道，“好。”


    紧接着一双长臂伸来，简明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捞进怀中——


    心跳陡然一快，脚下腾空。


    简明舟睁大眼：等等，是分别一起！


    谢景的胳膊圈住他的腰，轻轻松松便将他抱起，往阳台那头挪去。


    他赶忙按住腰间的胳膊，羞耻得满脸通红，“小景，别…”


    谢景搭着脑袋，好声说，“没事小叔，被我抱抱也不是羞耻的事。”


    “………！！”


    几步之间便到了阳台。


    身后一落，谢景坐进懒人沙发，而简明舟直接坐进了谢景怀中。


    他恍惚像是被叼进了狼窝。


    ……不应当。谢景不是大狗趴趴么？


    他刚在人怀里动了下蹭想起身，就被一把圈回来。身后的呼吸好像乱了瞬，随后轻轻靠来，


    “别乱动，小叔…只是抱一下。”


    简明舟便停住了，耳热道，“…小景，我要睡午觉。”


    “嗯，你睡吧。我看会儿漫画。”


    这让他怎么睡！！


    他正想着，耳后便落来一句，“怎么了，这样睡不着？”


    简明舟指尖紧了下，如果说睡不着，不就像是承认自己很慌乱一样吗。他轻咽了咽，故作淡然地说，“怎么会？”


    谢景就笑了声，“喔，那就好。”


    “……”简明舟目光一震：他是不是掉进了谢景挖的坑？


    谢景说完就拿了本漫画看起来。


    简明舟只能慢慢平复心绪。


    不过这样窝着并不难受，谢景很大一只，他被圈在里面，有种安全感。


    日光融融地照下来，相当舒适。


    除了心跳快得睡不着，一切都很好。


    简明舟睡不着，目光只能落在跟前的漫画上。


    谢景正好翻过一页——


    [哐，课桌一撞。]


    [先告白的明明是你，为什么要说绝交！我对你也……唔！]


    [桌椅撞动，他被压着吻住。]


    …！简明舟眼睛无声睁大，心跳更快。


    哗啦，纸页翻过。


    紧接着就看满篇纠缠的线条，动情的目光，喷洒的热息，交缠的唇齿。


    放大的细节下，甚至能看见银丝。


    等等，这好像太过……


    两人相贴的地方，谢景的心跳似乎也乱了。体温靠在一起，一瞬蹿升。


    简明舟微微动了下，肩头忽而一沉。


    呼吸落在他耳侧。


    修长分明的手指划过缠吻的画面，“漫画里，告白完了是不是就要接吻？”


    简明舟后腰一颤，呼吸急促起来。


    日光漫过书页之间。


    谢景轻声问，“小叔，两个男人接吻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