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粉色系的咖啡厅里，最安静的一间格子间。


    女子气质恬静，肤色白皙，一双乌黑的眼眸，灵动却无神，透过咖啡店的玻璃远远地就可以瞧见曼妙纤细的身材，虽然衣着普通，却难以掩饰女子的美貌。


    她双手抱着一束有点蔫了的百合，只见她一言不发，纤细修长的双手，看起来十分可人。


    跪在她对面的男子，上身穿着一件洗的发黄的白衬衫，双手发黑，看起来像是户外工作者，脸上凹陷明显的横肉和细纹，时不时从口中喷出来的唾沫，让坐在对面女子偶尔稍稍得后退。手上指甲缝得黑土还未洗净。


    此时是下午3点，又恰逢工作日，咖啡厅中得人少的可怜。


    “孩子要生两个，一个都不能少，最好是一男一女，要是两个女儿，最好再生第三胎。”


    男子说到这儿得时候，对面得女子稍稍得抬头了一下，又看着眼前的那束花。


    “我不是重男轻女，我妈说，老刘家不能无后。”


    “还有啊，生完孩子，你得带到了上幼儿园了才能出去上班，毕竟我爸妈年纪大了。”


    2个小时了，三十五岁的顾晨看着眼前谈了一年恋爱的男子，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此刻觉得十分窒息。


    他俩是通过婶婶家的大姨的姑姑的女儿的同学认识的，男方三十八岁了，都到了该结婚要孩子的年纪了，再拖下去，可能生育功能都要没了。最近男方一直在催着她结婚。这已经是这个月得第三次了。


    相亲之前，只是想着找个以后老年了，有个相互扶持得人，收入钱多钱少倒也不是那么在乎，毕竟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能指望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来一场甜甜的恋爱，那就不成熟了。


    不过就在刚才，她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了。


    打6岁记事起，妈妈说女孩子不勤快一点，将来没有人要的。


    23岁那年，她和谈了两年的初恋男友去见了父母，初次吃饭，8个人做了四菜一汤，唯一一道荤菜是青椒炒肉，男方父母说等你以后嫁过来了要懂得勤俭持家，得会带娃，饭后，一家子亲戚朋友7个人翘着二郎腿在大厅坐着，初恋男友让她去厨房把碗洗了，客厅里，初恋的亲戚父母都夸他找了个勤快的女朋友。


    32岁那年，她连唯一一份月薪5000的工作也丢了，但是她发现，没有人再给她介绍相亲，而且，她还找不到工作。


    父亲、母亲嫌她丢人，大龄未婚让他们没有面子，逼着让她自己出去租房住。陡然发现，房价涨的比她的工资快，租房一个月要2000，想要自己买房子，又没有经济收入。


    工作十年了，工资从4500加到5000，工作量从单人单岗，到单人多岗，到最后企业效益不好，直接裁掉了她这个大龄女青年。


    赔偿？一分没有？


    安慰？一句没有。


    你跟公司说，你没功劳也有苦劳，他说公司不养闲人。


    你跟老板说，你加班加到腰椎间盘突出，老板说我们公司不要这种身体不健康得人。


    你跟老板说，我也得吃饭，老板说，回家找你爹妈去。


    顾晨深吸了一口气，自动屏蔽对面男人说的话。


    “彩礼就算了，咱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再要彩礼让人笑话”


    “五金，我买个戒指就行了”


    “酒席，看下可办可不办，要是亏本，咱就把这钱省了，别让外人捞好处不是”


    “还要那个蜜月旅行，我看也没什么必要了，中国咱们都去了好多地方了，去了也浪费钱”


    “婚纱，我到时候让我那个哥们借两身，排个婚纱照就行了，不费那个钱”


    “额“


    “我想想还有什么”


    男子越说越激动，索性就站了起来，顾晨盯着他那双还没剪干净指甲得手。突然来了一句


    “指甲可以剪一下，这样不卫生”


    男子抬起手来看了下指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被打断了。


    “顾晨，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话呀。”


    被打断了话的男人，此刻加大了说话的声音分呗。


    男子是顾晨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今日咖啡店刚好是工作日，人比较少，送了一束百合花，跪着说了两个小时的话，在向顾晨求婚。


    顾晨语气冷冰冰，却温温柔柔得回了一句“我知道，在听呢”


    男子继续追问道“那你的意思呢，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倒是表个态啊。”


    最终，还是到了需要做决断得时刻，沉默半晌后“咱们还是算了吧。”


    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狠狠地踹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么说话的，咱俩都谈这么久了。”


    意料之中得暴躁，顾晨被嗡嗡嗡的吵闹了两个小时，此刻再也不想忍了。


    “不好意思，我觉得很累，就这样吧。”


    她不想再继续多费口舌，投机倒把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多呆一分钟，都让她喘不过气。


    男子见白嫖不成，顿时撕破了脸，破口大骂道：


    “顾晨，你个贱人，怪不得没人要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挑三拣四，哪个男人看上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咖啡厅内，所剩无几的顾客，也在男子发出了暴躁的吼声之后，迅速离开了。


    顾晨不去理会，拿起包包大步迈向了门口，迅速的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出。


    在市区的江滨公园下了车，她沿着公园外围散步，路过一个小摊贩，买了一瓶水拧开，张嘴一次一饮而尽，这才稍稍缓解了心中的恐惧。


    人来人往得路人，偶尔会习惯性得朝她看来，一张俊俏恬静的素颜脸蛋，浓眉大眼。


    “阿姨，求包养”


    迎面蹲下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一双勾人入魂的丹凤眼，和高挑挺直的鼻梁，面色红润微白，薄而性感的嘴唇。


    看着长得挺帅的，就是嘴巴有点飘“阿姨没钱，阿姨也想求包养”


    “阿姨，你坐这儿干嘛呢？你是不是那种富婆，因为包养了个小鲜肉，被甩了所以在这伤心，阿姨别怕，以后换我来爱你”


    顾晨被男孩逗笑了“我要有那个闲钱，我根本就不需要男人”


    “你怎么不去找个年轻的女孩谈恋爱”


    男孩顿了顿“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少女当个宝，年老方知富婆好，既有金银还有宝”


    “既然不是富婆，那我走了”


    顾晨被狠狠刺痛了，连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都知道钱比男人重要，她却在这因为一个不值得得人被气的脸面都不要了。


    若能够重来，该多好，她一定努力活出个人样来，只管埋头捞钱。


    可事实却是在这个年龄，再次放手一搏再去继续硕士深造、创业，都是再痴人说梦。就算自己接下来找了份好工作可进卷，又顺风顺水，等到五六十几岁有钱有闲，到时候估计也没有精力蹦跶了吧。


    还指不定身上一堆老年病呢。


    如若上天能够给我一颗后悔药，让我重回18岁，不，要重回14岁，我再也不会跟爸妈赌气因为他们不爱自己，而默默地赌气不好好学习。


    缓和了些许，顾晨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从街边对面冲来一辆豪车，还是敞篷的大奔。


    敞篷车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冲着她跑来，任她怎么左右前后闪躲，最终还是


    “砰”的一声，与她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顾晨先是身体向上飞了十来米，紧接着又落到围墙上，又向下来了一个完美抛物线。


    感觉到骨头断裂痛感，和被撞击后悬浮空中的不安，眼球被胀的难受。鼻子无法呼吸。


    身体里得血液加速加速。


    “砰”


    又在一声巨响之后，顾晨再一次掉到围墙上，从人行道得围墙上翻了个身，完美得诠释了什么叫车祸。


    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向外呕血。


    痛觉席卷全身，嘴巴无法言语。


    从呼吸道喷涌而出地血，顿时再一次从鼻孔喷出。


    黄色得敞篷车，停下了那轰隆隆得马达声，男子慌张得飞奔而来。


    此时，顾晨突然有一中解脱得感觉。


    人间不值得，她再也不想来了，这是顾晨临死真实的感受。


    片刻后，又被自己没出息得念头蠢到了。


    银行卡里，还有3万块钱没花钱，这么死了，确实有点亏。


    早知道这样，她就好好地对自己，省什么钱，相什么亲，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对不起，对不起”


    敞篷豪车上得男子跪在顾晨的身旁，双手颤抖疯狂得道歉道。


    顾晨有些感谢他，感谢他让自己摆脱了这世间地痛苦。


    周边得行人也在看到满地得鲜血之后惊慌地打起了110、112、120。


    “喂，你好”


    “这里是江滨公园人行道，有人被撞了，快来”


    “你好，救护车吗？江滨公园人行道有人被撞了，你们快来”


    顾晨直觉得，脑子看不清肇事者，更看不清路人


    呼吸越来越低，周围得人越来越少。


    听不清、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