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在走。


    姜沅在问出这个问题前,没想过局面会被他弄得这么尴尬。


    他是不是，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小时候喊他沅沅哥哥，是因为阿丞当他是哥哥。


    现在……疏远了而已。


    是这段时间,阿丞渐渐地又跟小时候一样粘他，亲近他，他还以为……


    他是不是有点意忘形了？


    心尖微疼。


    阿丞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但可能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眼睛有点起雾,姜沅强忍住，“对,对不起啊。我是不是问了一个让你难回答的问题？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好了。


    “我没有把你当哥哥。”


    顾晏丞转过脸，平躺在姜沅腿上，气鼓鼓地打断了姜沅还没说完的话。


    末了，补充了一句：“你只是比我大一岁。”


    不,不对！


    别说是比他大一岁,就算是沅沅比他大一轮。


    也不能是哥哥！


    要是沅沅一直拿他当弟弟看,那他还能有什么戏？


    只想当弟弟的竹马，能有什么前途？


    顾晏丞刚才之所以沉默,完全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


    而是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他才不要喊什么沅沅哥哥，他可是要当沅沅男朋友的人！


    差点不管不顾地什么都说了。


    想到沅沅的那一句,他没有心上人，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忍住了。


    他要再接再厉！


    温水煮青蛙！


    总有一天能成功上位！


    …


    啊？


    只,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姜沅一愣,顿时笑了，“原，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


    顾晏丞狐疑地看着他：“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姜沅摇了摇头，弯唇浅笑：“你困了就睡吧。”


    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顾晏丞，犹豫了一下，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了摸。


    顾晏丞身体一僵，胸口的小青蛙蹦跶得随时都能够开一场个唱。


    察觉到顾晏丞的不自在，姜沅忽然反应过来，阿丞现在大了，可能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被他揉脑袋。


    刚要收回手，手被握住。


    顾晏丞得寸进尺，手握在姜沅的手腕上，脑袋主动往他的掌心上凑。


    软软的发梢拂过掌心。


    姜沅的心柔软成一片。


    真好。


    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


    起初，顾晏丞原本只是打算靠在姜沅腿上眯一会儿。


    他坐了太长时间的车，路上又太兴奋，还有着马上


    就要见到心上人的期待跟紧张，鼻尖闻着沅沅身上熟悉的气息，精神彻底地放松下来，也就真睡着了。


    顾晏丞醒来时，人躺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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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盖着一件毯子，客厅里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


    没见到姜沅。


    顾晏丞就像是破壳的小雏鸡，一睁开眼，就要找姜沅。


    厨房传出水流声。


    顾晏丞把被子给放到一边，他下了沙发，往厨房走去。


    姜沅在洗菜，余光瞥见门口的高大身影，他抬起头，朝顾晏丞开心地笑了笑：“阿丞你醒了啊？”


    顾晏丞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也还没完全醒透。


    一看见姜沅对着他笑，迷迷瞪瞪得，走过去，就把人抱了个结结实实，还把脑袋也埋人脖颈里，用鼻子蹭了蹭。


    完全是遵循自己心意的做法。


    顾晏丞比姜沅高了不少，这么的大一只，往他身上蹭，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在顾晏丞伸手抱住他之前，姜沅连忙把手里的菜给放下，以免沾水的菜把顾晏丞的衣服给弄湿。


    身体被抱了个满怀，姜沅有点懵，心不知道怎么的，跳得有点快：“醒，醒了啊？睡得还好吗？”


    顾晏丞这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大脑嗡嗡的。


    他这是完全睡懵了！


    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没过一遍脑子，上来就把人给抱住了！


    睡得特别好。


    要不然他也不能睡懵了，见到沅沅就把人给抱了个满怀。


    嘴里矜持地道：“嗯。还行吧。”


    特别淡定地把人给放开，唯有一双耳朵红得滴血。


    姜沅没注意到顾晏丞通红的耳尖。


    他稍微推了顾晏丞一下，从他的怀里出来，转过身，拿起之前被他扔在水里的，还没洗好的菜叶，语气微带着慌乱地道，“我妈还有张叔这几l天都不在家，晚饭我们得自己做。


    饭我已经放下去煮了。你要不先去洗手间洗把脸，醒醒精神，再看会儿电视。等菜做好了之后，我再叫你。”


    顾晏丞才刚睡醒，刚才还把姜沅给抱了，他自己这会儿也不淡定，自然也就没看出姜沅的异常。


    听姜沅说他要做饭，顾晏丞卷起身上的袖子，“你去客厅看电视，晚饭我来做。”


    姜沅错愕地抬起头：“阿丞……你，你会做饭？“


    他，他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做饭这事，顾晏丞可是苦练过的。


    半点没提自己跟在他妈边上，烧糊过锅，切伤手指头的事，顾晏丞微抬了抬下巴，“小菜一碟。”


    姜沅将信将疑。


    不是他信不过阿丞，实在是……阿丞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


    …


    顾晏丞已经开了口，姜沅不可能不给他试。


    于是，稍稍给腾了点位置。


    只是给稍微腾了位置，没真的出厨房。


    可见


    ，还是不放心。


    顾晏丞没瞧出姜沅是因为不放心，才没去客厅看电视，以为他是为了想跟自己待一块。


    把番茄切成片的时候，有意秀了一把自己的刀工。


    番茄是姜沅在顾晏丞之前洗好的，就摆在流理台上。白菜也剥成片，就泡在水里，再过一遍水就好。


    姜沅打算把白菜洗了之后，跟番茄一起切，做一道番茄溜白菜。


    可口又简单。


    会不会做饭，其实看刀工多少能看出来一些。


    顾晏丞切菜的手法娴熟又利落。


    姜沅看得有点呆。


    阿丞在家，经常下厨房吗？


    他听妈妈提过，阿丞家里是有请了佣人的。


    最初的惊讶过去，姜沅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顾晏丞的双手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红色的番茄，番茄跟手都沾着水珠，随着手起刀落的动作，手背上的水珠滑落至骨腕……


    握着浅褐色的菜刀刀柄的右手，手背青筋泛起，挽起的袖子，露出劲瘦的手臂。


    …


    顾晏丞没有察觉到姜沅的视线。


    他虽然跟在他妈身边学了好几l道拿手家常菜，平时毕竟下厨的次数少。


    没敢分心。


    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好好露一手的炙热心思，改过了一切。


    热锅，倒油。


    发出滋滋的声响。


    姜沅目光仿佛被烫了烫，倏地回过神，“我，我去冰箱拿肉解冻。”


    转身出去了。


    他不可以再一个劲地盯着阿丞的手看了！


    会被认为变态的！


    …


    姜沅没真的让顾晏丞给自己烧一桌的菜。


    除了那道西红柿溜白菜，剩下的三菜一汤，两人算是一起合作完成的。


    姜沅想自己来，好让顾晏丞休息，顾晏丞不肯，只好一起分工合作。


    他们只有两个人，姜沅也就没有做太多的菜。


    四菜一汤，比起他平时一个人在家时的两菜一汤，已经算是丰盛的。


    去拿碗筷，看见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姜沅一阵恍惚。


    他真的没想到，阿丞竟然真的会做饭。


    姜沅手里的把汤碗、勺子以及筷子，先给了一份给顾晏丞，实在好奇地不行：“阿丞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顾晏丞用汤勺盛汤，抿了下唇，“初二暑假。”


    姜沅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初二暑假？“


    顾晏丞把手里头那晚盛好的排骨汤，放到姜沅面前，“我告诉我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离我有点远。本来很近的，每天都能见上面。


    后来……反正我只能去拜托我妈，让她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我妈嘲笑我，说就我五谷不分的德行，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这还是顾晏丞精简、改良过的版本。


    事实上，当年由于姜家搬家搬得匆


    忙，顾晏丞就连姜沅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上个学回来，媳妇没了。


    这事谁能遭得住？


    自从他爸妈嘴里听说他的沅沅哥哥搬走了，当天晚上顾晏丞就吵着，闹着，要他爸妈开车送他去沅沅哥哥新家。被他爸臭骂了一顿。


    后面才从大人口中得知，姜家出了变故。


    搬得很远。


    就算是开车，也没办法送他去。


    顾晏丞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人。


    姜沅刚搬走那一阵子，成天失魂落魄，还掉眼泪。


    当妈的一开始没放心上，只道儿子跟人家儿子感情好。


    后面顾晏丞发烧，生了场大病，烧得糊涂的时候，嘴里喊得都是沅沅。


    当妈的心再大，也回味过来不对劲了。


    也就是当时顾晏丞病得厉害，白秀珠尽顾着担心，反而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等顾晏丞病好全了，最初的那股子震惊劲已经过去。


    以至于顾晏丞又吵着闹着，要他爸妈给他姜沅现在的住址，他要去找人家的时候，白秀珠不能说是心如止水，反正挺淡定。


    白秀珠也年轻过，哪里不知道，少年人的喜欢是烈火。


    扑是扑不灭的。


    姜沅已经搬走，她就只当自己不知道儿子的心事，在顾晏丞又提出要姜沅地址的时候，就刁难了他一回。


    嘲笑他连下个鸡蛋面都不会，去找人沅沅干嘛。


    “就你，煮个泡面都能往里头倒温水的人，就算你去找沅沅，你找到人家以后，你能干嘛？还想让沅沅像以前那样，照顾亲弟弟一样照顾你？


    先不说姜家现在出了变故，沅沅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单就你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你拿什么喜欢人家？凭你添乱的本事，还是凭你能哭，你能闹腾？


    顾晏丞，你要真喜欢沅沅，你得拿出你的诚意。”


    也是话赶话。


    母子两人都是没能兜住心事的主。


    这层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了。


    那之后，顾晏丞就苦练厨艺。


    他妈妈有件事说对了，他找到沅沅以后能干嘛？


    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尽让沅沅照顾他。


    喜欢一个人，他得拿出诚意。


    …


    姜沅不知道这话其中的各种曲折，光顾着惊讶了，“啊？”


    这个答案太过意外，以至于对于顾晏丞把汤递给他这件事，都忘了道谢，“你……你初二的时候就早恋了啊？”


    恋是恋了，但，是暗恋。


    没能在一起。人离他太远。他初三那会儿还被收了手机。高中听说沅沅在重点班，学习上更是铆足了劲追。现在想起那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苦得不行。


    但是他妈答应了他，只要他能跟沅沅考上同一所大学，以后他俩的事，他妈就再不反对，还会帮忙做他爸的思想工作。就这么，咬牙坚持下来了。


    姜沅感叹地道：“你的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


    顾晏丞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没纠正姜沅，他要追的不是个女朋友，是男朋友这件事。不着急，慢慢来。循序渐进么。反，反正江大都被他考上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说话的时候，顾晏丞一个劲地拿余光去看姜沅。


    所以快点喜欢上他。


    这样沅沅就能够跟着他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姜沅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顾晏丞是要自己再认同地说一遍，他用力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两个人鸡同鸭讲，聊得还挺热和。


    姜沅给顾晏丞夹菜，“感觉好像回到了我们小时候。”


    顾晏丞：“……”


    他不要回到小时候。


    他要展望回来！


    …


    晚上，趁着顾晏丞在洗手间洗澡，姜沅在房间给他套枕头套。


    姜沅房间里就一个枕头，还是单人枕，两个人不好睡。


    他在衣柜里拿了一个备用的。


    下午的时候在阳台晒过，只要套上枕头套就行。


    姜沅把套好枕套的枕头拍了拍，放到床头，跟他的枕头并排在一起。


    听见开门声，姜沅转过头，“阿丞，你洗……”


    姜沅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抱了个结结实实，顾晏丞双臂紧紧地把人给抱住，哆哆嗦嗦地道：“好，好冷……”！